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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护花剑】 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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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无耻之徒

  丁少秋,李飞虹两人穿行松林,朝前走了八九丈光景,就以树身作掩护,悄
悄探头看去。

  古灵子和黑袍瞎子两人已经并肩站在大路旁一棵大树之下,两人身后,一排
站着三男一女,则是古灵子的四个门人。

  这时山麓东首已经出现了一行人,为首—个须发花白的灰袍老道人正是白鹤
观观主松阳子。稍后则是他的两个师弟松云、松雪,最后则是四个身穿青袍的道
人,白鹤观门人,一路疾行而来。

  他们还没走近,古灵子和黑袍瞎子已从大树底下迎了出来,站在大路中间。

  古灵子森冷的道:「松阳道兄别来无恙。」

  松阳子急忙稽首道:「原来是古门主,多年不见,今日却在这里遇上,真是
巧极,道兄大概也是赴玉皇殿之会去的了?」

  黑袍瞎子大声喝道:「松阳子,你可是不认识鄢某了吗?」

  松阳子被他喝得一怔,慌忙稽首道:「这位施主恕贫道眼拙……」

  古灵子接口道:「这位就是名动大江南北的翻天掌鄢茂元鄢老哥。」

  李飞虹低声道:「我知道了,他本是排教长老,自从眼睛失明,就离开了排
教,这人以翻天掌成名,手下十分狠毒……」

  只听鄢茂元洪笑一声,说道:「松阳子,你当咱们两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松阳子道:「古门主、鄢大侠莫非在此等人?」

  「你说对了。」鄢茂元深沉一笑道:「鄢某和古门主等的就是白鹤观主松阳
道长。」

  松阳子一怔道:「二位在此相候,必有见教,贫道洗耳恭听。」

  鄢茂元深沉笑道:「鄢某想请教道兄,江湖传言昆仑派风雷宝笈落在白鹤观
中,不知可有此事?」

  松阳子平静的笑了笑,颔首道:「确有此事。」

  他答得如此爽直,倒出翻天手鄢茂元意料之外,不觉微微一怔,又道:「道
兄可曾带在身上?」

  松阳子道:「贫道带来了。」

  「如此就好。」古灵子大笑道:「不知道兄可否取出来,让兄弟和鄢老哥一
阅?」

  松云、松雪眼看两人拦在路上,分明不怀好意,尤其鄢茂元,试想大师兄身
为白鹤门掌门人,江湖上谁不尊称一声「道长」?他一口一声「松阳子」,态度
傲慢,好生狂妄。两人心中早就深感气愤,这时听古灵子的口气,大有拦路劫夺
「风雷宝笈」之意,忍不住不约而同的朝前走了上去。

  松阳子的神色丝毫不变,微微一笑道:「古门主、鄢大侠要看,本当双手奉
上,但贫道此次携带本笈,前去玉皇殿赴会,乃是应少林、六合、黄山、武功、
丐帮等各大门派之请,将此笈在大会中当众公开,如今离大会已不过两日,二位
要看,就请到玉皇殿会场上当众观看,此处实有未便,这点只有请古门主、鄢大
侠多多原谅了。」

  古灵子脸色一沉,嘿然道:「这么说道兄是不肯赏脸了?」

  松阳子含笑道:「今天离大会不过两天,贫道自会在会上公开,二位也不急
在一时,何用教贫道为难……」

  鄢茂元大声喝道:「松阳子,你可知道鄢某和古门主如何约定的吗?」

  松阳子还没开口,松云子冷声道:「鄢大侠和古门主如何约定的,与咱们何
干?」

  鄢茂元大笑道:「自然有关,鄢某曾和古门主约好了,万一松阳子不交出昆
仑风雷宝笈,那么白鹤观的人就不用再离开这里了。」

  松云子沉声道:「此话怎说?」

  「这话还不够明白吗?」鄢茂元厉笑道:「不用再离开这里,就是要你们永
远留在这里了。」

  松云子怒喝一声:「好个狂妄无知之徒。」

  「锵」、「锵」两声,松云子和松雪子同时撤出长剑。

  鄢茂元大笑道:「你们两个不是叫松云、松雪吗?咱们早就约好,你们两个
就由鄢某打发的。」手中一根四尺长的竹竿,「咻」的一声朝两人横扫过来。

  松云、松雪早有准备,对方一竿扫来,两人一个轻旋,分向左右旋开,两柄
长剑同时使了一记「挥鞭断流」,朝竿上劈落。但听得铮铮两声,长剑劈到竹竿
上,竟然被震得反弹而起。

  鄢茂元双目虽瞎,反应却十分敏捷,竹竿一挑,又发出咻咻轻嘶,飞出十数
点流芒,分向两人袭去。

  松云、松雪展开剑法,剑光披离,忽伏忽舞,宛如两只白鹤,一左一右朝鄢
茂元进退夹击。鄢茂元听声辩位,一支竹竿每每抢先发招,占得先机,松云、松
雪联手合击,还是不时的被逼后退,但因有两人联手之故,纵然不时被逼后退,
却也并无败象。

  古灵子看得大是不耐,右手抬处,掣出剑来,目注松阳子沉笑道:「松阳道
兄既然不肯交出风雷宝笈,古某只好不客气了,道兄请亮剑吧。」

  松阳子微微攒眉,依然打了个稽首道:「古门主明鉴,昆仑风雷宝笈内容如
何,两天后即可公开了,古门主到时自会明白的,值不得为此动手,伤了两家和
气!」

  古灵子长剑一指,沉笑道:「道兄交出宝笈,就可不伤两家和气,如果不肯
交出宝笈,那就只有放手一搏,道兄快亮剑吧。」

  「善哉,善哉。」松阳子仰天稽首,说道:「古门主即使胜了贫道,也是得
不偿失,何苦……」

  古灵子目射凶光,喝道:「不必多言,道兄再不亮剑,古某要开罪了。」长
剑对着松阳子徐徐刺来。

  松阳子叹息一声道:「古门主一再相逼,贫道也只好奉陪了。」话声一落,
「锵」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

  古灵子先前因松阳子没亮出剑来,他究是一门之主,不好急攻过去,剌出的
长剑去势极缓,此时眼看松阳子长剑业已出匣,他就存了先下手为强之心,口中
沉喝一声:「道兄小心了。」剑光乍闪,由缓而速,化作三点寒芒,一下朝松阳
子胸前三处大穴飞射过去,出手之快,变招之速,可说叹为观止。

  松阳道长身为白鹤门掌门人,对「白鹤剑法」浸淫数十年,一身功力深厚无
比,长剑在手,岂会在乎你剑势加速?身形轻轻一旋,双手扬起,如鹤展翼,飞
身而过,剑光快若飞练,反向古灵子当头飞来。光是这一招避招还击,轻灵巧妙
之极,不愧剑术名家,炉火纯青。

  古灵子沉哼一声:「好剑法。」振臂发剑,直向松阳子剑尖上点去,但听得
「叮」的一声轻响,两支剑尖低个正着。古灵子口中大喝一声,左手袍袖一展,
上身微向前扑,功运右腕,直透剑尖,志在全力向前推去。

  松阳子忽然身形一偏,长剑倏然收回,急急朝前划了一个圆圈,口中笑道:
「古门主透骨针贫道领教了。」

  原来古灵子藉着力贯剑尖,朝前推进之际,左手已打出七支透骨针。松阳子
却不和他比拼内力,迅即把长剑收回,随着一圈之际,却以内力吸住了打来的七
枚透骨针。

  古灵子暴喝一声,长剑飞舞,急扑猛攻而上,左手也似爪似掌,配合剑势,
乘隙出手。这一番猛攻,是他怒极而发,威势极盛,但见剑光如轮,掌风似涛,
就像漫天风雨飘洒而来。白鹤观主松阳子长剑开阖,有如白鹤飞舞,展翅相扑,
强烈剑光,电闪雷奔,和古灵子以攻还攻,毫不逊色。

  这对丁少秋来说,真是最好的机会,他初出江湖,毫无对敌经验,可以从这
一战中,吸取白鹤剑法的精微变化,融会贯通,对古灵子快捷如风的剑法,也足
可吸收它的长处。一时之间,看得心领神悟,紧记在心,有时看到奥妙之处,还
不自觉的以指代剑,随手划着,真是获益非浅。

  李飞虹傍着他低声问道:「丁兄,你在做什么?」

  「啊。」丁少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没什么。」

  李飞虹又道:「你看那一边的人会有胜算?」

  「啊。」丁少秋回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李飞虹轻哼道:「瞧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看那红衣姑娘看着迷了?」

  丁少秋脸上不期一红,说道:「李兄说到那里去了?兄弟是在看家师使出来
的剑法,变化繁复,不是平日里所能讲解出来的……」话未说完,忽然发出一声
轻咦,说道:「不好,家师着了他的道……」纵身穿林而出,朝古灵子凌空激射
过去,人还未到,左手扬处,一记「百步神拳」已先声夺人,轰然直击过去。

  原来古灵子和松阳子久战不下,有时还被松阳子白鹤剑法逼退,心头不禁大
为怒恼,本来还以为自己足可把松阳子拿下,如今看来,自己最多也只能和对方
打成平手,如何还能把风雷宝笈从他手中夺得过来?

