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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修真] 大道争锋(4月18日 更新至“第一百零七章 另有乾坤隐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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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为争龙柱揽异修

      金锺台五弦殿,乃是历代掌门修炼之所,殿前草木四时常青,遍植琪花瑶草,后苑碧空之中,云海生浪,潮声连绵,泊有一艘飞天画舫,此舟千丈长短,楼高五层,内置花苑亭台,长廊金桥,回环相绕,曲径入幽;秀竹孤蒲,怪石老松,点缀其间,流水溪道,细浪潺潺,更有搜罗而来的奇禽异兽,动辄成群,恣意纵奔。

      飞天画舫主楼之内,杜时巽正对着一名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妇人行礼叩拜,口中道:“孩儿拜见阿母。”

      此女乃是乔掌门道侣赵夫人,亦是杜时巽生母,她望之三十许人,肤色白腻,丰肌清骨,珠圆玉润,眼眉含着媚色,此刻正斜卧榻上,广袖宽衣,轻纱裹身,一截赛雪欺霜的藕臂露在在外,她略带慵懒道:“是吾儿回来了,可曾去见过你父?”

      杜时巽站起身来,恭敬回道:“孩儿才从宴上回来,已是见过阿父了。”

      赵夫人不知想到什么,轻轻一叹,道:“你阿父近来为龙柱之会操心甚多,明明是修为有成之士,发上却是染了白霜,日后你要多帮衬着他些。”

      杜时巽冷哼道:“门中长老个个无能,若不是他们固步自封,一味排斥他派功法,我锺台何至于被轩岳死死压住。”

      锺台派自大弥祖师立派之后,门中便是以一本《抟纲秘录》为正传,只是数千年下来,却始终无有一人能修至飞升境地。

      到了乔掌门继任掌教之后,深感锺台功法因缺失一半,以至存有许多缺陷,是故有意取他派之所长,将之补足完善。

      可是以燕长老为首一干长老却是始终抱着原先功法不放。认为祖师之法必有其道理,只需取来轩岳教那半部书,就有成道之望,绝计不能妄自改动半分。

      因怕门中生出内乱,乔掌门此只好暂且搁置此事。

      可谁未想,轩岳教却是走在了锺台之前,近数百年来此派博采众长,几乎将《三广汇要法》大改了一遍,将许多弊漏之处一一摒弃。这才有了容君重这等人物出现。

      所幸乔掌门对此有所预见,暗中把一些天资奇佳的弟子送在至他处,习练他历代掌门自他洲搜罗而来的上乘功法,只是此法毕竟摆不到明面上,又有门中长老从中作梗。是以数百年来真正功行有成者,只得杜时巽一人。

      两次龙柱斗法皆败之后,燕长老才不得已退让了一步,认为可请他派之人为自己所用,但对补足功法缺漏一事仍是死不松口,杜时巽方才殿上所为,就是想狠狠削他们的脸面。

      母子二人正说话间。脚步声起,自外进来一名侍女,她偷看了一眼杜时巽,随后将一盏玉盘托上。屈膝道:“夫人,奴婢方才采得朱果。”

      那朱果约有数十,堆作了宝塔状,颗颗红润。饱满多汁,赵夫人拣起一颗放入朱唇之中。感受着甜润汁液在齿颊之内流淌,不由发出一声愉悦轻吟,随即道:“吾儿,此果是阿母请人千辛万苦自南崖洲移种而来,能滋养内气,洗练血髓,你修炼力道,多食亦有好处,不妨拿去尝尝。”

      杜时巽道:“谢过阿母。”

      他可没有细细品尝的习惯,腹部一鼓,凭空生出一股白烟,将数十枚朱果一气吸入口中。

      赵夫人轻轻一笑,自榻上坐直身躯,问道:“你既从宴上回来,那般请来的修士之中,可曾见有什么了得人物?”

      杜时巽很是不屑道:“俱是些散修末流,比之我派中长老还有所不如。”

      赵夫人对这结果毫不意外,东胜洲中,五大派修士修习的功法为最为上乘,除却小仓境尚可一比之外,别家都是远远不及。她沉吟一会儿,才道:“那些人不过是用来壮壮声势,对阵轩岳,仍是要靠我锺台弟子,余者皆不能信。”

      杜时巽闻言诧异道:“便是凤湘剑派也不能信么?

      赵夫人是凤湘剑派出身,她并非乔掌门原配,可能坐上掌教夫人之位,却是有这一层缘故在内。

      赵夫人却是看着他的双目,认真言道:“不错,凤湘剑派也不可信,你以为他们当真是来助我?”

      她脸上带着些许冷笑,道:“他们惧我两派归一,弥补了各自功法之中的不足,恨不得锺台轩岳两败俱伤,最后如邪派三宗那般消亡而去,可锺台一亡,你我母子哪还有容身之所?”

      说到这里,她又口风一转,道:“不过,对他们虽不能尽信,但也不能全然抛开,便如此次饮宴中请来那些人,虽是因燕长老之故请来,可原先天各一方,与其并非一路,只要英鸿仍是掌门,就可化其为己用,巽儿你需留意,那些人中若有什么出色人物,不妨尽早拉拢过来,好为你阿父增些助力。”

      杜时巽略有所悟,他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赵夫人往后一靠,道:“此次要龙柱之会,那容君重便是拦路石,只有除去此人,我锺台才有胜望。”

      杜时巽信心十足道:“阿母,前两次孩儿不在,才由得那容君重猖狂,此次孩儿回来,便无需再惧。”

      赵夫人连连点首,目中亮彩涟涟,道:“好好,有我儿相助,想必你阿父就可安枕无忧了。”

      此时一名婢女小心走了过来,至她身边,轻声道:“夫人,惠玄道长来了。”

      赵夫人美眸一亮,道:“快请。”

      少顷,外间人影一晃,进来一名身披鹤氅,薄唇鹰目的老道人,此人额上纹路深刻,双眉细直,两鬓似裁,只是身形虚幻不定,脚下一团云雾,显是元婴法身到此,到了堂内后,他瞧了一眼,道:“巽儿也在此处么?”

      杜时巽面对位老道,却是不敢托大,收敛了身上锐气,抱拳道:“见过姨夫。”

      惠玄老祖嗯了一声,道:“那却正好,我正要寻你。”

      杜时巽道:“姨夫可有什么话要吩咐。”

      赵夫人笑盈盈道:“真人不妨坐下再言。”

      惠玄老祖颌了下首,到客席上坐了,这才道:“巽儿,你可有意下任执掌之位?”

      他如此直白地问出,非但赵夫人怔住,杜时巽也是有些惊疑不定,迟疑道:“姨夫这是何意?”

      惠玄老祖淡淡一笑,道:“你无需回我,我只告知于你,锺台经前二次龙柱之会,已是元气大伤,就算用时百年,也未必能尽复旧观,今后势必要借重派外或是下宗修士,你若有意,那签契一事主持,需设法争了过来,好留有用之才为你所用。”

      赵夫人蹙眉道:“那事向来是燕长老主持,巽儿前去插手,会否惹其不快?”

      三月之后,就是龙柱之后,只是锺台为防那些派外修士出工不出力,是以需事先签下法契,好令其与轩岳死拼。

      惠玄老祖哂然道:“都什么时候了,此为最后一场龙柱斗法,若是再败,轩岳并吞锺台当是为期不远,而派中只有巽儿与那容君重有一斗之力,是以该争就争,不必顾忌其他。”

      赵夫人有些怨怪地看着惠玄老祖,轻轻一甩袖,道:“要是妹夫愿意出手,又何至于此?”

      惠玄老祖沉声道:“此次我亦会随掌门前往。”

      他本是散修,因天资奇佳,曾获锺台洞天真人郑惟行指点,故而成就极高,数百年前就已修至元婴三重之境,乃是洲中最有望步入洞天境界之人。然而他毕竟不是锺台弟子,前两次斗法皆是不曾前往,但此次却并无此限,因而他决意出山。

      赵夫人听他今次愿往,美目一睁,惊喜道:“有妹夫出手,区区容君重,想是手到擒来。”

      惠玄老祖却是摇了摇头,道:“对上此人,我胜算不大。”

      赵夫人不禁诧异,在她看来,容君重成就元婴三重不过数十载,而惠玄老祖却是多出数百载的道行,该是容易对付才是,怎么现在却似是对此人十分忌惮?

      惠玄老祖摆手道:“此间原委,不便明言,可容后再谈,我今日来,还有一件要事,是要为夫人与巽儿引荐一人。”

      说罢,他袖子一抖,出来一道白烟,落地之后,化作一名身形魁伟,浓须阔面的修士。

      杜时巽眼中光芒大盛,双拳紧握,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要是这人有半点异状,他哪里管是何人带来的,先一拳打杀就是。

      赵夫人眉头紧蹙,此是她内室,这惠玄居然不知会一声,就带了一外人进来,却是惹得她有些不愉,

      惠玄老祖沉声道:“两位莫慌,这位道友身份有碍,不便出入此间,外间还有长老盯着,故而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擅自做主,带了他进来。”

      这名修士一声大笑,拱手道:“在下罗东川,见过赵夫人。”又对杜时巽一礼,道:“杜道友有礼了。”

      赵夫人听他名字,却是悚然一惊,不觉立起身里,指着道:“你是北摩海界那里……”

      罗东川嘿然一笑,道:“夫人猜得不差,在下正是罗氏族人,族长罗江羽,便是在下族兄,今日至此,却是受惠玄道兄之邀,为你我两家大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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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约法签契弄文章

      三月之后,锺台派于金台之上再召诸修,却是为签立法契一事。

      此回乔掌门并未出面,而将此事情交给了大长老燕倾珲,此位长老位高辈尊,门中一众长老皆是以他为首。

      辰时一过,张衍自馆阁驾起遁光,乘风而至,俯身一扫,见下方焚香摆案,青烟袅袅,台殿上侍立两名道童,一人持钟,一人抱剑。

      法坛下有数十蒲团,上已坐了十来人,因今日无有禁制掩盖,这许多元婴修士聚在一起,便有灵光飞射,耀照至十数里外,罡风盘旋,直上天际,以至云雨难聚,露出一片青天碧空。

      这时其中一名道人抬起头来,却是站起,冲他打了稽首,含笑道:“张真人也是到了。”又看了一眼其身后,诧异道:“怎未曾见得唐道友与宋道友?”

      张衍认出此人是来阁中造访过几次的陈寿古,便还了一礼,笑道:“原来是陈道长,三位道友思量下来,皆以为此次斗阵把握不大,不愿前来了。”

      龙柱斗法凶险万分,法契一签,便再无退路,他是为灵药而来,自无顾虑,可这三人如今也算得上是涵渊门中人,却不必替锺台出力死斗,反为他人做了嫁衣。

      陈寿古一脸惋惜之色,道:“可惜可惜,听闻此次酬赏丰厚,今次错过,以后再无这般机缘了。”

      张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客气聊了几句,便就各自安坐。

      约莫过了一刻,众修陆续到来。

      一月之前,锺台已有契书送至,上有种种条规,不愿签契者。早已离去,今日至此的,多半都是不甘放弃的。

      张衍看了一看,虽是饮宴上几近五十人,可眼下来此的不过二十出头,不足先前半数。

      这时钟声一响,罡风忽起,自山中飞来三道灵光,落于台殿法座之上。现出三名衣履鲜亮,髻结高挽的道人。

      陈寿对他悄悄传音言道:“道兄请看,当中那人便是燕长老,位高辈尊,权柄甚大。传言连乔掌门有时亦需看他脸色,斗阵诸事,此人一言可决,左边那人乃是林长老,也是不可小视,右边那人乃是白长老,那是饮宴露过面。道兄当是认得。”

      张衍抬眼瞧去,见当中那人慈眉善目,龟形鹤骨,灵气萦身。顶上三团罡云舒展,似是泉击金石,空徊幽谷,使人恍闻缕缕雅音。若论修为,表面看去比乔掌门只是稍低一线。

      燕长老坐定之后。看向众人,用温润语声言道:“多谢诸位同道远道而来,为我锺台出力,只是我门中亦有规例,不可轻违,今与诸位同道约法立契,愿之则留,不愿则去,绝不强求。”

      他扬袖一挥,就有二十余道灵光飞下。

      张衍抬手接过,放至面前一看,入眼却是一枚莹润玉圭,上刻数十行文字,他逐一看过,其中内容与先前那契书并不同,是言上阵之后,无故退逃,临敌怯战者,则锺台有权发落处置,一旦签了契书,则无可反悔。

      再看下方,却是锺台许诺酬赏,这却是先前无有,不由凝神细观。

      此刻众修也是看到此处,许是心中激动,有人高声念了出来,道:“斩杀一名轩岳元婴修士,除礼单索要诸物,另赐上好宝衣一件,金台丰气丹三枚。”

      “斩杀一名轩岳长老,可赐仙城执掌。”

      “斩杀容君重,乔掌门愿与其结为异姓兄弟,以三城相赠,不纳上供,不受召令,亲族弟子世代受锺台庇护。”

      看到此处,场中传出几声低低惊呼,这酬赏确实丰厚无比,哪怕在座皆是元婴修士,也是心动不已。

      旁边有人嘀咕道:“锺台有这许多仙城赐下么?”