  一念及此,不由得凶心陡起,口中大笑一声,左手袍袖蓦地挥起,朝松阳子
迎面拂了过去。这一拂,从他大袖中飞出来一蓬淡淡的黄烟,如雾如霰,随风而
散。

  松阳子赶紧闭住呼吸,已经闻到了少许,脚下踉跄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往地
上坐了下去。

  四名白鹤观弟子睹状大惊,急忙挥动长剑,抢了上去。

  古灵子一记「迷仙散」得手,仗剑追扑过来,看到四名白鹤观弟子拦在了前
面,口中大喝一声:「滚开去。」剑光横扫,响起四声「铛」、「铛」的金铁狂
鸣,把四名白鹤观弟子震得后退不迭。

  就在此时,陡觉一记劲急拳风迎面撞来,急忙挥起左手大袖朝前迎击出去。
但这一下但听蓬然一声大响,古灵子被震得上身往后一仰,一时间站不住椿,双
足移动,后退了半步,口中忍不住叫了出来:「百步神拳。」

  他后退半步之际,凌空飞来的一道人影已在他面前泻落,这人正是丁少秋,
他连正眼都没朝古灵子望上一下,就朝四个白鹤门人抱了拳:「这姓古的由小弟
来对付他,四位师兄快去照顾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会是丁师弟。」四个白鹤门人先前以为一下震退古灵子,必将来了帮手,
那知来人只是白鹤门的关门小师弟丁少秋,但他们听丁少秋的口气极大,虽然疑
信参半,还是迅快的退了下去,保护师父。

  古灵子先前也以为此人一记「百步神拳」有如此深厚功力,来的不是武功门
掌门人邵南山,就是况南强,那知定睛看去,泻落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昨晚逃走
的丁少秋,不觉厉笑一声,道:「好小子,原来是你,昨晚让你逃走,老夫正要
抓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丁少秋冷哼一声道:「古灵子,亏你还自称是古灵门的门主,连你寡嫂的东
西,都要强取豪夺,据为已有,你居然贼性不改,又来拦路劫夺白鹤门的东西,
真是丧心病狂,不知廉耻,昨晚我只是骤不及防中了你的暗算,你以为丁少秋怕
你不成……」

  古灵子的大弟子史锦堂一手提剑,胯上一步,大声道:「师父,让弟子把这
小子拿下。」

  古灵子紧闭着嘴唇,目光炯炯,只是盯着丁少秋,一言不发,直到史锦堂抢
出,才左手一摆,沉声道:「你退下去,为师要劈了他。」

  池秋凤今天早晨得知丁少秋已经逃走,心头暗暗吁了口气,总算放下了心,
不,她心头依然牵挂着放不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这时骤见一记拳风
震退师父的竟会是丁少秋,他竟然就在师父面前出现,她心头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已经逃出去了,这下岂不是自投罗网?喜的是自己又看到他了,在
大白天,他看来比昨晚穴道受制更显得意气飞扬,英俊潇洒。啊,他竟敢在师父
面前如此说话,他简直不要命了!她吓得脸色发白,一个人几乎摇摇欲倒。她身
边一个劲装汉子急忙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池秋凤一手掩着头,说道:「没……没什么。」史锦堂听师父这么说了,就
不敢多说,迅即退下。

  古灵子目凝凶光,厉笑道:「姓丁的小子,你准备好了没有,老夫要一剑劈
了你。」

  丁少秋潇洒一笑道:「你随时都可以出手,丁某何用准备?」他口中虽然如
此说着,实则右手早已紧握短剑剑柄,随时都可以出手。

  古灵子目光冷厉,沉哼道:「小子,你真够狂。」

  「狂」字出口,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已经贯胸飞射过来。

  丁少秋如今巳知道老道长送给自己的这柄短剑可以削铁如泥,他要试试古灵
子到底有如何厉害?不想一试就削断对方长剑,身形倏然一个轻旋,拧腰发剑,
使了一招「白鹤亮翅」,用剑脊朝古灵子剑上拍去。

  一声锵然剑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古灵子暗暗惊凛,忖道:「这小子那来如此强大的内力?」

  他自然不相信自己数十年修为,只能和丁少秋平分秋色,口中大喝一声,挥
手一剑笔直朝丁少秋刺去。

  丁少秋左手提起短剑,由上而下,再使「鹤爪拨蛇」,剑尖向右拔出,他仍
以剑脊向对方剑身拍去,又是锵的一声金铁大震,两人一左一右错开数尺。

  古灵子是何等人,眼看丁少秋手中短剑,光芒强烈,分明是一柄稀有利器,
但他两次都以剑脊拍向自己剑身,不敢用剑刃相击,乃是为了不想削断自己的长
剑,给自己难堪,哼,老夫乃是一门之主,何须你小子手下留情?一念及此,心
头不觉更怒,右腕连震,剑势突然加快,一片剑光纵横交织,记记不离丁少秋左
右前后周身要害大穴。

  丁少秋练的「干天真气」,虽然还只有三四成火候,但已经足可相当今武林
有数十年修为的高手不相上下。但这是指以内力拼搏而言,如论剑上造诣,丁少
秋自是不如古灵子远甚,这回古灵子展开快攻,丁少秋究竟练剑日浅,功夫经验
都比人家差了一大截,一时之间,顿感手忙脚乱,手中一柄短剑就有施展不开之
感。

  差幸他一发现自己剑法运用不熟,不是古灵子对手之时,立即使出老道长所
教的「避剑身法」来,身形闪动,如鱼逆水,在纷披剑光之中,乘隙蹈暇,泼刺
自如,任你古灵子剑法再快,也休想沾上他半点衣角。

  古灵子昨天就见识过他这套身法,十分奇奥,此刻亲自和他交手,每一剑依
然是毫厘之差,被他避了开去,心头又气又怒,左手取出几支透骨针,扬手打了
出去。

  那知丁少秋此时展开避剑身法,身形飘忽,晃动的人影,大半都是幻影,古
灵子平日百发百中的透骨针,这回也失去了准头,有如泥牛入海,悄无踪影。

  丁少秋在他剑下接连闪避了十几剑之后,渐渐有了心得,就随着身形闪动,
选择「白鹤剑法」和「武功剑法」中比较接近的招式,因势发剑,出其不意,朝
对方攻去。

  这是说先前只有闪避的份儿,现在总算有了还击的能力。再说松云、松雪两
人联手迎战鄢茂元,这一阵工夫,已打出百招以外。鄢茂元早先曾在古灵子面前
夸下海口,自己如果连松云、松雪都对付不了,还叫什么翻天掌?

  但他纵然武功极高,怎奈双目失明,出手避招全凭听觉,总究比双目完好的
时候要差上一点,才会和对方二人拖延了这许多时光。心念转动之际,脸上神情
就平添了一般凶戾之色,口中沉哼一声,左手觑准松雪方向,猛地欺身飘飞了过
去,翻手一掌,疾如雷火朝松雪背后印去。

  松雪子和师兄联剑迎战对方的一支竹竿,却没想到他会倏然欺来,向自己下
手,等到发觉,已经迟了半步,急急向右闪出,对方一掌已经拍在左肩之上,口
中闷哼一声,一个人应掌飞起,跌了出去。

  松云子看得大吃一惊,喝了声:「姓鄢的老贼,拿命来。」长剑一抖,剑先
人后朝鄢茂元扑了过去。

  鄢茂元在打斗经验上,胜过松云子甚多,听声辨位,手中竹竿使出「粘」字
诀,一下贴着松云子长剑,朝外甩出。

  松云子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一个人就随着他竿势呼的一声凌空飞出。

  鄢茂元口中冷嘿一声,扬手一记「翻天掌」朝松云子劈去,这下他把松云子
当作飞靶,可以说是十拿九稳,非伤在他掌下不可。

  丁少秋正在和古灵子动手的人,耳中听到三师叔松雪的一声闷哼,急忙举目
看去,二师叔松云又被鄢茂元的竹竿挑起,扬手发掌凌空追击,心头一急,立即
舍了古灵子,纵身朝二师叔和鄢茂元之间飞扑过去,身在半空,扬手一记「百步
神拳」朝鄢茂元「翻天掌」掌风截去。两道劲风乍然一接,发出蓬然一声大响,
鄢茂元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他认出这一记拳风正是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一时只当武功门有高手赶来
支援,一手以竿拄地,喝道:「来的是武功门那一位高人?」

  丁少秋微哂道:「我不是武功门的高人,我是白鹤门下丁少秋。」

  古灵子眼看正在和自己动手的丁少秋忽然舍了自己,去抢救松云子,心头自
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凌空朝丁少秋扑来。

  鄢茂元听说截住自己「翻天掌」的竟是白鹤门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头
也不禁勃然大怒,手中竹竿抖处,「咻」的一声朝丁少秋顶门抽下。这两人几乎
在同一时间向丁少秋出手。

  松云子被摔出一丈以外,等落到地上,惊魂甫定,瞥见古灵子、鄢茂元二人
不约而同朝丁少秋出手,他要待出手抢救,因相距尚远,已是不及,不由口中急
叫道:「少秋,小心。」

  丁少秋道:「不要紧,二师叔快去瞧瞧三师叔怎么了?」口中说着,手上可
丝毫未懈,左手扬处,朝凌空飞扑而来的古灵子打出一记「百步神拳」,右手寒
光乍现,短剑使了一招「三花护顶」,幻起三朵剑法,朝鄢茂元当头击落的竹竿
上削去。

  这一记他是存心要削断鄢茂元竹竿的。因为鄢茂无双目已瞎,这支竹竿不但
是他随身兵刃,而且是他仗以走路的眼睛,若是把他竹竿削断了,至少可以使他
空有一身武功,也无从使展了。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短剑寒光乍起,但听接
连响起三声「嗒」、「嗒」轻响,焉茂元手中一根三尺六寸长的竹竿,立即截断
了三截,跌落地上,手中只剩了两尺来长的一截了。

  要知鄢茂元手上这支竹竿,却是百炼纯钢所铸,外表故作竹竿之状,刚中有
柔,不是任何利刃所能砍削得断,这回可真是遇上了克星。鄢茂元的耳朵何等敏
锐,再加上每一声「嗒」,都会感到手中一轻,三声「嗒」响之后,手中轻了一
半,心知遇上了神兵利器,左手急忙往竿上一抡,一支百炼精钢的长竿已只剩下
两尺来长一截,心头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好小子,是你削断了我的长竿?老
夫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在他说话之时,丁少秋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身材瘦小、面目黧黑,身穿青布劲
装的少年,这人正是李飞虹。他一手仗剑,大声说道:「哼,你们两个老不死打
一个,还要不要脸?丁兄,我来帮你。」

  飞身扑击而来的古灵子就和丁少秋的一记「百步神拳」相遇,身在半空,自
然无法躲闪了,只好挥手拍出一记劈空掌和「百步神拳」硬拼,半空中爆出一声
蓬然大响,古灵子立即施展「千斤坠」身法飘落地面。

  丁少秋这一记「百步神拳」虽然伤不了古灵子,但却把他在半途中逼落到地
面,也就是延缓了他的攻势,使他比鄢茂元落后了一步。

  鄢茂元喝声出口,右手忽然把半截精细竹竿交到左手,右手倏翻,一掌朝丁
少秋拍来。方才他也曾几次施展「翻天掌」,除了松雪子骤不及防,伤在他的掌
下,一般说来,掌势威力并不是最强的。

  但现在可不同了,他因竹竿被丁少秋削断,使他杀机陡起,非把丁少秋立劈
掌下,难消他胸头之怒,才把竹竿交左手,由右手发掌,这才是他翻天掌仗以成
名的「翻天掌」。掌势甫出,一丈周围空气好像遇上极强的压力,顿使人有窒息
之感,一团无风无声的掌力,宛如奔雷迅发,猛朝丁少秋身前冲撞而来。

  李飞虹长剑一领,正待出手。丁少秋叫道:「李兄,不可用长剑去接。」说
着,左手五指上翘,朝外扬起,右手直坚,迎着对方掌力朝前推去。这一记正是
老道长教他的怪招,招式和白鹤掌法中「鹤舞空庭」颇相近似。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丁少秋这一招「鹤舞空庭」未使出之前,鄢茂元的「翻
天掌」掌风所至,几乎使得一丈方圆风云变色,大有沛然莫之能御的声势,但等
到了少秋这「鹤舞空庭」摆出招式,右掌缓缓推出,既不见丝毫风声,却把对方
来势汹涌的「翻天掌」声势硬行压制了下去。

  不,迅疾无俦把对方的一团掌风推了回去。「翻天掌」来势迅若奔雷,这回
去势更是快若飙风。鄢茂元双目虽盲,但他外号就是「翻天掌」,在「翻天掌」
上下过数十年功夫,纵然有一丝一毫的不对,立可察觉,何况他拍出去的一团掌
风,整个完壁归赵,被推了回来。

  这是他从练「翻天掌」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心头的这份惊骇,当真莫可言
宣,一时之间,那还犹豫,身形倏然朝地下扑下,一个「懒驴打滚」,接连向旁
滚出去一丈七八尺以外才用左手半截竹竿点地,跃了起来。

  就在他堪堪向旁滚开,翻天掌一团掌风已经朝他原来立身之处轰然下击,泥
土蔽天,地面上已被轰成一个大窟窿。

  这下直看得古灵子、松云子、李飞虹等敌我双方的人,莫不惊诧万分,目瞪
口呆,谁也想不到丁少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池秋凤更是睁大一双美
目,望着丁少秋,怔怔出神。

  古灵子纵身扑来的人,被丁少秋一记「百步神拳」在中途逼落地面,原待再
次纵身扑击,恰好丁少秋使了一记怪招,把鄢茂元的「翻天掌」全数奉还,轰得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他平日里纵然目空四海,狂傲不可一世,但自思也绝不是丁少秋的对手。心
念一动,立即返剑入匣,口中喝了声:「徒儿,走。」当先一个飞旋,纵身向林
中投去,他四个门人眼看师父已走,也纷纷跃起,跟着往林中掠去。

  翻天掌鄢茂元仗着机警,避开丁少秋的一记反击,口中不觉发出了破锣般的
一声大笑,说道:「好小子,原来你学会了昆仑宝笈上的武功,哈哈,今后江湖
上,你小子会寸步难行。」说到最后一句,人已随声跃起,宛如飞鸟投林,快速
无比朝林中投去。

  丁少秋没理会他,急步朝坐在树下的松阳子奔了过去,口中叫道:「师父,
你老人家没事吧?」

  松阳子在古灵子撒出「迷仙散」之时,已经及时摒住呼吸,因此只吸入了少
许,由四个门人扶着坐下,舀来泉水,喝了两口,便已清爽,再经这一阵工夫坐
息,业已复原,闻言含笑道:「为师已经没事了。」

  这时松云子也扶着松雪子走来。松雪子是被鄢茂元「翻天掌」击中左肩,伤
势虽然不轻,却差幸并非要害。

  松云子道:「少秋,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了。」

  丁少秋连忙躬身道:「二师叔过奖。」

  松云子目光朝李飞虹投去,问道:「少秋,这位少侠是什么人?」

  丁少秋忙道:「回二师叔,他叫李飞虹,是弟子最近结识的朋友。」

  李飞虹朝松阳子、松云子抱抱拳道:「晚辈李飞虹见过二位道长。」

  松云子问道:「李少侠是那一派的门下?」

  李飞虹低头道:「晚辈没有门派,只是跟家父练过几年拳剑,如此而已。」
人家不肯说,松云子也就不好再问了。

  松阳子朝四个门人吩咐道:「你们三师叔伤得不轻,快去砍几棵松树,用藤
条编扎好,才能抬着他上路。」

  四名道士答应一声,立即去砍了两棵较小的松树,用藤条扎成担架,让松雪
子躺下,由两名弟子抬着上路。

  以松阳子为首的一行人也就继续上路,不过在行列中多了丁少秋和李飞虹二
人。

  松云子对丁少秋毫不费力的击败古灵子、鄢茂元二人,心中甚是惊诧,但看
大师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异色,好像早就知道了内情,几次要待开口向大师兄询
问,因有李飞虹和丁少秋跟在自己身后,不便问出口来。

  松阳子问道:「少秋,你和李少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回师父,这话说起来长着呢。」丁少秋接着就从自己找上丁家庄说起,一
直说到自己被古灵子所擒,昨晚由李飞虹替自己取下透骨针,一同到小庙歇足,
听到古灵子和鄢茂元勾结,觊觎昆仑宝笈,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把池秋凤喂自己
吃饭一节略过不提。