      陈寿古低笑了一声,出声道:“若是能将杀灭轩岳长老尽数铲除,到时两派归一,还怕无有仙城赐下么?”

      他此语一出,有几人立刻下了决心,逼出一滴精血,动作迅快地签下了法契。

      张衍哂笑一声,锺台轩岳两派或许先前还顾念一脉同出的情谊,可从这酬单上来看,完全已是你死我活,彻底撕下脸皮了。

      不过若能多取几座仙城,他也是来者不拒,往里放入一道灵气,须臾,他所需三味灵药皆是在上浮现出来,不觉暗暗点头,此契玉能现出这三物,就说明锺台府库中确实藏有此物。

      于是再不犹豫,自指尖上逼出一点精血,往玉圭中一滴,此物轻轻一颤,咔嚓一声裂作两半,一半往那三名长老手中飞去,一半仍是留在他手。

      那边台上,林长老见坛下情势尽在把握之中,不禁自得一笑,对身旁燕长老侧身一礼,道:“师兄,斗法排序小弟已是拟好,师兄可要过目?”

      燕长老颌首道:“正欲一观。”

      林长老自袖中取出一册玉简,呈送上来。待燕长老打开,在旁指划道:“师兄请看,小弟按师兄所言,事先命人以礼单相试,愿签契书者,共有五人心怀怨怼,执意不肯相从,小弟就那用红笔将名姓勾出。”

      燕长老唔了一声,当即下了判语,“彼辈桀骜,不可大用。”

      林长老试探口风道:“那……”

      燕长老把玉简在手中晃了晃,淡淡言道:“不是要寻得力之人消磨那容君重锐气么,就取此辈好了。”

      林长老道:“是。”

      再过片刻,二十余名元婴修士皆已签了法契,契玉全数飞落案首。

      燕长老数了一数,见一个不差,不觉满意,前两次门中死伤惨重,而有了这些人,锺台修士就不用再死命拼杀在前,进而保住元气。至于这些人死活,却不放在他心上。

      忽然间,天中传来大响,他仰首一看,见天中飞来一道火光。不觉眼睛微眯。

      林长老却是一惊,道:“怎么那杜姓小儿也来了?”

      火光不管不顾过来,直往三人所坐之处而来,燕长老一皱眉头,不得已起身相让,才及避开,只闻轰隆一声,那光焰砸在台上,再往外轰轰散开。杜时巽大步自火走出,他双目神光飞闪,先是昂然扫了眼台下,才转首对着三名长老拱了下手。

      燕长老涵养甚好,似是无事一般。依旧带着笑容道:“少掌门怎也来此?”

      杜时巽大声道:“奉阿父之命,与诸位长老一同主持签契之会。”

      燕长老神情不变,道:“可有凭证?”

      杜时巽也不多言,拿出一面青黑的玉牌符,单手一亮,“掌门令符在此。”

      见对方是有备而来,燕长老也不多言。呵呵一笑,伸手一引,道:“既是掌门之命,我等自当遵从。少掌门请入主座。”

      杜时巽也不客气。大刺刺到了主座坐下。

      三名长老则不得不退至一边,林长老很是不忿,道:“明明已是说定由我等师兄弟主持,未想这小儿硬是横插了一脚进来。可恨!”

      燕长老抚须道:“掌门虽是行事偶有激进,但素来有章可寻。似这出尔反尔之举,从来不曾为之,此玉牌来处,或是另有文章。”

      林长老念头一转,愤然道:“定是赵氏从中作梗!要与我等来抢人,我要去禀明掌门真人。”

      燕长老摇头道:“掌门还要靠这小儿对付容君重,定会回护他,哪怕你去质问,也只会逼他承认下来。不过今日之事,算他一个又能如何?饮宴之上他连杀二人,又言语砭讽,毫不留情面,我看有多少人愿意跟他走。”

      杜时巽久在门外修炼,自身在派内其实并无根基,听了赵夫人之劝后,也是决定在这些人修士之中挑选几人出来,招做得力手下,作为日后统御宗门及楚国的班底。

      可他连唤了几人上来,都是不成,诸修慑于他那日凶残举动,都是心中生惧,不敢答应。

      三名长老都是看得旁冷笑不已,林长老嘲笑道:“果是被师兄说中了。”

      杜时巽忙了半天,却无一人愿从,不觉气恼,这时扭首一顾,恰好见到张衍从容坐于台下,不觉眼前一亮,腾身自法座上下来,道:“这位真人,杜某来意你当知晓,你愿是不愿?”

      张衍不觉好笑,这杜时巽言显是不懂待人接物,又言语生硬,难怪无人愿意投效此人,不过此人心高气傲,行事粗直,与几名心思诡谲的长老一比,却是易相处的多,不定还能得到更多好处,便笑道:“既然杜道友诚意相邀,贫道应了。”

      杜时巽大喜,张衍乃元婴二重修士,可谓鹤立鸡群,纵然先前名声不显,可道行却是摆在那处,当即道:“只要好好助我,击败容君重之后,必不亏待道长。”

      燕长老道:“那人是谁?”

      白长老取了契玉过来,拿眼一撇,道:“此人索要之物,多是为邪派修士所用。”

      林长老露出鄙夷之色,道:“原是邪宗余孽。”

      燕长老道:“不管此人是何来历,签了契书,也由不得他了,既然愿随杜时巽,也由得其去。”

      杜时巽此是回至法坛上,记起赵夫人先前叮嘱,便道:“听闻斗法排序各位长老已是拟好,拿来我看。”

      燕长老沉吟一会儿,对林长老示意了一下。

      林长老无奈,寒着脸将那玉简递过。

      杜时巽一把夺过,扫看下来,见对阵容君重的人中,张衍之名赫然在列,不觉冷笑一声。若是先前,他也并不在意,可此人却是他凭着自家本事招揽过来第一名修士,怎能让这几名老朽摆布,自案上抓起笔来,就把张衍名字从中划去,又随意在另一人名字画了个圈,抛给燕长老,道:“依我之意,当如此排布。”

      林长老一见,不禁气怒,拍案而起道:“此是先前有定,怎能随意改动。”

      燕长老连忙拦住他,缓缓回过身,对着杜时巽沉声道:“既然少掌门属意如此,那就如此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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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灵宝自待有缘人

      立契之会散后,杜时巽为笼络张衍,拉着其去洞府中饮酒,临别之际,赠了不少丹药法器,又亲自送他出得府门才算作罢。

      张衍乘风遁空,一路下得希声山来,忽见一道遁光飞至眼前,在他不远处停下,一瞧之下,却是那陈寿古陈道人,不禁笑道:“陈道友怎还未离去?”

      陈寿古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张真人,借一步说话。”

      张衍稍作沉吟,便点了点头。

      两人驾遁光飞去,不多时,到了楚都外一处山岗上落下。

      立定后,陈寿冲他叹气道:“道友,你糊涂啊,你怎投到了杜时巽那处,此人性情暴虐,私下里有传言说此人与锺台诸长老交恶,道友和他往来,恐生不测啊!”

      张衍看他一眼,笑道:“陈道友,你可是受了哪位长老之托而来?”

      陈寿古见被他看破,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言道:“不瞒道友,陈某是受白长老之托而来,我知道友先前因礼单之事,对林长老心生恶感,可白长老得知此事后,已是将命人那礼官严惩,后来查了一番,这才知晓张真人于神屋山所为之事,生感遗漏高才,故此命在下来当个说客。”

      张衍哪会不知对方心意,拉拢自己是假,打击杜时巽是真,要是自己这个才在名义上被招揽过去之人,又转投至一干长老门下,杜时巽可就当真成了笑柄了。

      他笑了一笑,道:“此事容贫道回去好好思量。”

      陈寿古欣然道:“好,道友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可来寻陈某。”

      希声山客馆。

      章伯彦坐于丹房,手中拿着两卷书册面无表情地翻看着。

      此是宋初远为讨好他而送上的典籍道书,修为到了他这等境地。又有正传在身,自是不用再费力去修习别家法门,只是易上手的神通法术,他倒也不会嫌多。

      眼下这两本书中,录有一门还堪入目的小神通,虽是威力不显,可修行起来很是容易,又有惑敌之妙,与他自身路数颇为相合。便打算趁着龙柱之会这段时日将此法修成。

      正入神间,一名侍婢进来,万福道:“章道长,苑外有一人求见于你,说是昔日故旧。”

      “昔日故旧?”

      章伯彦放下书册,目中幽幽碧芒闪跃了一下,警惕问道:“那人可说姓名?”

      侍婢道:“未曾,只言要见章伯彦章真人。”

      既是知晓自己名讳,章伯彦也不耐去猜,先前他为寻灵药,在楚国之内也的确结识了几人。大约是闻得自己在此,是以找上门来拜访,便道:“请他进来。”

      少时,外间进来一名老者。此人面容疲惫,瘦骨嶙峋,不过是一名玄光修士,进来见了章伯彦。重重跪下,涕泣道:“章真人。祈施援手,救我家主人一命。”

      章伯彦瞥他一眼,目光森然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伏在地上,道:“在下项员蝠,乃是英王府上管事,当年英王宴请章真人,小人也是一旁作陪,真人可记得么?”

      英王在皇嗣之中排在第六,就是当年数次向张衍示好的六皇子。

      章伯彦目光下移,看了他几眼,道:“不错,饮宴之上的确有你这么一人。”

      项员蝠哽咽道:“我家主人身陷囹圄,亟待脱困,此次来面见真人,就是请章真人看在当年几分情面上,解救我家主人脱离苦海。”

      章伯彦突然冷笑了两声,道:“笑话,我与你家主人不过见过几面,泛泛之交而已,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情分?”

      项员蝠慌忙道:“是是是,是在下说错话了,章真人乃是上修,哪会与我等俗世之辈有牵扯,只是英王有难,往日所结识的高人,愿意伸手一助的一个也无,只得来此恳祈章真人,此事若成,英王愿以厚礼相赠。”

      章伯彦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家英王不是与惠玄老道交好么,不去求他,为何却来求我?”

      项员蝠苦笑一声,道:“老祖乃是当朝国师,皇子平日不易请动,何况请他出手。”

      章伯彦嘿然道:“连你派中人都是百般推脱,章某乃是外客,又能如何?”