  他口中虽然没说出来,但一想起当时情景,池秋凤的娇羞笑容,就在面前浮
起,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涟漪。李飞虹和他并肩走着,忍不住偏头问道:「丁兄,
你心里在想着什么?」

  「啊……」丁少秋忙道:「没有,没想什么……」

  李飞虹披披嘴道:「我看得出来。」

  丁少秋急得胀红了脸,说道:「我真的没想什么。」

  李飞虹掂起脚尖,附着他耳朵,悄声说道:「你是不是在想着那红衣姑娘?
她长得不错咳。」

  丁少秋被他说到心里去了,脸上更红,压低声音道:「你才想她呢。」

  中午时光,赶到玉皇殿。玉皇殿主持松风子和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早已得到
信息,一起迎了出来。松阳子朝邵南山稽首道:「老施主怎的和贫道也客气起来
了?」

  邵南山道:「兄弟听说道兄在路上遇上劲敌,松雪道兄还负了伤,那就快把
他抬进去。」说着又向少秋道:「少秋,你到那里去了?」

  白鹤观主忙道:「少秋是遇上歹人被掳了去……」

  邵南山矍然道:「是道兄把他救下来的吗?」

  「哈哈。」松阳子大笑一声道:「今天早晨是徒儿救了师父。」

  邵南山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松风子道:「邵老施主,请观主到里面再说吧。」

  邵南山笑道:「二位道兄快到里面待茶。」

  这时四名白鹤观弟子抬着松雪子,早有玉皇殿的道士接应,先行往里行去。

  松阳子、松云子两人也由邵南山和松风子陪同,进入第二进东院。这里已划
为各大门派贵宾休息之所,连同后面二十几间房舍,则为贵宾的住所。这时大家
刚走进院门,就听到大客厅中传来高声谈笑。

  松阳子道:「各位施主大概都到齐了,贫道忝为主人,却迟到了。」

  邵南山道:「离大会还有两天,怎能算迟到了呢?」说话之时,已经行近厅
门,这就抬抬手道:「道兄请。」

  松阳子脚下一停,说道:「贫道是这里的主人,怎好走在前面,二位老施主
先请才是。」大家站在门口,互相推让,谁也不肯走在前面。

  只听一个破竹似的声音大笑道:「瞧你们婆婆妈,干脆就站在外面,不用进
来了。」

  「哈哈。」松阳子笑道:「二位老施主,这说话的准是白大施主无疑,咱们
偏不让他笑着了。」当先举步走了进去。

  谢传忠大笑道:「道兄还是被白化子激进来了。」

  厅上众人也在此时,纷纷围了上来,和松阳子互相寒暄,才各自落坐。丁少
秋走上前去,跟大家一一见礼。

  万天声一把拉着丁少秋的手,问道:「小兄弟,你昨天去了那里?把邵掌门
人急得派人四处去找……」

  李飞虹却独自走到丐帮南昌分舵主苍鹰白仰高面前,含笑说道:「白前辈,
你好。」

  白仰高目光一注,奇道:「少侠认识老化子?」

  李飞虹笑了笑道:「晚辈如果不认识前辈,会走过来先和你打招呼吗?」

  白仰高哦了一声,问道:「少快……」

  李飞虹含笑道:「晚辈李飞虹……」

  白仰高还是想不起来,口中沉吟道:「李……飞虹……」

  李飞虹低声笑道:「前辈真是健忘,晚辈小时候,前辈还抱过我,我最喜欢
拔前辈的胡子……」

  白仰高双目精光陡射,注视着李飞虹道:「你……」

  李飞虹朝他眨眨眼睛,笑道:「我在路上遇上丁少秋丁兄,听说这次大会很
热闹,才和他一起来的。」

  白仰高口中连「哦」了两声,才道:「对了,老化子想起来了,咱们在南昌
见过,不是李少侠提起,老化子差点忘了。」

  这时大家已相继落坐,李飞虹回到丁少秋身边,和他坐在一起。

  白仰高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暗暗点头。

  松阳子当众起立,打个稽首道:「今天早晨,贫道途经桥岭,遇上古灵门主
和翻天掌鄢茂元,听说贫道身边带着昆仑派的风雷宝笈,意图拦劫,还居然施放
下五门的迷香,把贫道迷昏过去,差幸小徒丁少秋和李小施主李飞虹及时现身,
把古灵子和鄢茂元击退,这一段经过,贫道遇上的只是后半段,小徒丁少秋还遇
上了前面一段,因此贫道之意,还是让小徒来向大家报告,比较说得清楚。」

  话声一落,转脸朝丁少秋道:「少秋,你代为师向在坐诸位前辈报告吧。」

  丁少秋应了声「是」,站起身,跟大家行了一礼,才把昨天上午,自己在玉
皇殿附近随便走动,遇上古灵子门下追赶一个身材瘦小的人,那人却把一个锦盒
递给了自己,一直说到自己被古灵子擒去,逼着自己说出避剑身法。

  邵南山问道:「那锦盒中不知究系何物?」

  丁少秋道:「是三颗九九丹,九九先生去世之后,古灵子从他寡嫂手中强取
豪夺来的。」

  邵南山点点头,道:「你说下去。」丁少秋接着从李飞虹如何替自己起出透
骨针,来至一座破庙,如何听到古灵子和鄢茂元约在破庙见面,计划拦截师父,
劫取风雷宝笈,以及如何动手,详细说了一遍。

  这番话听得在场诸人,莫不动容,心中暗暗觉得惊讶不已,连白鹤观主师兄
弟三人,都连吃大亏,对付不了古灵子和鄢茂元二人,但白鹤观主的关门弟子丁
少秋,小小年纪居然把二人打跑了,宁非奇迹?大家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所有目
光不期而然的朝丁少秋投来。

  松阳子当然看得出来,连忙含笑道:「小徒虽然拜在贫道门下,但他除了家
学渊源,另蒙一位前辈高人垂青,传了他几手剑法,这位前辈高人因不欲人知,
贫道就不好公开他老人家的名号了。」大家听得虽觉好奇,不知这位前辈高人究
竟是谁?但白鹤观主既然这么说了,也就不便再问。

  松风子走上一步,稽首道:「启禀掌门人,素斋早已准备,大家因掌门人午
刻可到,就要小弟关照厨下,等掌门人来了再开,现在可以请大家入席了。」

  松阳子慌忙站起,连连稽首道:「善哉、善哉,为了贫道一人,让大家等得
太久了,真是罪过,大家快快请吧。」

  当下由松风子领先,大家相偕进入膳厅,用过素斋,松风子便朝松云子道:
「二师兄,方才掌门人曾说丁少秋另蒙一位高人垂青,传了几手剑法,二师兄可
知这位前辈高人是谁吗?」

  松云子微微摇头道:「愚兄没听掌门人说过。」

  松风子微哂道:「大师兄不问尘事已久,白鹤观全由二师兄主持,连二师兄
都不知道,这话有谁相信?」

  松云子正容道:「愚兄骗你则甚?少秋在白鹤观耽了三年,愚兄并未听说另
有高人指点,那可能是下山以后的事,愚兄怎么会知道?」

  松风子道:「小弟也不过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罢。」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饭后,丁少秋因客厅上休息、喝茶、聊天的,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某一门派
的名宿、长老,自己和李飞虹夹在大人堆里,大受拘束,因此吃过饭,就拉着李
飞虹的手,往外就走出去。李飞虹跟在他身后,埋怨着道:「你要去那里?这样
拉拉扯扯干吗?」他口中虽这样说着,却并未挣脱丁少秋拉着自己的手。

  丁少秋哈的笑道:「夹在大人中间,你不嫌受尽拘束?咱们出来随便走走,
不是自由多了?」

  李飞虹道:「但总有个目的吧?你究竟要到那里去呢?」

  丁少秋朝上一指,说道:「前面有一座九层高塔,可以俯视很远,我们到塔
上去,你说好不好?」

  「好啊。」李飞虹左手一缩,说道:「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丁少秋放开手,脸上有些讪讪的应道:「咱们是好朋友,拉着手有什么关系
呢?」