      项员蝠无言,只是连连叩首,苦苦哀求。

      章伯彦任由他作态,好一会儿,他才深沉一笑,道:“来人,带此人下去,好生安置。”

      项员蝠也吃不准他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不过既然未赶他走,总还有几分希望。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来求章伯彦。临出门前,他忽然回过头,道:“真人,那名随在贵徒身侧的婢女与楚国皇室有些牵扯,楚都之中最好少露面为妙。”

      章伯彦稍怔,念头一转,才想起此人说得婢女,是那石中孕灵乔颖,他不由眯起双眼,目中绿火跳跃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阳自门外闪身进来,道:“师父,您老人家想相助此人?”

      章伯彦哼了一声,道:“此事为师如何想无关紧要,最后还是要看府主的意思。”又看他一眼,沉声道:“我来问你,传你那门驱灵之术可曾习练成了?”

      赵阳忙道:“只是略窥门径。”

      章伯彦冷言道:“区区小术都练不成,要你何用,再给你一月,若是还练不成,罚你闭关三十载。”

      赵阳吓了一跳,章伯彦自把他收为门下后,通常只传他功法口诀,便就打发了。至于是否能够练成,从来不曾问过,而这驱灵之术因在斗法时无甚大用,是以他也并不急于修成,只是把力气花每日打磨功行上,现在一听自家师父下了死命,哪里还敢耽搁,道了声是,就苦着一张脸匆匆回房修行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章伯彦听得馆阁之外隐隐有罡风呼啸,猜测是张衍回返,便自丹房出来,到了外间,果见一道熟悉虹光远远飞遁过来。

      宋初远和跛足道人本在弈棋,这时也是有所察觉,自里迎了出来。

      那遁光须晃眼便落至院中,三人见状,赶忙上前行礼。

      张衍袍袖一卷,将身周灵光敛去,随后单手虚虚一托,道:“诸位道友免礼。”

      跛足道人直起身,道:“不知真人签契可是顺遂?”

      张衍微微一笑,道:“契礼已成,并无波澜。”

      宋初远有些紧张道:“不知真人对阵何人?可是那容君重么?”

      张衍笑了一笑,却并不回答,只对宋、唐二人言道:“下月初六便是眠星山龙柱之会,距此还有一月之期,锺台如此大动作,轩岳那处也不会不做安排,只是贫道在此却是知之不详,两位未曾签契,来去方便,便请前往那处查看一番,探个究竟,好回来报我。”

      两人连忙点首应下。

      章伯彦这时凑前一步,道:“府主,章某有下情禀过。”

      张衍点首道:“章道友稍候随我来丹室说话。”

      两人入了内室,各自坐定之后,章伯彦便将英王一事说了。

      张衍略作思忖,道:“这英王乃是涉及宫帷之变下狱,本是不宜插手,不过两次蒙他相赠蛇环菁,此物对贫道修行助益甚大,算是欠下了一分因果,既然其求上门来,便不能置之不理。”

      章伯彦见张衍有意相帮,就知该如何做了,道:“府主尚要赴龙柱斗法,无暇分心,章某左右也是无事,可替府主料理此事。”

      张衍点首道:“有章道友出面,当是可处理稳妥。”

      章伯彦见以无事,就辞别出来,回了房中后,命人把项展蝠又找了来,道:“你言有厚礼相赠,不知是何物?”

      项展蝠稍稍踌躇,随后一咬牙,道:“章真人当知,锺台、轩岳两派开派之祖同为那大弥祖师,这位老祖成道之前,曾有一个厉害对头,因道行相差无几,总是奈何不得他,后来老祖去外洲找了一名了得人物,借了一件法宝回来,才将此人压服。”

      “大弥祖师道成之后,欲去归还此宝,可却不知何故,非但寻不到这人,连其后辈弟子也是遍寻不着,因飞升在即,耽误不得,便特意将此物置于海上一处隐秘地界中,叮嘱后辈弟子不得妄取,如是外洲弟子前来,可令前去一试,若是与法宝有缘,便任其取去。”

      说到这里,他又跪下,道:“英王曾言,章真人如肯相救,便愿将此宝下落相告。”

      章伯彦未想对方所赠之礼,竟能牵扯上飞升真人,不禁有些吃惊,问道:“锺台、轩岳立派数千载,莫非这许多年月中,竟无一人能取了此物去么?”

      项展蝠道:“章真人明鉴,锺台、轩岳两派自家用不着此物,又哪肯落入他人之手,是以将此事秘而不宣,等闲人无从知晓,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提及了,要不是数十年前那安鳄妖王来楚都偷了那张埋宝之地的图去,恐已无人记得此事了。”

      章伯彦神色微动,他这时也是记起,随张衍初来东胜时,似是也听闻仙罗宗之人提起过此事,这么说来,此人所言,倒有几分可信,便道:“既是藏图被窃,说不定已被此妖取去了。”

      项展蝠忙道:“真人放心,那图不过是一张伪图而已,否则岂让那人妖王取走,况且埋法之地尚有禁阵布置,有图无法,拿去亦是无用。那真图英王曾暗藏有一份,只要救了英王出来,即刻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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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玉像延寿挪气数

      章伯彦送走项展蝠后,觉此事无法擅专,便又来张衍丹室禀告。

      见面之后,他将此事详说了一遍,又道:“我与那英王见过两面,就凡俗之辈来看,此人其实称得上深谋远虑,不是无智之人,此次虽不知何故被投大狱,可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定会用尽一切筹码脱身,依章某看来,十分可信。”

      张衍思量了一会儿,道:“那英王近日可有性命之忧?”

      章伯彦回道:“章某已是问过,此人毕竟是楚皇之子,虽是被论罪监囚,可圈围之地却在城外小闻山洞府中,有禁卫看守不说,每日有专人送去水食,除却不得私自与人相会,倒也无苛待之处,若无意外,是要他在山中渡此余生。”

      张衍当即道:“既不急于一时,那便龙柱法会之后再言此事。”

      眼下距离龙柱之会只有一月,如能得以顺利击退轩岳,那回来之后,再好好筹谋此事。

      可若是锺台败北,那么举派覆亡在即,恐也不会顾得上一个被囚的皇子,要解救出来也是容易。

      章伯彦这时阴森一笑,道:“府主,可要章某先设法把那宝图取了来?”

      项展蝠虽说事成之后再把那图予他,可区区一个玄光修士,如今又是落难,他若动用些手段,却不信取不到手中。到那时无论救与不救,皆由自己这边说了算了,至于如此做是否合乎道义,却不在他思虑范围之内。

      张衍一摆袖,沉声道:“不必。”

      即便无有此事,他看在英王两赠蛇环菁的情面上,也愿以施援相救。

      再则,当年大弥祖师虽定下规矩。说什么秘藏法宝,轩岳锺台弟子不得妄取。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非要贪图此宝,数千年中,他却不信无人能钻到漏子。

      因是之故,他判断这法宝要想取得,要么是昔年借出宝物之人的后辈弟子,要么就是有缘之人。

      总而言之,此宝若是你的。他人也取不走,若不是你的,再急也是无用。又何必枉做小人。

      希声山后山。

      乔掌门仪袍正冠,独自一人步入一座幽暗石窟之中,面前伸手不见五指,落脚之处,只闻回声空渺。徘徊不去,

      一刻之后,眼前浮出亮光,已是自洞中走出,面前出现一条沿着山壁开凿出来的石阶,旁侧有一道瀑布哗哗暴泻。将石道打磨得湿滑光润,棱角尽去。

      顺此路而下,不多时深入山壑。再有半个时辰,忽然眼前一个恍惚,仿似换了一方天地,竟已是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此地清幽深寂,水声沥沥。似琴筝弹拨,悦耳动听。隔着一处断崖,可见一百丈高的洞门,里间时有出岫云烟,蒸腾而上。

      此处即为大回羽景洞天,锺台自大弥祖师之后,数千年来,三位洞天真人皆是在此修行。

      乔掌门挪首瞧了瞧,见前方一块平整大石之上,有一头大如巨象的白犀眠卧,庞大身躯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当下打了个稽首,道:“道兄,贫道欲拜见真人,还望通禀。”

      那头白犀隔了一会儿,才懒懒把眼皮抬起一隙,见是乔掌门,也不搭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乔掌门无奈摇头,也不上前催促,而是就地盘膝坐下。

      这头异兽虽是在此守门,可也不是自愿,而是被郑真人捉了,被迫发下誓言,因心下不忿,是以每回锺台派中有人来见,都要晾他一晾,他也早已习惯了。

      白犀一觉睡了四个时辰,终于舒展四肢,缓缓立起,他耸动着小山一般的身躯,双目瞪着乔掌门,吼了一声,“真人唤你进去。”

      其声响隆隆,震得洞顶石砾抖落了不少下来。

      乔掌门睁目站起,打了一个道躬,便脚下起云,腾身往洞里去。

      此地洞中藏洞,密如蜂巢,不是通晓路径的,绝然寻不到正途。

      穿过不知多少孔穴之后,终是到了尽头,山壁之上,有一尊白玉像,高有十丈,深深嵌入壁中,其形貌乃是一名大耳道人五官栩栩如生,身前摆有一尊双虬对首炉,全身沐浴氤氲雾云之中。

      乔掌门到此玉像前,点上一株高香,插入炉中,稍等片刻,便躬身为礼,言道:“真人,下月师侄便要率众去往眠星山,与轩岳一决雌雄,此战之后,可定谁人为大弥祖师正传。”

      那玉像一双眼睛忽然活了过来,放出一道毫光,随后一把宏大声响自里透出,“你放心前去,山门之中有我在,可保无虞。”

      乔掌门眉宇之中却是浮现出一丝忧色,他能感觉,虽是郑真人言语中无有异样,可比上回来前来时,气息却又似弱了许多,

      这位真人寿已三千余,照理已是寿尽,可锺台这千年来后继无人,若是他一旦离去,则顷刻就有被他派吞并之危。是以两百年前秘凿了这尊玉像出来,又连通地底灵脉,时时温养,好以此延命。只是此举也不过只能推迟个两三百载,对修道人而言,却是转瞬即过。

      乔掌门稽首道:“师侄冒昧一问,真人是否……”

      郑真人看出他心中所想,便道:“我至少还可支撑二十载。此为师祖开辟小界之中,外人是窥看不得的,你放心就是。”

      乔掌门面上忧愁不退,他迟疑了一下,突然深深一拜,道:“师侄恳请师伯,可否再多留百年。”

      锺台派目前最大隐忧,是没有一个弟子能把《抟纲秘录》修炼至元婴三重之境,门中修为最高的便是他与燕长老,杜时巽虽是不弱,可修炼的并非本派法门。

      此次就算能胜了轩岳,一时间也无人能臻至洞天之境,那么等郑真人一去,又如何能对与南方三派相抗?

      还有一个变数,便是在北海之上盘踞的蟒部。这妖部在门口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上来啃一口。

      如此内忧外患,如不是局面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与轩岳拼个你死我活。

      郑真人沉默片刻,随后传来一声深深叹息,“非是我不愿,延命数百年,此举已是大不易,眼下我尚能放出气象威慑三派,可时日拖得越久。越易露出破绽,两百余载已是极致,再往下去。不过是徒劳之举。”

      乔掌门激动道:“可只要真人还派中,他人岂敢妄动?”

      郑真人只是不言。

      乔掌门颤声道:“莫非当真无法了么?

      郑真人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还有一法。”

      乔掌门不由上前几步,喜道:“师伯请言。只要师侄能做到,当倾力去为。”

      郑真人道:“你此次若能胜过轩岳,说明天不绝我锺台,你可用门中至宝白象鼎转挪气数,加于我身,如此就可遂你之愿。可若是这么做了,也不过寅支卯粮,我锺台也必有不测此祸。你可要想好了。”

      乔掌门一怔,凝眉想了许久,随后一抬首,断然道:“若无师伯坐镇山门,锺台便再难立足东胜。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法当真可行,师侄情愿一试。”

      他现下也顾不得日后之事,唯有把眼前难关渡过,然后才可以去想其他。

      郑真人声音之中听不出喜怒,只道:“你既已下了决心,那便去做,可你要记得,此次斗法不胜,则一切皆休。”

      乔掌门为了此战,可谓禅精竭虑,几乎把锺台家底也是掏出,他沉声道:“此次锺台举派上下已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只要那贺真人不从中作梗,那便无虑。”

      郑真人言道:“这你却不用担忧,贺粟年岁与我仿佛,要论寿数,差不多也是该尽了,前些年我于云中观气,却依旧盛而不衰,想必也是用了延命之法,比之我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掌门稍稍宽心,正想退去,可临行前,却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那龙柱之下,果真有大弥祖师手录道书么?”

      此事也是上代掌门故去前,曾有过只言片语,具体情由他却不知,后来又与轩岳相争,因两派几乎是遭遇同一困局,是以不管有无,他都不能拱手让出。

      不日就要与轩岳一战,此次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来至此处,便想问个清楚。

      郑真人道:“此事非是胡言,当年大弥祖师当年未成道前,曾特意往龙柱一游,那时带了两名随侍童儿,其中一人便是后来我锺台金钟真人,另一人便是轩岳派承匡真人。”

      乔掌门连连点头,道:“原是如此。”

      他暗道了声可惜,两派龙柱只是近数百年封禁渐弱,两派才有了可趁之机,先前就是有一窥究竟的想法,也无从下手。

      既得了准信,他也就彻底放下心思,剩下就是与轩岳争个生死高低了,对着郑真人玉像郑重施了一礼,转身出了洞门。

      他走了许久之后,那趴在门口的白犀忽然道:“郑惟行,你方才那分明是鬼话。”

      郑真人平静言道:“若不如此,他自家也要失了心气了,又怎能斗得过轩岳。”

      白犀冷笑道:“可你晚死百年,我岂不是又要多为你守门百年?”

      郑真人这时淡淡言道:“我劝你还是再等些时日,急着出去也非好事。”

      白犀狐疑道:“为何?”

      郑真人道:“当年我曾请人用观星书看过你气数,算了下来,说你一生之中,当有二主,我便是放了你离去,撞上你那第二任主人,也仍是一头骑驾脚力,脱不得缰囚之困,比此处安逸恐更是不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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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眠星飞峰似曾识

      六月初一,锺台派尽起化丹之上的长老弟子、各仙城城主,又合招纳而来的元婴修士,恰是四十二人,自金锺台上出发,往此次斗法所在之地眠星山飞去。

      能修至元婴之人,多是一方雄主,此行皆是携有飞渡法器,身后还是数十上百弟子门人同行。这许多人于空中盘云驾舟,遁天飞地,各展奇能,远望观去,虹光彩芒,若霞染云,满天团簇,汇聚如潮,朝着东南方向疾涌前行。

      乔掌门夫妇所乘,乃是一辆蒲牢金盖三肩飞车,大若宫房,可停千人,前有一百八十六匹龙马拖拽,嘶声阵阵,希律直响,大车前后左右,俱有五百余名弟子驾长舟护卫在外,夫妇二人则是一身华服法袍,在华盖之下并肩而立。

      赵夫人回望山门,美目泛忧,道:“掌门,此次我派倾巢而出,门中可无人留守,怕是不妥。”

      乔掌门安抚她道:“无碍,门中有郑真人看顾,当无外事,龙柱之会方是重中之重,若是不胜,要这一片土石瓦砾又有何用。”

      顿了一顿,他放缓语气道:“你可是担忧诚儿?我已嘱咐过绾娘,若是我二人回不转,着她带着诚儿与道书远走他洲,不用再回来了,今生也不用指望成道,求个长寿就好。”

      诚儿乃是他与赵夫人亲子,不过五岁稚龄,还未到修道年纪,派中除了几名心腹之人,哪怕燕长老、杜时巽等人,也不知此子之事。

      赵夫人听乔掌门语气不详,似在交代后事一般,不由蹙眉,她强笑一下。故作轻松道:“夫君此次召聚了这许多人,实力远甚前番斗法,又怎会失利?”

      乔掌门喟叹道:“人虽多,心不合,如之奈何。”

      说着,他看向天际尽头,道:“前二次斗法我锺台皆败,乔某身为锺台掌门,却是难辞其咎。而这一回若再败,还有何脸面坐于此位之上,此次斗法,可是不胜则死。”

      赵夫人微微一叹,柔躯依偎上去。执住其手,轻声道:“夫君莫要担忧,若论本事,巽儿也不输那容君重,妾身看来看去,还是我锺台赢面居大。”

      乔掌门默默点首,他反握赵夫人柔荑。用力捏了一捏,这才放开。

      两人静静在舟上待了一会儿,赵夫人仰脸言道:“夫君,妾身这几日修炼秘法。却是有些倦了,便先去安歇了。”

      乔掌门近日为应付龙柱斗法,整日都在闭关潜修,并未在赵夫人房中安睡。闻得后者也是苦练一门神通,便温声道:“夫人莫要太辛苦才是。”

      赵夫人柔媚一笑。万福一礼,便自告退下去。

      她回至车内,看了看身后,见无人跟来,便沿阶而下,片刻到了一处丹室前。

      挥退前面掌灯婢女,又瞧了眼左右,动作极快地掀帘入内,随后起禁法封了门户。

      定了定神后,水袖一抖,里间飞出一颗明珠,在室中盘旋一圈之后,里间又有一道烟雾飞出,浮现出一具袅袅婷婷的身影来。

      待烟雾散开,才见是一名明眸善睐的少女,玉肌冰骨,朱唇一点,其姿容之美,便是赵夫人与此女一比,也是黯然失色。

      尤其是此女明美目晶亮,澄澈干净,有一股天真纯善之色,让人见之便生好感。

      赵夫人见此女之貌,微微有些失神,随后试探道:“可是罗娘子?”

      那少女敛衽为礼,用甜美语声道:“正是小女子。”

      赵夫人深吸了口气,眼前这女子虽只化丹修为,可其身份非同小可,故不敢有丝毫小看,温言和语说道:“罗娘子,妾身想问,若是允诺贵部条件,当真能助我锺台渡此难关么?”

      那少女道:“赵夫人,小女子只是负责传话,不知夫人与那几位大侄儿说了些什么,小女子只能言,若是先前早已说定之事,我部必不至反悔。”

      赵夫人看了看她,见她眼中一派认真之色,不像故意拿捏,不由点了点首,又在原处思忖起来。

      那日罗东川前来,就是声言可助锺台对付轩岳,只要事后在东胜洲中划出一处来允蟒部落脚便可,非但如此,还能助锺台结成盟友,共抗南方三派。

      她当时就有心动,可她与乔掌门几百年夫妻,知其不到山穷水尽,是万万不会答应这条件的,可也不想就此断了这条线,商议之后,蟒部遣了此女过来,言若有了主意,可以随时知会。

      她方才是关心则乱,此刻却是渐渐镇定下来,她踌躇了一会儿,歉然道:“罗娘子,对不住了,容妾身再好好想想。”

      那少女脾气甚好,甜美一笑,道:“无事,夫人何时想好了,再唤小女子就是。”

      赵夫人拿手中明珠一晃,少女又化作一缕烟雾,投入珠中去了。

      与乔掌门夫妇车驾相隔数里之远,有一艘龙首七翼大舟,此为杜时巽座驾,此刻张衍亦是同坐此舟之上。

      杜时巽看去兴致极高,指着脚下道:“此舟名为惊时囚牛舟,飞遁迅捷,每过一个时辰,便奏一曲大乐,可扰修士耳目,致其心神不宁,此外还有十二面幡旗,拿了出来,呼吸之间就可布下一套禁阵,便是多名元婴修士一同出手,也是冲之不动,我早些问阿父讨要了几次,总是不允,不想今日却得了。”

      座下有一名面如冠玉,眉如笔画俊美道人,他奉承道:“少掌门有此舟,可是如虎添翼,那容君重哪里是对手。”

      这拍马之言虽是稍显拙劣,可杜时巽却觉得理所当然,当即大笑一声,道:“说得好,来人,赐一坛保生仙酒给邢道友。”

      那道人先是一愕,随后大喜,连忙起身拜谢不已。

      这宝生仙酒可不是寻常俗物,乃是采白象鼎中每日蕴积露水,再辅百种灵药酿化而出,一年也不过一坛,哪怕修道人饮了,也有养源固气,延寿添福之效,在锺台派中通常也只有立了大功才可赐下,他未想说几句话就能得了,不由心中得意,朝着张衍示威似得望了一眼。

      张衍哂然一笑,不去理会。

      这道人名为邢甫柳,当日签契之时,本是投在燕长老门下,可后来传出与其与林长老一名内室有染,这才转投至杜时巽这处来。

      此人道行虽并不如何高明,可杜时巽本就与一众长老不对付,听闻此事后,又有意恶心林长老,故而非但把其收入了麾下,还屡屡有厚赏赐下。

      邢甫柳暗道:“杜时巽如此大方,这张道人比我早来了许久,不知多拿了多少好处,这一坛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心中却又不满起来,眼珠一转,道:“张道友,听闻你乃是神屋山仙城执掌,小道去过东胜许多名山大川,只是无缘到过此处,不知神屋山比起他处来如何?”

      张衍微笑,从容道:“贫道自外洲而来,久在门中经营,还不曾到得他处。”

      邢甫柳听得他原是外洲修士,心中鄙夷,笑了一声,故意露出一副讶然神色,道:“我东胜与他洲相隔甚远,不知张真人为何远渡重洋来此?”

      说到此处,他哎呀一声,拍了拍自己额头,面上做出歉意,道:“是小道的不是,真人若有不便,就不必明说了。”

      杜时巽听得此言,像是想起什么来,忽然转首望向张衍,目光灼灼道:“我听下人言,数百年前,那位来东胜洲游历的沈柏霜沈真人乃是张真人师叔?”

      他自认将张衍收为麾下后,就至赵夫人说了,事后赵夫人命人探听了一下其背景,方才得知此人来历颇不简单,因此交待自家儿子要好生笼络。

      张衍并不遮掩,坦承道:“正是。”

      杜时巽不觉点头,沈柏霜游历东胜时,只要有人上门来犯,二话不说,便就杀了,这颇对他的脾气。他容色一正,道:“昔年沈真人的威名我也有过听闻,想必张真人也有他几分本事,望道友稍候与我一同戮力击敌。”

      张衍打了个稽首,道:“理当如此。”

      杜时巽大笑道:“来人,送张真人三坛千年保生酒。”

      邢甫柳脸色微微一变,从所赐之酒上,就可看出两人在杜时巽心中地位高下了,不由暗骂了一声,道:“不过是仰仗先辈余荫,有甚了不起,过几日斗法,你不要露怯才好。”

      锺台派向东南行了五日之后,在初六这天到了眠星山中。

      杜时巽自座上起身,昂然几步到了舟首,指着前方道:“道友请看,那便是正南龙柱了,传言当年大弥祖师修道之地。”

      张衍放眼望去,见前方云中有一根大柱,柱身若隐若现,竟是雾烟所汇,到了顶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蟠龙攀附,万里澄空之内,这一道白皑皑的如雪烟柱直通天际,凝而不散,旁侧有数十大小不一的浮天飞峰环绕,极为雄绝壮观。撇去底下仙人遗宫不提,只这景象,也算得是上一大奇景。

      张衍看了几眼,觉着有些似曾相识,再一转念,发现那些个飞峰与星石所遇颇为相似,忖道:“听闻此物乃是上古仙人所遗留,如今看来,倒是有此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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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仙城作落子 江山画棋盘

      杨殊永上去极天后,放目瞧去,见锺台掌门乔桓隽已是先至,其同样也是一人前来,便打招呼道:“乔掌门,多年不见,不知贵派郑真人可还安好?”