  李飞虹道:「你没有关系,我有关系,被你拉着手走,就像被你牵着鼻子走
一样,你愿不愿意给人牵着鼻子走?」

  丁少秋摇摇头道:「这个比喻不恰当。」

  他领着李飞虹走出大殿,来至塔下。

  李飞虹举手摸摸鬟发,抬头问道:「人家只有七级浮图,这座塔怎么会有九
级的呢?」

  丁少秋道:「这里是玉皇殿呀。」

  李飞虹道:「玉皇殿有什么不同?」

  「这你就不懂了。」丁少秋道:「七级浮图,是佛教语,这里是道教。」

  李飞虹道:「我不懂。」

  丁少秋道:「因为玉皇大帝住的凌霄宝殿,是在九霄云外,九重宝塔,所代
表的就是九霄。」

  李飞虹点头道:「听来好像有点学问,你是听谁说的?」

  丁少秋道:「这还要听人说吗?是我想出来的。」

  「啊。」李飞虹道:「你好坏,原来只是杜撰的,骗得我信以为真呢。」

  丁少秋道:「我几时骗你了?九层宝塔,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哩。」

  说话之时,已从第一层上了第二层。

  李飞虹忽然偏头道:「我们比比看,从这里起,谁先登上第九层?」说完,
当先纵身而起,朝盘旋而上的石级窜去。

  丁少秋淡淡一笑,就紧跟在他身后,朝石级掠上。李飞虹是存心和他比脚程
的,是以一开始就不住提吸真气,一个人宛如穿帘燕子飞旋而上,好不快速?丁
少秋跟在他身后,不徐不疾,始终和他保持了三数级距离。

  就在两人飞跃上第五层时,丁少秋发现东首一面,正有两个人手扶围拦,在
低声说话,一个是身穿灰布长裤的汉子,另一个是穿青布道袍的道人,只要看他
这一身打扮,正是玉皇殿的道士。

  丁少秋不觉心中一动,忖道:「宝塔是在玉皇殿前面的东首,他们再站在塔
上的东首一面,所面对的已是一片山峦,岂非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立时想起自己赶来玉皇殿的那天,天色还未黎明,看到观中有人出来,把
传递的消息藏在竹筒内,放到香炉灰里面,这道人……这原是目光一瞥间的事,
心里想着,不觉朝那道人多看了一眼,可惜对方面向栏外,所能看到的最多也只
是侧面而已。

  不多一会,李飞虹当先跃上了第九层,心中一高兴,忍不住「咭」的笑出声
来,说道:「这回我比你快了。」

  只听右侧响起丁少秋的声音说道:「谁说的,我不是先来了吗?」他是在李
飞虹停下来之后,从他身后闪过去的,到了他右边,自然是丁少秋快了一步。

  李飞虹双手扶着栏杆,只是喘气,哼道:「我上来的时候,上面还没有人,
自然是我比你先到了。」

  「好、好。」丁少秋笑道:「就算你先到好了。」

  「哼,谁说上面没有人?」

  一个沙哑而尖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续道:「难道小老儿不是人吗?」

  两人听得一怔,举目看去,这第九层上,除了四面走廊,里面地方不大,只
供着一座神龛,那有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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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神秘老头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像鸟窠般的头,从神龛上冒了出来,那是一张削瘦而
布满了皱纹的脸,小眼睛、酒糟鼻、尖嘴上蓄着两撇三寸长的鼠须,生相有些滑
稽,好像还喝醉了酒,一张脸红得像猪肝一样。

  原来这人是躲在神龛上睡觉,九层宝塔上的神龛,当然是小巧玲珑型的,地
方本来不大,他缩在神像脚下,屈躬而睡,倒也睡得下去,这回要钻出来,就比
较费事,头先伸出来了,再把身子慢慢的挣出来,终于一下跃了下来。

  冲着两人裂嘴笑道:「小老儿喝了几口,就喜欢找个清静的地方躺下来睡上
一觉,你们请坐,小老儿正好要下去了,失陪。」口中说着,踉踉跄跄的从石级
下去。

  这人看去五十出头,六十不到,穿一件脏兮兮的蓝布大褂,一身都是酒气,
令人欲呕。

  李飞虹掩掩鼻子,说道:「碰上一个酒鬼,酒气薰人,好恶心。」

  突听耳边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糟老头自然没有小伙子吃香了。」

  李飞虹急忙回头看去,那小老头早已下去了,身边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
感到奇怪,问道:「丁兄,你可曾听到有人说话吗?」

  丁少秋道:「没有呀,这里只有你我两人,那有什么人说话?」

  李飞虹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丁少秋问道:「你听到有人说了些什么?」

  李飞虹脸上微微一红。他自然不肯说出来,只是摇摇头道:「我没听清楚,
所以才问你的呀,你没听见,那就算了。」他在神龛前面席地坐下,一面用手拍
拍地上,又道:「丁兄,你也坐下来,我们先休息一会。」

  丁少秋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望着李飞虹道:「李兄,兄弟有一件事,不知你
的意下如何?」

  李飞虹笑道:「你没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丁少秋道:「我们一见如故,兄弟是想和李兄结为兄弟……」

  李飞虹脸上乍现喜容,欣然道:「丁兄说的正合我意,小弟早就想到了,只
怕丁兄会不同意,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

  「那就好。」丁少秋道:「我们先叙叙年庚,兄弟今年十八,正月十二午时
生,李兄呢?」

  李飞虹道:「那就比我大了,你是我大哥了,我……是十一月生的。」

  丁少秋道:「我们同年。」

  李飞虹道:「但你足足大了我十个月。」

  丁少秋从地上一跃而起,说道:「不知这神龛里供的是什么神祗,来,我们
就在神前结为兄弟,叩几个头,请神祗作证。」

  李飞虹跟着跃起,面向神龛神色庄重的和丁少秋并肩站定,一起跪拜下去,
叩了几个头。

  丁少秋仰脸道:「弟子丁少秋和李飞虹结为兄弟,愿今后同甘共苦,生死与
共,请神明为证,如背誓言,天人共弃。」说罢,又拜了几拜,才一同站起。

  李飞虹朝丁少秋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说道:「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哈哈,贤弟,现在我们是兄弟了,还和愚兄客气什么?」

  丁少秋口中说着,双手一伸,握住李飞虹的双手,把他拉了起来。

  「嘻嘻,瞧你们这般模样,真是相敬如宾。」一个尖细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
来,丁少秋、李飞虹反应极快,急忙转过身去,身后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丁少秋道:「这人口音,好像就是刚才下去的那位老丈。」

  李飞虹道:「他明明在我们身后说话,人到那里去了呢?」

  「嘻嘻,小老儿不就在这里吗?」那尖细声音又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急忙又转过身去,只见刚才已经下塔而去的蓝褂小老头这时不是就在神
龛前面席地而坐,双手捧着一把大酒壶,仰起头,嘴对嘴咕咕喝着酒。看到两人
转过身来,才放下酒壶,用袖底抹抹嘴角,嘻的笑道:「小老儿没打扰二位小哥
的清兴吧?」

  「怎么会呢?」丁少秋含笑道:「老丈刚才不是已经下塔去了吗?这样快就
回来了?」

  蓝褂小老头笑嘻嘻的道:「小老儿是没有酒喝,找酒去的,这几天道观里为
了招待各方来宾。准备不少缸好酒,去倒上一两壶,真是方便得很,弄到了酒,
自然要回到上面来喝比较清静,眼不见俗人,心头就减少许多俗虑,喝起酒来,
就爽快多了。」

  丁少秋道:「老丈真是妙语如珠,在下还未请教老丈如何称呼?」

  「啊,嘻嘻,呵呵。」

  蓝褂小老头眯起一对小眼睛,笑得十分开心,口沫横飞的道:「小哥果然不
是俗人,但老丈二字叫不得,小老儿要在老字上面加一个小字,就是希望返老还
童之意,小哥叫我老丈,老而称丈,岂非老上加老了?这个万万使不得,嘻嘻,
你们两个方才不是对神结义,叫着大哥,贤弟吗?这样吧,咱们一见如故,蛮投
缘的,你们两个就叫小老儿一声老哥哥吧。」

  丁少秋连忙拱手道:「这个如何使得?」

  就在他说话之时,李飞虹耳边响起了极细的声音说道:「你大哥有点傻呼呼
的,既拘束、又固执,你是小铁的……嘻嘻,你叫我一声老哥哥,你爹听到会高
兴得发疯,这是好机会,你先叫我一声老哥哥,他就会跟着叫了。」

  李飞虹方才还嫌他脏,但自小听爹讲述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听得多了,心头
不觉一动,暗道:「这人莫非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那就不可失之交臂,自己
就叫他一声老哥哥,也不会吃亏。」

  心念一转,连忙拱手道:「你要我们叫你老哥哥,我们就不和你老哥哥客气
了。」一面回头朝丁少秋道:「老哥哥既然这么说了,大哥,你就依了老哥哥的
话,叫他老哥哥好了。」

  「对、对。」蓝褂小老头嘻的笑道:「还是这个小兄弟爽快。」

  丁少秋也只好抱抱拳,叫了声:「老哥哥。」

  「嘻嘻。」蓝褂小老头欣然道:「你们既然认了我这老哥哥,就得跟老哥哥
学一样本领……」

  李飞虹心中暗喜,忖道:「他果然是一位风尘异人,难怪他要自己两人叫他
老哥哥,原来他有意传自己两人一样本领。」一面问道:「老哥哥,你要我们跟
你学什么呢?」

  蓝褂小老头嘻嘻的笑道:「你们跟老哥哥学会这套本领,保证到处都不会吃
亏……」说得兴起,口沫横飞的续道:「譬如当新郎官吧?小兄弟……」

  眼睛望着丁少秋,接着道:「你总有一天要当新郎官的,对不?当新郎的那
天,有多少人要灌你的酒,你不跟老哥哥学,就会被人家灌得烂醉如泥,新郎官
醉倒了,当新娘的岂不要干着急?」

  「还有,一个人如果交游广阔,朋友多了,难免会时有应酬,你如果不会喝
酒,家家扶得醉人归,做你娘子的人,时常要侍候一个醉人,又吐又呕的,如果
你娘子是个怕肮脏的人,你吐得一塌糊涂,这有多恶心……」

  李飞虹道:「老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蓝褂小老头睁大一双小眼睛,正容道:「老哥哥是说你们跟老哥哥学了一套
本领,保证受益无穷……」

  李飞虹问道:「你要我们学什么呢?」

  蓝褂小老头道:「自然学喝酒了,先前总会醉上几次,慢慢的习惯了,就不
会醉了,像老哥哥已经由醉进入化境,可以千杯不醉,愈醉愈醒……」

  李飞虹听得为之气结,说道:「我才不要学呢,酒有什么好喝的?」

  「哈,酒的好处大矣哉。」蓝褂小老头道:「你们还没入门,怎会知道酒的
好处,小老儿……」

  李飞虹心里有气,不愿再听,拉着丁少秋衣袖,说道:「大哥,我们走。」

  丁少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边走边道:「老哥哥,我们告辞了。」

  蓝褂小老头嘻嘻的笑道:「没关系,今天不想学,改天有兴趣的时候再来学
好了。」

  李飞虹拉着丁少秋匆匆往塔下就走,走下两三层,口中说道:「我们遇上了
酒鬼,还叫他老哥哥,真倒霉。」

  丁少秋笑道:「是你叫愚兄叫他的。」

  李飞虹道:「先前我还当他是一位风尘异人呢。」话声方已,突听耳边响起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小丫头,谁说小老儿不是异人?」

  李飞虹听得一怔,急忙问道:「大哥,你有没有听到老哥哥的话声?」

  丁少秋道:「没有呀,你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了?」

  李飞虹摇摇头道:「我只是问问罢了。」他心里有数,自己两人遇上的这个
小老儿,准是一位风尘异人无疑,因此不敢再提小老儿的事,只顾低着头盘级而
下。一直等到走出第二层塔门,才低声道:「大哥,我想我们认他老哥哥是不会
错的,他可能真是一位风尘异人呢。」

  突听耳边响起那尖细声音嘻的笑道:「现在总算说对了。」声音从第九层飘
飞下来,怎不教李飞虹大吃一惊,口中不由轻「啊」了一声。

  丁少秋回头问道:「贤弟怎么了?」

  李飞虹道:「没……什么。」

  丁少秋笑道:「贤弟方才还说……」

  李飞虹急忙拦着他的话头,催道:「大哥不用说了,我们快走吧。」说完,
急步朝前行去。丁少秋不知就里,只好跟在他身后,急步行去。直等进了玉皇殿
大门,李飞虹才把刚才老哥哥两次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事,告诉了大哥。

  丁少秋听得欣喜的道:「贤弟说得对,这位老哥哥一定是一位风尘异人,不
然你在下面说的话,他在第九层上怎么听得到?又怎能把话声传下来?」

  李飞虹得意的笑道:「我们也还算有眼光,没有失之交臂。」

  丁少秋抬头望望天色,这一阵工夫,已是申牌时候,这就说道:「贤弟,愚
兄先领你去看看房间。」

  李飞虹点头道:「好呀,房间在那里呢?」

  丁少秋道:「各门各派的来宾,都住在东院,本来前面是宾舍,一共只有八
间,因为这次来的人较多,八间宾舍,安排给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下榻,稍后还有
二十几间静室,本来是观中道士居住的,如今划给各门各派的门人居住,方才大
伯父说,我和贤弟同住一间……」

  「什么?」李飞虹几乎惊叫出来,脸上发赧,说道:「我从小不惯和人同住
的,有没有一人一间的?」

  丁少秋双手一摊,耸耸肩道:「只有掌门人才独自一间,其余都是两人一间
的,这有什么关系?每一个房里都有两张床铺,又不会挤。」

  李飞虹心里怦怦不安,攒眉道:「这个……」

  丁少秋没加理会,领着他出了东首院门,一路往北,经过两排雅致的精舍,
伸手一指,说道:「这就是八间宾舍,给各门派的掌门人住的。」

  他们续继往北,穿过一片花圃,果然又有两排房舍。

  丁少秋又道:「左首第一间就是爷爷和大伯父住的,我们是第二间,就是隔
壁。」他一直走到左首第二间,伸手推启房门,跨了进去,回头道:「贤弟,快
进来休息一会。」

  李飞虹脚下微现趑趄,还是鼓着勇气走了进去,举目看去,房间不大,临窗
果然放着两张床铺。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就没有别的陈设了。

  丁少秋掩上房门,走到左首的床铺上坐了下来,伸手一指,说道:「贤弟,
你睡对面一张铺,愚兄晚上是不睡觉的。」

  李飞虹依然站着,心里兀自拿不定主意,一面奇道:「大哥晚上不睡觉?」

  丁少秋望着他道:「贤弟怎么不坐下来呢,哦,愚兄三年来晚上不睡觉已经
习惯了,以练功代替睡觉。」

  李飞虹终于在对面床铺上坐了下来,但还是有点胆怯,心想:「这要是给爹
知道了,那还了得?」一面迟疑的道:「那就好,我也可以运功。」

  丁少秋忽然压低声音道:「不,今晚咱们不用运功,还有一件事要办。」

  李飞虹心头一阵紧张,问道:「你说什么?」

  丁少秋悄声道:「我们方才登上宝塔第五层的时候,你不是也看到了,有一
个道士和一个灰布衣衫的汉子在槛外交谈吗?」

  李飞虹听他这么一说,不觉放下心来,睁大双目问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事?」丁少秋站起身,和李飞虹并肩坐下,李飞虹疑惧的把身子移开了一些。

  丁少秋并未在意,低下头,靠近李飞虹耳边,低低的把自己赶来玉皇殿,天
色还未黎明,发现有人从观中出来,把一件东西藏入观前石香炉香灰之中,后来
果然有人来至观前,从香炉中取走一个小竹筒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李飞虹眨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玉皇殿有内奸了?」

  「是的。」丁少秋道:「本来还确定不出在那一门派,但看方才的情形,这
内奸很可能是玉皇观的人了。」

  李飞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丁少秋道:「方才虽然看到的只是侧面,但这个道士我很面熟……」话声忽
然压得很低,说道:「他是侍候观主的几个弟子之一,我和大伯父来的那天,曾
去拜见观主,就是他送茶给我的,所以我还记得。」

  李飞虹问道:「你预备今晚去查看吗?」

  丁少秋点点头道:「这里的观主,还是我四师叔,所以要特别小心。」

  李飞虹点着头道:「小弟知道。」

  丁少秋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晚餐之后,丁少秋悄悄拉了一下李
飞虹的衣袖,说道:「走,我们回房去。」李飞虹脸上不禁为之一红,低着头跟
在他身后,一路来至东院。

  丁少秋推开房门,让李飞虹走入,然后跟着进房,一手掩上了房门,还上了
闩。李飞虹紧张的道:「你要做什么?」

  丁少秋压低声音道:「我们先休息一会,最少也要初更以后才好行动,待会
我们要从后窗出去。」说完,脱下长衫,就在左首木床上盘膝坐好,阖上双目,
不再说话。

  李飞虹也就不好和他说话,只得在对面铺上坐下。房中又没点灯,暗朦朦只
可略辩人影,一个人坐着觉得无聊,也就脱鞋登床,盘膝跌坐,缓缓调息,运起
功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丁少秋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叫道:「贤弟……快醒一
醒,是时候了。」