      乔掌门神情无波,道:“贵教贺真人想是清楚。”

      杨殊永嘿了一声,也不再问。

      两人俱是一派之掌,持重身份,问礼之后,又是寒暄一阵,这才言及正题。

      乔掌门道:“今邀杨掌门来,是心血来潮,要改一改前次斗法之规。”

      杨殊永似笑非笑道:“乔掌门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乔掌门沉声道:“也是简单,我楚国有三十七座仙城,另有下宗仙城四座,拿来与贵教与下个赌注如何?”

      “以仙城为注?”

      杨殊永先是讶异,继而目泛亮芒,大笑了两声。

      他自是看得出对方的打算,不外想把轩岳教御下仙城光明正大给赢了去,只要锺台此次斗法能击败轩岳,便是实质上了占了东胜北洲,两派归一也再无阻力。

      他不由心中暗笑其不自量力,不过此也正合他意,因而也无否决之意。

      此战若是轩岳胜出,留在楚国境内的锺台弟子要是不服,来个死守仙城,他短时之内也是奈何不得,如是能在法会赢了过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是以也是沉下声音来,道:“乔道兄有如此气魄,我杨殊永敢不奉陪,只是这里面规矩当如何定,还待细说。”

      乔掌门道:“贵教胜我一人,便拿一城去,若是贵教败了,”他直视过来,“也当输我一城。”

      杨殊永傲然一笑。道:“我怕只怕,贵门仙城不够输的。”

      乔掌门朝着自己身后一指,道:“我锺台除却仙城,还有金锺台,还有楚都大扬,还有门中供奉数千载的至宝五象鼎,加上这些,可还够了么?”

      杨殊永呵了一声,道:“那倒是够了,只是就这般斗来争去。难免沉闷无趣,杨某却还要再添一个彩头。”

      乔掌门道:“杨道兄请言。”

      杨殊永把大袖一挥,驱开了脚下罡云。举手指画开去,道:“乔道兄且看下处,眠星山有三十余座大小峰丘,不若如此,你我两家就以这方圆千里为棋盘。谁家弟子,斗法时要是不慎出了此山,就以败局论,而不论哪家谁人胜出一阵,皆可划去一山为界,周域之内。输家不得再飞遁其间,好比那落定棋子,不得改悔。不知道兄意下如何啊?”

      乔掌门沉默了一会儿,看他一眼,道:“杨道兄用心了。”

      杨殊永故意拿言语刺他,道:“莫非乔道兄怕输不成?”

      乔掌门缓缓道:“就如道兄所言。”

      两人既已言妥,也无心思在此再多谈。约定斗法之期后,各自致了别礼。就往自家阵中折返。

      乔掌门回至蒲牢飞车上,命人找来六名门中长老,将方才所定斗法规矩交代下去,也不管这几人是何反应,就回了车驾中运法调息去了。

      可燕长老闻听之后,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林长老向来以燕长老马首是瞻,看他神情,紧张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白长老面色凝重,道:“轩岳用心险恶,掌门轻忽,冒失答应下来,却是有失考量了,要是照着此法,我派修士辗转腾挪时难免少了许多余地,再加斗法时囿于一处,那就大大不利了。”

      锺台轩岳两派虽是同出一脉,可锺台在遁法之上却要胜过轩岳一筹,这规矩怎么看都是锺台吃亏。

      燕长老微微摇头,沉声道:“此来修士有半数非我派弟子,我疑心轩岳此举恐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一时看之不透。”

      白长老不免诧异,他想了一想,道:“这么说其中另有文章了?不过轩岳教真要有什么布置,眼下反悔已是不及,师兄,只能到时再见招拆招了。”

      燕长老颌首道:“也只能如此了,命人把此事通传下吧。”

      不多时,就有数十传命弟子飞去各处。杜时巽也是很快知晓了此事,他嘲弄一笑,他也同样以为轩岳要压制锺台遁法,便道:“杨殊永以为用此法就制得住我派么?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他扫了眼周围山势,看了一会儿后,却是若有所思。

      邢甫柳先前尝过甜头,这时又站起拍马道:“我锺台有少掌门坐镇,轩岳教这是作茧自缚!”

      杜时巽坦然受下,道:“只要两位好好助我,灭了轩岳之后,除却门中所赐,我另有厚赏。”

      邢甫柳一阵激动,一时谀词如潮。

      张衍笑了一笑,打了稽首,便算谢过。

      这时一名弟子过来,道:“少掌门,法坛已是立好,燕长老请少掌门移驾。”

      杜时巽看向远处,见此刻围着掌门座驾停脚之处,已是起了十余座大小法坛,此是沟通地脉,引灵气汇集,好方便来此之人运气休憩,便自飞舟上站起,道:“两位,随我同去。”

      他一拨飞舟,化一团轰轰流火遁出,在上空转了一圈,忽然嘿的一笑,往一处法坛冲了下去,轰隆一声落地之后,撕开光焰,走了出来,他斜眼过去,对着坛上坐着的燕长老三人道:“我看此处不差,风光也好,燕长老,不若让予我如何?”

      若按礼规,这法坛紧挨乔掌门的蒲牢飞车,应是燕长老驻座之地,杜时巽却摆明了要抢占过去,此举非但逾矩,还隐有羞辱之意。

      林、白两名长老一听,当即色变。

      燕老却似是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既然少掌门看中,那老道换个地界就是了。”

      燕长老一伸手,止住想要说话的林长老,道:“走。”

      林长老哼了一声,随后又往在杜时巽身后的邢甫柳、张衍二人处狠狠瞪了几眼,这才驾起遁光,随着燕长老去另一处法坛安顿。

      待坐定后,他越想越是憋气,怒骂道:“这小儿好生狂悖,直如疯犬一般,越来越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师兄,你何故对他百般退让?”

      燕长老淡淡言道:“师弟,轩岳大敌在前,莫生事端,一切待斗法之后再论。”

      白长老也是提醒道:“明日斗法,必是一场恶战,林师弟还是莫要动气了,好生调息,以应大敌。”

      林长老只得忍耐下来,闷声道:“是,师兄。”

      而另一处,轩岳掌教杨殊永回去之后,金灵叟上来问道:“掌教,如何了?”

      杨殊永也不看他,而是对着淳于季道:“淳于长使,乔桓隽已中我计,此次已是锺台在劫难逃,你速速下去布置吧。”

      淳于季精神一振,他知此计一成,轩岳吞灭锺台之事,等若已是成了一半,立刻一抱拳,领命下去了。

      两派弟子此刻都知明日斗法,便各自安养调息,互不相扰,因数十名元婴修士集驻在此,星眠山中罡风旋动,透天搅云,千里之内,俱是灵光映空。

      一夜很快过去,到了第二日,两派掌门穿戴齐整,各自摆驾出来,到了法坛之上。

      两人先是率门下弟子摆上香案,祭拜在天祖师,祷颂祝词,再互换金符玉碟,袍服丝带,以示同出一脉。

      食时一过,收了礼器诸物,两派弟子各回其位,只待掌门传谕。

      杨殊永坐于高台,他对左右道:“前几阵甚为紧要,我要料至多两三阵后,锺台就可看破我破绽,谁人先上?”

      淳于季有心打第一阵,可方才欲动,见一名银须黑袍,手臂上缠有一条虬龙的老者走了出来,便就止住了脚步。

      那老者上来一稽首,道:“老朽愿去。”

      杨殊永点首道:“兰护法愿意出手,那是最好不过,本掌门准了。”

      那老者再施一礼,驾风飞去,到了前方,大声道:“贫道兰简光,领轩岳护法长老之职,哪位道友前来一会?”

      赵夫人瞧着轩岳已是叫阵,转动美眸,却见乔掌门仍在那处闭门养神,便推了他一下,道:“夫君,派谁上去。”

      乔掌门睁眼看了一下,道:“这兰简光名声不显,以往从未有闻,亦非是二重境修士,不知是轩岳自何处找来的帮手,你传命下去,就由燕长老安排人手上去迎战即可。”

      赵夫人觉得自家夫君有些奇怪,可大敌在前,她却也未曾多想,况且锺台门中,掌门一人很多事也无法做主,以为其是大敌当前,顾念大局,示好一众长老,便按此意传令下去。

      燕长老与几名师兄弟商议了片刻,很快遣出一人,这人非是锺台弟子,而是招揽而来的他派修士,显是他们吃不准兰简光底细,放上来试探的。

      那名元婴修士显也是谨慎之人,上去报了名姓之后,并不抢攻,而是退开几步,将法宝及护身宝光一口气都是祭出,防护甚严。

      兰简光冷漠撇他一眼,忽然将手中虬龙一抛,此物本只有数尺长,可一脱他手,摇身一摆,倏忽间长至数十丈,两只凶睛一瞪,放出一道艳艳红光,对面那元婴修士一见之下,神情一阵恍惚,还未及作出反应,那虬龙俯身下来,一口就将他吞了下去。

      兰简光神情漠然,一招手,那虬龙又变回数尺长短,重又缠回他臂上,随后朝着锺台乔掌门所在之处一礼,就往轩岳阵中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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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灵虬凤剑哭雀袋

   锺台这方一上来就折去一人,台下一时不免失声。

      可派中修士却是若无其事,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又指指点点,是在议论方才那人。

      白长老望着兰简光离去方向,稍作思考后,便做出了判断,道:“那条灵虬因是当年符阳宗蛇眸妖道所养,原本是被凤湘剑派之人夺去,怎么又落到轩岳派手中了?”

      林长老轻蔑道:“轩岳教嘴上叫得好听,说什么不与邪宗为伍,前些时日还贬讽我锺台为藏污纳垢之所,可这私底下,哼,还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白长老道:“灵虬鳞甲坚韧,非是厉害法宝伤不得它,又天生异赋,双目红芒能迷人心智,好在此物飞遁迟缓,下回再遇此人,只要有事先了提防,要躲避倒也不难,怕就怕此人技不止此。”

      燕长老道:“两位师弟放心,那人道行不高,未必能使那灵虬乖乖听话,否则不会这么急着回去。”

      白长老恍然道:“不错,师兄所言,可谓一针见血,如此说来,倒也无需畏惧。”

      恰在这时,对面过来一驾飞舟,上乘一名道童,怀里抱着一柄宝剑,剑柄之上有山岳图形,乃是轩岳掌教信物,他到了近处,将此剑高举过头,用清脆童音道:“杨掌门命小童传言,请贵派让出座下山头,另择他处落脚。”

      锺台诸修一听此语,脸色都是颇不好看。

      他们所处之地宽阔平坦,背靠大山,面前河川环绕,说得上地势绝佳,方才又起了数十座法坛。虽是再建法坛也是不难,可立足才稳,又立刻被人生生逼走,总是令人难堪憋气。

      乔掌门却并无丁点不悦之色,他挥了挥手,身旁亦有一名少年站了出来,道:“烦请回言贵掌教,我派这就按诺行事。”

      那道童行了一礼,就把牌符一摇。掉头回去了。

      燕长老沉吟片刻,就自法坛上遁起,来至乔掌门座驾前停下,躬身下来,主动请罪道:“此阵老朽安排欠妥。还请掌门责罚。”

      乔掌门反而宽慰他道:“既是比斗,难免有胜有负,此乃常事,燕长老勿要自责,下回讨回来就是了。”

      见乔掌门轻轻揭过,燕长老也是适时做出感激之态,揖礼道:“多谢掌门宽宥。却不知门下弟子当迁去何处?”

      乔掌门按须一望,少顷,他指着西北一处山头,道:“我观那处尚可驻脚。”

      燕长老回望一眼。也是同意,道:“老朽这就去安排。”

      他再恭敬一礼后,就又回了法坛。

      林长老赶紧上来问:“师兄,掌门真人可曾为难你?”

      燕长老语声自然。道:“无事,不过损折一个外人而已。掌门真人哪里会怪罪,不过做个样子给他人看看。”

      说完,他招了招手,找来一个弟子,吩咐道:“每座法坛处,你送去一粒寿康丹,至于那名故去道友,你送三斛罡英,一船丹砂过去,好宽抚其心。”

      那名弟子去后,白长老道:“小弟去安排迁坛事宜。”

      燕长老道:“有劳师弟了。”

      这里安排下去,锺台诸修只得往前挪动车驾,本来引来不少抱怨,可寿康丹一到手中,便都收了声,于西北方位的那座山头上,再又起了法坛。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安置妥当。

      这时众人拿眼去看燕长老,方才是轩岳出来叫阵,若按前次斗法惯例,此回该是锺台这边先遣人上前。

      燕长老抚了抚胡须,轩岳方才胜了一场,是以这一场对锺台尤为紧要,需得必胜才是。可立刻把门中英杰遣上,似就显得门中底气不足,是以这人身份不能太高,但实力却不能太弱,自己这处适合之人却无有几个。

      他未想多久,就有了定计,关照身边一人道:“你去问一问少掌门,可有合适之人,若是无有,我再寻人上去。”

      林长老和白长老交换了个眼神,以杜时巽的脾气,只要问到,就不可能不应下。

      可此人远还未到上阵之时,身边能人也少,要是战败,不但能耗损其力,还能折了他脸面,要是赢了,一是燕长老运筹之功,对乔掌门同样也能有个交待。

      两者法坛之间相隔不过几里路,那弟子很快赶至杜时巽处,将燕长老之语原封不动报了上去。

      杜时巽冷笑一声,道:“你回去告诉燕长老,就说这一阵我接下了。”

      言罢,他目光投下,往张衍看来。

      可他还未出声,那边邢甫柳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道:“少掌门,小道愿去。”同时侧首,对张衍道:“张真人法力高深,还是把此阵留给在下吧。”

      说话之间,不断冲他拱手。

      张衍笑了笑,道:“既是邢道友有意,这一阵贫道就安坐法坛,等候佳音了。”

      杜时巽皱了皱眉,燕长老让他出面安排,他当然不惧,身旁虽只有张衍和邢甫柳二人,可张衍乃是元婴二重,法力远胜一重修士,又是自派外请来,此去正是合适,但邢甫柳主动请命,左右也是主动投奔自己之人,倒也不能寒了其心。

      只是他也怕其输了,一转念,就自袖囊中取出一物,抛了过去,道:“此宝你拿去护身。”

      邢甫柳一接,灵气往里一转,就知这法宝不简单,当下欣喜不已,躬身一揖,就上了天穹。

      他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看得很清楚,在杜时巽麾下待着,仅仅依靠溜须拍马却是不够,或许能得到些蝇头小利,可想要真正得其看重,那还是要表现出自身的能耐。

      现下双方不过处在互相试探的地步,斗法还不激烈,似那些战力强横之人还远大上场的时候,此刻与人斗法,还能有几分胜算,再迟一些,就是上去寻死了。

      他在云上站之后,大声放言道:“那兰简光方才暗施邪术伤人,算不得什么本事,贫道邢甫柳,特意前来请教,敢问轩岳教众,可有上人应战?”

      稍过片刻,对面也是出来一人,果然如他所料,并非是轩岳教下弟子,乃是一名蓝衫宽袖的修士,细眉白肤,身材匀称,长得很是秀气,腰间悬有一把凤头佩剑,只从衣袍来看,非是轩岳教中人。

      邢甫柳眼尖,看到那佩剑形制独特,对方似与凤湘剑派有些瓜葛,心下不由起了嘀咕。

      他心思转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先自把杜时巽赐予他的法宝拿了出来,在手中一亮,让对方看了个清楚,随后传音道:“这位道友,你我修为相近,如要非斗个输赢,胜出那人,也是非死即伤。不若换个法子如何?”

      那蓝衫修士见了那桩法宝后,也不禁暗皱眉头,也是传音道:“你待如何?”

      邢甫柳又拿出一个布袋来,道:“只要道友能接下我这法宝,在下当即认输,绝不反悔。”

      若两方非是仇敌,又不想拼个你死我活,这等斗法在修士之间倒甚为常见。

      那蓝衫修士转了转念,觉得当着两派修士之面,就算不立法誓,他也不惧对方毁诺,又自恃有至宝护身,就大大方方回言道:“也好,就如你所言。”

      邢甫柳心中窃喜,面上不露声色,嘴上道:“道友,接好了。”

      他将布袋一抖,袋口朝外,起手轻抚,那袋中顿时鼓胀,似是饱吸了气,再是起了一阵涟漪,就自里喷出一团黑风煞气。

      那蓝衫修士凝神戒备,他也是怕对方弄鬼,若是觉得不妥,哪怕认输,也会先一步躲避,可一见之下,见那黑风虽是厉害,可用自己宝物挡下也是不难,不由心下一定,手腕一抖,把一只铜盘祭起,此物当空一翻,倒映出一道祥光,将身躯罩入其内。

      那黑气呜呜过来,远处呼啸一团,可到了近前,却忽然一分,如鬼手魔爪,鞭触绳缠,将那他绕住,不断往里勒紧,且越聚越多,似是无穷无尽。

      可那祥光在内,却半分不减,犹自明光灼灼,亮若星灯。

      蓝衫修士见邢甫柳这点手段,也自放心,由得他在那里施展。

      邢甫柳仔细看了看,心下就有了判断,这人虽是应对得当,可看起来不是老于斗阵之人,诡笑一下,暗道:“邢道爷运气不差。”

      他一拍那口袋,忽然自里飞出一黑雀,出来之后,冲着对面啾啾叫了两声,就又转了回去。

      那蓝衫修士听到那鸟鸣声时,不知为何,身上灵机一乱,似要空中跌下,大惊之下,连忙欲稳住身形。

      邢甫柳早已等在那里,哪会错过这个机会,把法力一催,无边黑气往中间一挤,顷刻间就把那无人操持的祥光压碎,蓝衫修士惨呼一声,忽然身化一道迅捷剑光,眨眼撕开黑气,去了轩岳阵中。

      邢甫柳看着一愕,心下泛起一丝后怕。

      这人若是方才不逃,而是反手给他一剑,恐是抵挡不住。

      他擦了擦头上冷汗,学着方才兰简光做派,对着杨殊永一揖,也是不敢多留,起了遁光,匆匆回了法坛,落下之后,吁了口气,对着杜时巽一礼,堆笑道:“少掌门,小道幸不辱命。”

      虽然他最后走得有些狼狈,杜时巽有些不满,可毕竟是胜了一场,也不好怪责,勉慰几句,又赐下不少赏赐,就打发到了一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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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轩岳护法幻阙环

      锺台这方赢回一场,找回了不少脸面,乔掌门也是容色稍霁,问道:“方才那位道友是何人请来的?”

      此是明知故问,门下弟子哪会不知他心意,适时接言道:“回禀掌门,那邢真人乃是少掌门招揽来的。”

      赵夫人欣喜道:“原是巽儿找来的道友,夫君,你可要要赏他。”

      乔掌门点首道:“不想吾儿还有些眼光,来人,传我谕令,将我那柄春水尺赐下。”

      明眼人哪里看不出来,这是乔掌门故意要分润些好处给自己儿子,可胜了终归是胜了,尽管有些长老心中不服,可也无有出面阻挠。

      此刻一名弟子上得法坛,躬身道:“掌门,燕长老遣人来问,不知要拿哪座峰头?”

      乔掌门仔细一想,向外指了指道:“命人前去通传,就要轩岳教脚下之地。”

      那名弟子大声应命,方才被轩岳逼得迁移山头,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正好报复回来。

      这消息很快传至轩岳教处,掌教杨殊永却是毫不意外,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道:“我等扫了锺台颜面,他们果也是一门心思想要讨了回来。”

      金灵叟奉承道:“可此举仍是在掌教真人算中。”

      杨殊永却是连连摆手,他虽是面上对锺台不屑一顾,可实则并未真正小看对手,言道:“倒也不是如此简单,我等脚下之地,乃群山之中地势最高,当得上一览众山小,锺台岂能容忍我等久占此处?必会设法夺去。”

      轩岳早有所备,山中又未起得法坛,因而只用去半刻。就已换了一座山头。

      方才安置停当,杨殊永就迫不及待命人上前叫阵,当即就有一名修士跃光而起,到了半空之中。

      而锺台那处,也是立刻遣了人上来。

      可这二人人皆非两派门人,知晓就算费劲力气斩杀对手,所得好处也是甚少,因而彼此心照不宣,都是应付了几下。便就各自分开了,算是斗了个不分胜败。

      杨殊永看着不悦,冷嗤道:“这些教外之人,果是靠不住。”

      他回头盯着金灵叟,道:“金灵护法。下一场,你看遣何人上阵为好?”

      金灵叟哪还不知他的意思,弯腰一礼,道:“老道愿意一行。”

      杨殊永道:“好!金灵护法此去,就取三颗头颅回来,如何?”

      虽是询问之言,可语气却是强硬。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金灵叟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如今教中杨殊永声威至隆,他哪敢置喙。道:“老道不敢有辱教中声威,自当竭力为之。”

      而锺台那处,燕长老问道:“该是谁上了?”

      林长老翻了翻手中谱册,指着一人名字说道:“此人名叫陈寿古。是个识趣之人,在众修之中。口碑也是不差,依小弟看,这阵就命此人上去如何?”

      燕长老道:“师弟安排就是了。”

      林长老对身旁童子示意道:“你去传命吧。”

      此刻陈寿古正与几名交好同道站在一处说笑,得了童子传命之后,无有片刻耽搁,起了遁光就上至天穹,将自己名姓一报,就在那里耐心等候对手。

      等了不一会儿,就见对面缓缓驰来一道遁光,初时他并未在意,可待看清来人,却是身躯一抖,失声道:“金灵叟?”

      见竟是此人上来,燕长老眉头微皱,目光锐利了几分。

      林长老却是沉不住气,惊疑站起道:“怎么是金灵叟这老道?”