  李飞虹矍然惊觉,睁开眼来,看到丁大哥就站在床前,急忙应了一声,胯下
木床,穿好鞋子,一手提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丁少秋道:「初更已经过了一会。」

  李飞虹脸现愧色,说道:「小弟比起大哥来,真是太不够机警了。」

  丁少秋温言道:「我只是一直留心着而已。」

  李飞虹道:「那我们走吧。」

  丁少秋低声道:「我们从后窗出去,务必小心,不可弄出声音来。」

  李飞虹点头道:「小弟省得。」

  丁少秋很快就闪到窗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两扇木窗,双足一点,一个人已经
轻灵的穿窗而出。李飞虹自然不肯落后,足尖点处,跟着飞出窗外,落到丁少秋
身边。丁少秋轻轻掩上了窗户,朝李飞虹打了个手势,就悄悄往一排云房后面移
动。他不敢立即长身掠起,就是怕惊动了人。

  他要查探的对象是玉皇殿观主身边的一名弟子,自然要朝后进行去。两人一
直走到这片东院宾舍区的尽头,已有一道围墙拦住去路。这是新近才砌的,因为
东院是「贵宾区」,过了这道矮墙,就是玉皇殿门下道士的住处了,一共有二三
十间云房。

  观主住的地方,是在玉皇殿的第三进,西首也有二三十间云房,住着门下弟
子,观主是一观的中心,左右都有门下弟子拱卫,不虞有外人闯进来了,而且一
旦闯入,也很难全身而退。

  丁少秋,李飞虹到得围墙之下,丁少秋首先飞身跃起,登上围墙,目光迅速
一掠,看看墙外并无动静,正待招呼李飞虹上来,瞥见南首飞起一道人影,宛如
流星一般,一闪而逝。

  心中不禁暗暗忖道:「这人好快的身法,他飞起之处,就在前面八间精舍之
间,这会是什么人呢?」一面迅速挥了下手,然后朝墙外飘落。

  李飞虹跟着跃起,越过围墙,落到他身边。丁少秋低声道:「你跟我来。」
说完,身形一晃,一下隐入墙下阴暗之处,李飞虹不敢怠慢,赶紧跟了过去。

  这里一共有两排云房,两人藉着暗处,悄悄穿过一片花林,行没多远,前面
已是玉皇殿的中枢——观主的云房所在了。如在平日,掌门人来了,自该招待到
观主的云房下榻,以表祟敬,但这次大会,来了好几个门派的掌门人,松阳子为
了便于和各派掌门人交换意见,就住在宾舍里。这里还是松风子独自一个人的住
所。

  丁少秋不敢惊动四师叔,何况他想查的只是四师叔的随侍弟子,自然不会住
在前面,这就拉着李飞虹悄悄往北绕去。

  就在两人离去之后,清水短垣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望着丁少秋、李飞虹二
人后影,发出一声冷嘿,随后暗暗缀了下去。

  丁少秋、李飞虹不知道行藏已被人识破,只是循着围墙,绕到北首,才悄悄
跃起,越墙而入,落到地面,这里已是第三进的后院,此时一片黝黑,不见一点
灯光。李飞虹悄声道:「大哥,这要如何查法?」

  丁少秋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且进去瞧瞧。」他艺高人胆大,当先走上石
阶,再由一道敞开着的大门走入。

  这是一个穿堂,中间地方相当宽敞,前后各有两扇木门,都敞开着,左右两
边各有两排房屋。走出穿堂,则是一个小天井,迎面又有一道门,通往前面的院
落,才是观主的静室。不用说,这左右两排房屋,就是侍候观主的几个门人住的
了。但此时每个房间都已熄了灯火,这到那里去查呢?

  就在此时,只见从迎面一道门中,并肩走出两个手持拂尘的灰衣道士,两人
急忙闪动身形,隐入暗陬。那两个道士跨出门口,就脚下一停,同时稽首一礼,
抬脸道:「观主有请两位施主入内相见。」

  丁少秋、李飞虹方自一惊,这一瞬间,只见小天井左右两边立即出现了四个
手待拂尘的灰衣道士,再回头看去,穿灰衣的道士又多了二个。这是说自己两人
业已落入人家的包围之中,连想逃都逃不了。

  丁少秋心中虽暗暗叫糟,但他是个天不怕,地不伯的人,胸脯一挺,说道:
「贤弟不要紧,跟我见四叔师去。」

  举步走了出去,李飞虹自然也立即跟了过去。

  四面八个灰衣道士,除了站在对面的两个站着不动,四只眼睛,紧盯着丁少
秋、李飞虹两人,凝神戒备之处,其余六个灰衣道士,随着丁少秋两人的走动,
缓缓朝中间移动,逼近过来。

  丁少秋却没去理会他们,连看也没朝他们看上一眼。

  站在对面的两个灰衣道士深恐丁少秋二人在走近之时突然出手,是以一直在
严神戒备着,直到两人走近,左边一个已认出是丁少秋,不觉失声咦道:「会是
丁师弟。」白鹤门的道士都称丁少秋为师弟。

  丁少秋并不认识他,只是拱手道:「正是小弟。」

  左首灰衣道士道:「只怕观主还不知道来的是丁师弟呢,你们快随我来。」
说完,和另一个灰衣道士急忙一个转身,领着丁少秋二人往里走去。

  入门之后,由迥廊绕到第三进正面,拾级登阶,穿过两间屋宇,来至观主静
室门前。

  两个灰衣道士脚下一停,神色恭敬,躬下身去。由左边一个恭声道:「启禀
观主,侵入本观禁地的是丁少秋、李飞虹二人,现已带到。」

  只听里面传出松风子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

  两个道士应了声「是」,直起身子,仍由左边一个朝丁少秋二人抬抬手道:
「观主叫你们进去。」当先掀帘走入,李飞虹急忙相随走入。

  这是观主静室的外面一间,也就是静室中的起居室,布置得相当不错。这时
室中点燃了两盏角灯,灯光柔和,照得整间屋子如同白昼。上首一张锦榻上,端
坐着一个身穿蓝布道袍,面貌白皙,黑须飘胸的中年道人,他自然就是玉皇观主
松风子。

  丁少秋慌忙趋上几步,拜了下去道:「弟子丁少秋拜见四师叔。」

  松风子哼一声道:「你眼里还有我这四师叔吗?」

  李飞虹站在丁少秋身后,也哼了一声道:「我大哥若是眼里没有观主,还会
进来跟你跪拜吗?」

  松风子目光一注,沉喝道:「尔是何人?」

  李飞虹双手一背,冷笑道:「我不是白鹤门的人,观主该称我一声小施主,
说话客气一点,小小一个玉皇殿的观主,少在我面前摆威风了。」

  丁少秋忙道:「启禀四师叔,他是弟子结义兄弟李飞虹。」一面回头朝李飞
虹道:「贤弟不可对我四师叔无礼。」

  松风子面色阴森,冷声道:「少秋,你们深夜擅闯本观禁地,还有何说?」

  李飞虹冷笑道:「擅闯禁地?玉皇殿什么地方是禁地?我想请问观主,你有
没有知会过与会的各大门派?擅闯禁地,就得按玉皇殿的禁律处死,否则今天到
玉皇殿来的都是贵宾,随意走走,就不能说是擅闯了。」

  松风子被他说得无言可答,脸色铁青,虎的站起,右掌高举,沉喝道:「利
嘴小子,贫道劈了你。」

  丁少秋跪在地上的人急忙站起,说道:「四师叔歇怒,弟子和李兄弟只是睡
不着觉,出来走走,后来发现有一道人影,划空朝这里掠来,弟子二人只当是有
人侵入,一时心存好奇,才一路跟下来的,不知道这里是四师叔的住所,这望四
师叔恕罪。」有他站在李飞虹面前,就挡住了松风子的发掌。

  松风子目光一注,问道:「有一条人影朝这里来的?会是什么人,你看清楚
了没有?」

  丁少秋原是随口胡言的,但想起方才确实看到一条人影,这就说道:「这人
身法极快,和弟子相距又远,没看清他的面貌。」

  松风子唔了一声,挥挥手道:「好,你们回去吧。」

  丁少秋没想到四师叔会收蓬得如此快法,连忙躬身道:「多谢四师叔。」就
在他躬下身去之际,耳中忽然听到上首一道门内,似有细碎的脚步声走动,脚步
声走得极快。然后与李飞虹一起退了出来。

  这回他们是由静室正面走出来的。但刚走到第三进的大天井中间,突听一声
嘶然破空之声,从屋脊飞起,往西南投去,身法之快,宛如划空流星,去势神速
已极。

  紧接着又有道人影衔尾追出,话声往后飘送过来。喝道:「少秋,快追。」

  丁少秋道:「是四师叔,我们快追上去。」随着急忙纵身掠起,朝两道人影
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李飞虹忙道:「大哥,等等我。」跟着往下追去。