      白长老摇头了摇头,金灵叟于轩岳上代掌教时就是大护法,而今虽不是轩岳教中道行最高,论起斗法之能,却也能排进前三。这陈寿古多半要败。

      此刻陈寿古心下着慌,此人元婴二重修士,道行在他之上不说,所修功法还是轩岳正传,身上法宝也是不缺,不论哪处都是胜他一筹,有心认输,却是顾忌先前所立法契,不能无故退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稽首道:“陈寿古见过金灵护法。”

      金灵叟点点头,客气还了一礼,道:“陈道友,瑶光亭一别,已是六十余载了,只是今朝各为其主,往日交情却是顾念不得了。”

      陈寿古苦笑道:“小道也是身不由己,唯有领教长老高明了。”

      客套完后,两人各自分开,金灵叟自袖中摸出一只金环,往半空中一掷,只一掐诀,就忽然幻化为百余只,纷纷旋舞而动,震动呼啸,再朝下一折,对着他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陈寿古慑于这老道名头,未战先怯,瞧其一上来就使出成名法宝“幻阙环”,立刻驾起遁光闪避出去。

      他无心与此人斗法,准备支撑个半个时辰,就败退下去。对方道行远胜于他,若能支撑这么长久,任谁也不能说他的不事。

      他本指望能拖一时是一时,可那金环似有灵性,居然还分头围逐,且越分越多,不出一刻,却是变作了成千上万,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满是这金环影踪。

      陈寿古虽明知其中有真有假,他本指望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可没想到对方手段比传言中更是厉害,再这么下去,不出一刻,就能叫他无路可逃。

      心中苦思对策,可是连想了几个出来,都是被一一否决,看着金灵叟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想来能取自己性命时也绝不会留手,一念至此,他心中火气上来。

      自袖囊中摸出一把紫色珠子,紧紧攥在手心。

      此物名“紫纲珠”,是他当年无意得了一株半寸长的紫雷木,用了数十功夫与数位至交好友一同炼出。

      这雷珠因得来不易,分到手边时只有七枚,故此被他视防身保命之物,自炼出之后,还从未使过。

      可此物虽是威力不小,使出时若对方离得过远。也有足够时间躲开,因而最好能在近处施展。

      陈寿古下了决心之后,几次设套,卖弄破绽,意图骗得金灵叟上前,可这老道却是老辣异常,对他诱敌之举,根本不理不睬,反而好几次差点被金环追上。

      陈寿古接二连三设计无果。难免气沮,这时气力不济,遁光不由一慢,只这一个疏忽,就被金灵叟抓住了机会。眼中精芒大盛,忽然喝了一声,万千金环陡得向前齐冲,顷刻间如雨而下,不断砸在他护身宝光之上。

      其中虽有真有假,可连连几下之后,陈寿古已是承受不住。可他也是被打出了火气,暗自咬牙道:“莫非还怕了你不成?既然你如此欺人,就莫怪我与你拼命了。”

      他拿出一枚血红丹药往嘴里一塞,匆忙嚼了几下。就吞咽了下去,身周围立现千百灵芒,与护身宝光合在一处,整个人仿佛缩入了一团浓稠脂浆之中。身形逐渐淡去,任谁看去。也是模糊不清。

      白长老见了此景,摇头道:“三大邪宗流毒不浅,不想这等邪祟之物到了而今,还是层出不穷。”

      昔年三大邪宗虽都被一一攻灭山门,可遍布四处的仙城却不是一时能打下的,以至不少邪宗所炼之物流传了出来,有些大派修士看不上的,多被小宗散修收了去,陈寿古方才所用,就是原先符阳宗所炼的护身法丹。

      金灵叟眉毛一耸,也是认出此丹来历,可他却是面露哂笑。

      这法丹用来护身的确不易攻破,可施用此物者,却是难再飞遁,他有的是手段收拾。

      信手将金环自四处召来,再作法一指,竟是一个个套在了陈寿古护身宝光之上,若是宝光内生出反抗之力,他便徐徐撤后,可若一旦察觉其退缩,他便收紧力道。

      一来一去,未有多少时候,陈寿古就觉法力大耗,生出疲惫之感。

      不过他仍是咬牙死撑,双目瞪得通红,一瞬不瞬看着金灵叟,手中捏着雷珠,等待对方放松警惕的一刻出现。

      再有一刻,他身周宝光终是不堪其力,渐渐淡去,他知此刻再不出手,便就无有机会了,猛地将七枚雷珠尽数掷出。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金灵叟仍是不失小心,见有物什飞来,丝毫不去硬接,将袍袖一扬,霎时驾起一道罡风,顷刻间遁到了远处。

      那雷珠落到空处,顿时轰轰炸开,火雷齐出,好似天崩地裂,连近处飞峰也被震塌了几座,看得底下之人齐声惊呼。

      金灵叟也是微微动容,他想不到对手还藏有这么里厉害的雷珠,方才若是一个大意,恐就要在此翻船,虽是为眼前之景吃惊。

      陈寿古见未曾伤得此人分毫,心下也是失望,趁着对方远遁,无力操御金环,将浑身法力逼出,将之震开少许,就奋力从里间遁身出来,驾罡风往来路逃窜。

      可他才出去不远,那金环倏尔当空一转,远处陈寿古竟于刹那间遁跃百丈,逼上前来,那金环再是一转,又是百丈过去,连转三次之后,已是追至近前。随后法诀一掐,所有金环一齐飞上,却是将陈寿古再次套住。

      陈寿古此刻已是瓮中之鳖,再也无力反抗,求饶道:“金灵道友,饶我一命。”

      金灵叟神情冷漠,丝毫不理,把法力一催,金环霎时收拢,陈寿古惨叫了一声,顷刻就被绞成了无数碎肉。

      可即便如此,金灵叟却还不肯放过他,扬手一道罡雷,将遁逃出来的元灵打灭。他面上无喜无悲,好似做了一件平常之事,俯视下来,冷声对下面言道:“谁人上来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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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山阵为子圈绝地

      金灵叟方才一露面,锺台几名长老知此战结局,皆不认为陈寿古是其对手。

      白长老沉声道:“金灵老儿竟是把环中挪遁之术练成了,此法虽是借助了法宝,可能把幻阙环祭炼到这等境地,同辈之中也是少有人及了,只是可惜了陈真人。”

      他心下微觉惋惜,陈寿古懂得察言观色,又知进退,在一众招揽来的修士中,道行也算不差,本是有心纳其为心腹,只要赢下一场斗法,就能安排其主持一处仙城,不曾想运数不济,竟是遇上了金灵叟,连元灵也未有保住。

      又想了一想,他人都知陈寿古与自己走得近,倒也不能不表示一番,便站起身,主动请战道:“师兄,这老道道法高深不说,又老辣异常,不是寻常之辈可以应付,小弟愿意上前一会。”

      燕长老考虑了一会儿,道:“不急,为兄另有打算,你再调遣一人上去,道行莫要太高。”

      白长老一怔,金灵叟乃二重修士,随意遣人上去,这不是故意认输么?可他对燕长老素来信服,并没有追问缘由,只是迟疑了一下,问道:“师兄,若再输一场,掌门那里……”

      燕长老微微侧首,看着他道:“只要折损的不是我锺台派中之人,掌门不会多言,你且去安排吧,回来为兄再与你细说。”

      白长老只得收住心中疑问,转身下去安排。

      去不多久,就有两道遁光自法坛飞起,迎了上去。

      又过片刻,白长老就回至法坛上,解释道:“那是祁谷,祁粱两兄弟。乃是大摩仙城城主洪应门下的两名供奉,小弟方才下去,这二人就上来请战,小弟想着与师兄嘱咐并不相悖,也就顺水推舟了。”

      燕长老道:“你做得甚好,这二人很是合适。”

      他见白长老似对如此安排仍是不解,便又道:“你莫要疑惑,为兄是想一观轩岳划山为界,究竟有何用意。而这几场一过,就能见出个分晓了,胜负反是其次。”

      白长老这才恍然,佩服道:“还是师兄思虑周全,小弟远是不及。”

      此刻蒲牢飞车之中。赵夫人望见祁氏兄弟,秀眉微皱道:“怎么是这二人?”

      乔掌门讶道:“夫人莫非认得?”

      赵夫人道:“这二人原是凤湘剑派弟子,后来犯了门规,因顾念往日同门情分,不曾取其性命,追了法剑回来,就逐了出去。原还以为早是躲去了他洲,哪想是来投了我锺台。”

      乔掌门道:“既是逐出门户,就不在是凤湘弟子,我连邪宗门人都可容得。何况这二人。”

      祁氏兄弟到了云端上,大哥祁谷走上来一礼,道:“金灵护法,此阵我们两兄弟同来会你。若是你觉有是公允,也可再找一人来。我兄弟在此候着。”

      他们二人并非孪生兄弟,相差有十余岁。

      祁谷中年形貌,脸膛方正,举止稳重;而祁粱却是不同,两眼有神,一脸精悍,前者发话时,他在旁边一语不发,目不转睛盯着金灵叟直看。

      金灵叟目光撇去,见这对兄弟腰间皆是悬有一把柄上挂珠的法剑,心下有了点数,垂下眼帘,道:“不必了,两位这就动手吧。”

      祁氏兄弟也不客气,齐喝一声,当即一分,一左一右成包夹之势,几乎同时一掐法诀,只闻锵锵两声剑鸣,两道夭矫剑光出鞘飞起,就朝着金灵叟斩去,竟是一上来就狠下杀手。

      金灵叟看着脸容平静,看去神情轻松,可是内心深处却半点也不敢大意。

      他这回却并不是把金环祭出,而是双手抓住,对着上方一晃,立现无数金光,密布天穹之上,照得人睁不开眼。

      两派观战之人见了,觉其刺眼,不得不起了法诀护住双目,可即便如此,天中此刻情形却仍是难以看清。

      祁氏兄弟本是信心十足,修士斗法,若非彼此战力相差极大,自己道术神通被人知晓了去,就易被人找到破绽,是以通常修士在人前不轻易暴漏自家底细。而金灵叟与陈寿古对敌时,却是现了不少手段,他们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对敌之策,可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一照,也是滞了一滞,待两剑落下,却是斩了一个空,都是暗骂了一声。

      若是他们手中持得的仍是那毕生所炼法剑,哪怕不去刻意御使,一念生出,就可自行斩敌。

      可早在当年被逐出门墙时,那剑就凤湘剑派收去,否则哪还用在意这区区耀光。

      这时正待收回,却觉底下生出一股吸力,似是把法剑黏住,顿时急了,起了法诀拼命相召,可僵持片刻之后,俱觉心下一空,竟是与心神断了联系,顿时大骇不已,知晓不好,两人眼神一个交汇,便分头朝着不同方向遁去。

      此刻那光中忽然飞出一只金环,直奔祁谷而去,同时金灵叟自环中现出,几个呼吸之间,就追至他身后。

      祁谷不得已转身对敌,可失了法剑之后,他战力大减,勉强招架了几个回合,就乱了章法,被一环打中前胸,霎时骨折肉裂,从空中载落下来。

      待金灵叟再想回身去找祁粱时,后者已是飞至金锺派阵中,追之不及了,也只得放弃。

      燕长老看着祁梁过来,眼中流露出几许冷意,道:“怯战而逃,岂能轻饶?”

      林长老立时会意,他自怀中拿出法契,对着空中一照,祁粱登时应誓,浑身上下一阵酸软,自空中坠下,头颅撞在了法坛之上,因被契书制了法力,竟是就如此生生摔死了。

      见此一幕,许多修士都是心中生寒。

      金灵叟见状也是一怔,不过他已是连败了三人,自忖对杨殊永也是有了交代,扬手打出三道符箓,分别往三座山头分去,对着蒲牢飞车处一个稽首。道:“乔掌门,那符箓落下之处,便是我轩岳划去之地,贫道告辞了。”

      说完,就一摆袖,飞身离去。

      他一路可回至轩岳阵中,到了山脚前,却是下来一道童,阻其前进。他不禁怒道:“为何不让本座上去。”

      那道童言道:“掌教真人说了,金灵护法本当取三颗头颅回来,可却只斩了二人,请护法回去再战,求个完满。”

      金灵叟愤懑不已。可毕竟无法与掌教对抗,无奈之下,只得又往场中回返。

      自那三张符箓飘去后,燕长老便一直在留神观望,待其落定,他缓缓自座上站起,到了法坛边缘。两目中泛出异芒,道:“山峦为棋子,哼!春秋大梦!”

      而另一座法坛之上,张衍见得此景。不由点首道:“果是如此,”

      邢甫柳听他话语,也是凑过来看,可他观来瞧去半天。却是一无所获,便拱手请教道:“敢问张真人可是看出什么来了。能否说与小道知晓?”

      张衍笑了一声,道:“有何不可,说来也与你我有关。”

      他起连指点了点,道:“说来也无甚稀奇,我等落脚之处,有六处高丘在外,彼此山势相连,只要占了这六山,就等若就把我等困在了其中,轩岳先前曾占去一处,现下又有四座落在其手,此刻只差两座,就能封门闭户了。”

      邢甫柳本当他有什么高明见解,听得此言,却是不以为然,道:“我等修玄之士,腾云驾雾,飞天遁地,我等要走,这区区几座山丘,莫非还真能阻住不成?”

      张衍道:“不然,按斗法之规,凡轩岳所占之地,锺台门下皆不可飞遁,你莫非想弃战认输不成?再则,如是轩岳占了这六丘后,在其中设坛布阵,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斗法输了,也是不惧,到时把出路一堵,锺台这处一个人都闯不出去。”

      邢甫柳不是蠢人,立刻也想到了这关键之处,不禁面上一白。

      杜时巽在旁却是听得脸色微变,腾地站起身来,道:“张道友所言有理,此事不得不防,我去与阿父说。”话音才落,法坛上只闻轰隆一声,他便起了遁光飞去。

      邢甫柳口不应心道:“张道友看穿计策,必是大功一件啊。”

      张衍笑了笑,道:“轩岳把这三山一占,意图已是明了,明眼人皆能看得出来,乔掌门身为一派之主,又何须贫道来提醒。”

      果然,过不多时,杜时巽就转了回来,神情看去却是轻松了许多,口中道:“原来阿父早有所备,我却是白担心了一场。”他又看向张衍,拱手道:“不过还要多谢张真人好意提醒。”

      张衍还礼道:“哪里,贫道不过胡言几句,当不得真。”

      两人说话时,天中忽来一道金光,当是轩岳又遣人来叫阵。

      杜时巽抬首一望,见居然是那金灵叟转了回来,顿时怒道:“这老儿怎又来此,莫非是欺我锺台无人么?”

      他冲着身旁一名弟子一挥手,道:“你去掌门处,就言我欲请命上阵。”

      那弟子见他催得急,连礼数顾不得,便急急动身飞去了。

      可此人一走,却是迟迟不见回来。

      杜时巽等得颇是不耐,就欲不顾谕令,先上去打杀了此人再说。

      可他身形才动,却见一虹清光自远处飞来,落至眼前,出来一名黄裙婢女。

      她万福一礼,道:“少掌门,夫人有言,容君重才是我派大敌,此人未曾露面之前,少掌门还是忍耐为上,免得比人窥去破绽。”

      杜时巽不耐烦道:“你是何人,我不认得你,快些滚开,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那婢女不慌不忙,手中亮出一物,道:“夫人金钗在此,少掌门可是认得。”

      杜时巽神色变了数回,最后哼了一声,就又重重坐下,轰隆一声,整座法坛不由震了一震。

      邢甫柳这时看了张衍一眼,他眼珠转了转,上前道:“少掌门有重任在身,还去不得,不过不能叫轩岳如此猖狂,在下以为,张道友道行高深,与金灵老儿修为相若,少掌门不如请他上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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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真光神遁破万环

      那侍婢见已成功劝阻了杜时巽,也不管后者有什么说辞,丢下金钗,立时回蒲牢飞车处覆命。

      赵夫人听得她禀告,也自放下心来,毕竟杜时巽现下还不能将自家手段暴露出来,免得被容君重提前有了提防。

      她抬起螓首,冷冷打量了一眼飞在天中的金灵叟,蹙眉道:“夫君,此人委实可恶,居然还可回来搦战,实是欺人太甚,何不令燕长老出面对敌?”

      乔掌门似是意动,可想了想,还是缓缓摇首道:“燕长老身份尊荣,不宜轻动。”

      赵夫人略觉烦躁,道:“那该如何?金灵老儿连斗两阵,也不见有多少疲惫,我派能胜他一筹者,也只有夫君、巽儿、惠玄道兄及燕长老等寥寥几人,不是他去,又不让巽儿与惠玄道兄上,莫非要夫君亲去对敌不成?”

      乔掌门淡淡道:“那便随意遣一人上去,只要不是我锺台门下修士即可。”

      赵夫人吃惊道:“如此怎能赢过此人?”

      乔掌门呵了一声,冷笑道:“据为夫所知,那杨殊永除去金灵叟之念已非一日,眼下看来,分明是要假我之手除去此人,我又怎能遂他之愿。”

      赵夫人微微踌躇,道:“可是夫君,此战极为紧要,若是不胜,下场再输,岂不要被困在山岭之中了?”

      乔掌门握住她手,沉声道:“轩岳要是再胜,那下一场出战者。必是那容君重无疑,那时我就可命巽儿上去,一战就可见个分晓,不必再牵扯他人进来,也好为我锺台保有几分元气。”

      锺台现下大不如前,门中修士哪怕折损一个,也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此战关键,还是在那容君重身上。要是杜时巽能上来就败了此人,那这场斗法就再无悬念。就可避免两派修士继续死斗下去。

      赵夫人忍不住道:“夫君。你举派重压,皆系在巽儿一人身上,这是否太过?”

      乔掌门却是默不作声。

      赵夫人叹了一声,道:“好了。既是夫君安排。那妾身自当遵从。只是方才巽儿请战,总也不可弱了他的心气。他麾下有一名张道人,亦是二重境修士。此人曾败过惠玄道兄弟子,想来道行不浅,不若就遣他上去。”

      乔掌门点头允准道:“既然有此人物,可命其对敌。”

      此刻另一处法坛上,白长老等了许多,却迟迟不见有人上前迎战金灵叟,便急道:“师兄,不若由小弟来应付此人?”

      此是他第二次请战,可燕长老默默一想,仍是否了,十分坚决地言道:“白师弟,你对手是那淳于季,而非是此人,否则你这许多年隐瞒修为,又为得哪般?岂不是全功尽弃?此人,呵呵,就由为兄上去料理吧。”

      白长老大惊道:“师兄为门中大长老,又岂能轻动?”

      燕长老笑了一声,道:“金灵叟亦是轩岳门中护法长使,他既能出战,为何我不能去?”

      他正要起身时,却听远处传来了一声震动,不免诧异,不由收住了脚。

      白长老侧首望了望,察觉到那动静是自杜时巽所在法坛处传来,愕然道:“莫非杜小儿想要出战?”

      燕长老摇头言道:“容君重还未露面,掌门真人不会容许与他人相搏。”

      他正说着,却见一道耀目遁光自法坛上冲起,携着一股撕云裂空之势,直入云中,与金灵叟对面而立。

      白长老见了之后,稍稍放松,又回座上,笑道:“原来是张道人,此人倒是合适,若只论修为,与金灵老儿相差无几,就算不胜,想来也能周旋一番。”

      燕长老目视过去,捻须道:“此人我亦有过听闻,好似还与惠玄有些过节,想来当是有些本事的,”

      林长老在旁冷笑道:“这人如是死了,却是不差,也好叫人知晓,跟着那小儿无甚好下场。”

      而另一边轩岳教处,掌教杨殊永一见张衍上阵,却是来了几分兴致,遥指山下,道:“你们以为,此战谁胜谁负?”

      底下有人说道:“金灵护法修持近千载,幻阙环更是祭炼通神,那人就算是有些来头,可岂是护法对手,?

      淳于季谨慎回答道:“那人既与沈柏霜一脉相传,当非庸手。只是金灵护法有环遁挪空之术,就是战局不利,也能及时撤出,在下以为,胜败之数可谓各半。”

      张衍在云中站定后,打了一个稽首,道:“金灵道友,请了。”

      金灵叟见是张衍上来,打量他一眼,突然厉声道:“原来是涵渊门张真人,我轩岳教中一名长老为沈柏霜所杀,如今找不到沈道人去处,久闻你与他乃是同出一脉,正好取你头颅回去祭拜。”

      张衍微微一讶,随即笑了一声,拱手道:“多谢金灵道友告知你我原是仇家,既是如此,贫道必不能放你回去,当竭力取你性命才是。”

      他虽谈笑如常,可言语中却是杀机横溢,金灵叟气机交感之下,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寒意。他忙把心神一定,讽言道:“好大的口气,究竟命丧谁手,还未可知。”

      他嘴上说得好似吃定对方,可心下却没有半点放松,双袖一展,退开数十丈。又将祭炼由心的金环祭起,念头一动,就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金环生出,散去天穹,随他催动玄功,金环愈来越密,乍一看去,怕不有成千上万之多,虚实交沓,真幻不辨。

      幻阙环他共是炼了五百一十二数,只那心神相合的主环为一,威力也是最宏,斗法时藏与众副环与幻环之中,随时伺机袭敌,除此之外,他还可在任一环中飞遁来去,叫人防不胜防,只要对手一个疏忽,就要丢掉性命。

      待运化完毕之后,他指手一点,其中一道金光,就已旋转飞去。

      张衍适才见金灵叟斗法,已是大致明了此人路数,心中已是有了破敌之策。

      要胜过此人不难,可要取其性命,就要费番手脚了。

      轩岳抢去四处山头,占据地利优势,对锺台这处修士而言,飞遁行空,大是受限,金灵叟要是一旦察觉不妥,立时就可躲入其中。

      在这短暂时刻内,就算他有剑遁之术,也无法及时将其追上杀死,是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设法毙敌。

      他此刻见金环过来,却是不闪不躲,任由其落下。

      金灵叟见状先是愣,随即狂喜不已,忙转动念诀,将真环替上,只要将其套住了,就能如陈寿古一般勒死。

      这时张衍清喝了一声,背后忽现五色奇霞,闪了一闪之后,其中一道绿芒忽然攀起,生机蓊勃,就将那落下金环撑在三尺之外,任凭其嗡嗡直颤,死命勒束,却是怎么也逼不进来。

      金灵叟自炼成这幻阙环来,还从未见有能不用法宝,纯以道法接住此环的,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神色变幻几下,把手一招,天空中万只金环齐齐一动,自上下四方,一同朝着张衍处集汇而至。

      张衍一瞧,微微一笑,背后碧芒大盛,霎时分出万千光华,看去仿佛一颗通天巨树,伸出枝桠茎须,绞缠绕卷,每一根枝节皆是锁住一环。

      金灵叟神色剧变,他不停催发功法,环中生环,气中分气,可每多一环,那碧光之中必也多出一道舒展青华,不管其是真是幻,俱被阻在外间,到了最后,漫空皆是绿意。不但如此,那光华向外生发张扬,这使得他每时每刻不得不耗损法力与之抗衡,如此一来,却是陷入他最不擅长的法力比拼之中。

      张衍一身法力雄厚绝伦,同辈之中,能与他相抗之人少之又少,此刻一发动起来,如潮水般源源不绝,重重涌来。金灵叟只撑了一会儿,就觉压制不住,先是满布天中的金环不断消逝,化为灵气散去,再是副环一个接一个崩断开来,不过十几呼吸,就坏了大半。

      金灵叟浑身冷汗直流,心中既惊且震,暗忖道:“这道人修得什么功法,怎得一身法力强横至此?就是与容真人相较,恐也是差不了多少。”

      他自知再如此下去,自己势必生生把法力耗尽不可,到得那时,就连逃遁也是不能,顿时萌生退念,此刻那为同门报仇之念早已是抛到九霄云外。

      他这一退缩,张衍立时觉察出来,他微露冷笑,一声大喝,先是把法力稍稍敛去几分,放那金环收束进来,随后双臂一震,身周木行真光也是随之猛然暴涨,咔嚓一声,竟将身上一圈金环震裂,与此同时,漫天金环也是齐刷刷碎落而下,向前一个踏步,便自原处消失不见。

      心血祭炼的金环遭破,金灵叟如遭雷击,一口逆血涌上,噗的一声喷了出去,幸好头脑尚是清明,几乎是在察觉不妥的一刹那间,已是运起法诀,意图遁行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股庞然巨力涌上来,竟将他生生压在了原处,身躯猛然一颤,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面上现出惊怖之色,失声道:“禁锁天……”

      话未说完,张衍已是自虚空遁现而出,至他面前,呛啷一声,腰间法剑抽出,再猛地挥剑而下,只见天中一道清辉闪过,一颗头颅已是冲天飞起。

      张衍一探手,将那头颅接住,撇眼一看,那脸容之上还带着些许震骇不信之意,他哂然一笑,哗啦一卷袖,提起头颅,驾动罡云,就往下方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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