  这四条人影,各自衔尾疾追,就成了一条直线,最前面的那人等到奔出五六
里外,就倏然停住,转过身来,厉笑道:「松风子,你接老夫一掌。」

  喝声出口,人已一跃而起,宛如大鹏凌空,右手五指勾曲,朝松风子当头扑
来,这人正是南天一雕盛世民。

  松风子略作回顾,看到从后追来的丁少秋相距还有十四、五丈,立即退后一
步,沉喝道:「好。」右手翻起,使了一招「鹤翅拂云」,迎着对方雕手,朝上
托起。这一下,松风子可吃了亏,以白鹤对神雕,正好有着天生的克制,双手掌
势乍接,松风子闷哼一声,登登的连退两步,上身摇晃,几乎站不住椿。

  盛世民一下落到地上,呛然剑鸣,手持阔剑,厉笑道:「松风子,老夫今晚
先宰了你,正好给什么武林大会一个警告。」阔剑临风一振,目光却朝追踪赶来
的丁少秋瞄去,正待举剑欲劈。

  丁少秋追来的人,相距还有三丈来远,心头一急,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身
在半空,右臂疾振,发出一记「百步神拳」,轰然有声,朝盛世民剑上撞去。一
团拳风击在阔剑上,发出一声铮然大鸣,把他阔剑震退开去。松风子早已在这一
瞬间向旁闪出。

  盛世民巨目抡动,一下落到丁少秋身上,沉哼道:「丁少秋,又是你。」

  丁少秋泻落在他面前,冷然道:「是我又怎样?」

  盛世民厉笑道:「这是你自己赶来送死,那就怨不得老夫了。」喝声甫出,
阔剑嘶然生风,闪电般朝丁少秋劈来。

  他是早就存了杀机,一招出手,阔剑连振,「天南剑法」迅若长江大河,源
源出手,在丁少秋左右前后,剑光起落如电,连绵不绝,只不过转眼工夫,阔剑
划出来的剑光,一匝又一匝的环绕着把丁少秋困在里面。不,他阔剑开阖如风,
东一剑、西一剑的劈着,每一剑参差不齐的幻起三两道剑光,因此远望过去,丁
少秋一个人就像落在数十支石笋堆中,几乎没有你进退的余地。

  但丁少秋早已展开「避剑身法」,身如逆水游鱼,在你绵密的剑光之中,忽
进忽退,左右转侧,姿势优美,支支的阔剑,好像专门找他空隙刺了过去,但没
有一剑沾得上他的衣角。这一场游戏,一个挥剑急攻,一个侧身游走,就像表演
给松风子看的,直把松风子看得眼花撩乱,胆颤心惊,也暗暗称奇不止,眼中不
觉闪烁着异芒,不住的点头。

  李飞虹站在松风子的对面,他和松风子好像有成见似的,不肯跟老道士打招
呼。这场以徒手对阔剑,战况虽然极为激烈,但李飞虹见过几次,大哥只要展开
「避剑身法」,最厉害的剑法也伤不了他,因此并没有把惊险场面放在心上,侧
脸看去,只见松风子目睹战场,脸有诡笑,心中暗道:「大哥这四师叔,生得好
奸。」

  就在他思忖之际,漫天匝地的剑光倏然尽敛,南天一雕盛世民阔剑一收,嘿
然道:「老夫不想再和你缠斗下去,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顿足,宛如夜
鸟投林,朝一片松林间飞去。

  丁少秋一下掠到松风子身前,问道:「四师叔,你老没事吧?」

  松风子的右手缓缓地搭上了丁少秋的左肩,说道:「还好,贫道没什么,只
是……」

  他搭在丁少秋左肩的右手突然滑落,一下点了丁少秋背后三处穴道,在这同
时,左手屈指弹出三缕指风,制住了李飞虹的穴道:「然后走到丁少秋面前,脸
色阴沉的道。」少秋,你说,你这避剑身法是那里学来的?」

  丁少秋耳边突然响起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小兄弟,千万别告诉他。」这说
话的正是宝塔上认识的蓝褂小老头的声音。

  在这同时,李飞虹也尖叫起来,怒声道:「老道士,你制住我穴道,要做什
么?」

  松风子沉喝道:「闭上你的嘴。」左手再次弹出两缕指风,点了他昏穴,一
面朝丁少秋喝道:「师叔问你的话,还不快说?」

  丁少秋心目中松风子总是自己的师叔,师叔问话,焉得不实话实说;但有蓝
褂老哥及时这一叮嘱,心中不禁一动,就随口说道:「弟子这几式身法,是师父
教的……」

  他总究是年纪还小,又没出过门,江湖经验太差了,这句话对任何人都可以
说,惟有对松风不能说。

  试想松风子是松阳子的师弟,功力虽然不及大师兄甚多,但白鹤门有些什么
武功,松风子自然最清楚也没有了。丁少秋使的「避剑身法」,白鹤门那有这种
身法?

  松风子脸现诡笑,轻嘿一声,道:「很好,你把这几式避剑身法的口诀、步
法,说出来给师叔听听,嘿嘿,若有半句虚言,师叔先废了你这叛门逆徒。」

  在他说话之时,李飞虹耳边响起一个细小的声音轻咦一声道:「小兄弟,你
被这臭道士制住了穴道?好,你现在试试看,是不是可以活动了?」李飞虹听出
是蓝褂小老头的声音,心中方自一喜,突觉身上一松,双手果然已能活动。

  只听蓝褂小老头的声音又道:「喂,小兄弟,暂时不可露了形迹。」

  李飞虹想要问他,大哥的穴道解开了没有?但又不好开口说话,只是目光转
动,望着大哥,露出焦急之色。

  只听蓝褂小老头声音嘻的笑道:「你大哥穴道根本没被制住,哦,对了,你
不妨说几句气话,气气臭道士。」

  李飞虹听说大哥穴道并未被制,心头就宽了许多,这时正是松风子逼着丁少
秋说出「避剑身法」的同时,不觉哼了一声道:「亏你还是大哥的师叔,原来和
古灵子只是一丘之貉,也要觊觎大哥的避剑身法。」

  松风子怒哼道:「胡说,贫道因他是本门弟子,使的不是本门武功,所以要
问问清楚。」

  李飞虹冷笑道:「我大哥使的是什么身法,松阳道长早已知道,还用不着你
这师叔操心,你要在荒郊野外,制住大哥穴道,逼问身法,不是心存觊觎,还是
什么?」

  松风子听得大怒,嗔目喝道:「小子,你再胡说八道,贫道就先劈了你。」

  「哈哈。」随着一声长笑,一道人影划空泻落,那是一个身如宝塔的黄衫秃
顶老人,发出破竹般声音朝松风子大笑道:「一个做师叔的要在半夜三更到荒郊
来逼问师侄的武功,倒是新鲜得很。」随着话声朝丁少秋走来。

  松风子早在对方还未泻落地上之前,就已听出笑声苍劲有异,来势奇速,身
形一晃,挡在丁少秋身前,此时看他逼来,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长剑,沉喝
道:「施主可是花字门逢总监吗?」

  逢天游大笑一声,发出破竹般声音说道:「观主怎么认识逢某的?」

  松风子道:「逢施主威名远播,贫道焉得不识?」

  逢天游道:「观主既然知道逢某,那就请让开。」

  松风子凛立不动,徐徐说道:「丁少秋乃是贫道师侄,贫道岂能退让?」

  「哈哈。」逢天游仰天大笑道:「你制住丁少秋穴道;逼他说出身法来,何
曾有半点师叔侄的情份?如今却说他是你师侄,不能退让了。观主主持玉皇殿多
年,总听说过逢某说出来的话,从不更改,观主再不肯退让,那是存心和逢某过
不去了。」

  松风子长剑当胸,冷然道:「逢施主不可逼人太甚。」

  逢天游一双巨目精光陡射,沉笑道:「这是观主逼我动手的了。」

  右手抬处,锵的一声,掣出一柄四尺长的阔剑来,临风一晃,斜睨着松风子
道:「观主可是想试试逢某的剑锋吗?」

  松风子后退半步,冷然道:「逢施主如果一定要赐教的话,贫道就只好奉陪
了。」

  长剑斜抖,摆出的是「白鹤亮翅」,这一式虽非「白鹤剑法」的门户,但却
是「白鹤剑法」最容易变换招式的一式了。

  逢天游沉嘿一声,他也没摆门户,右手一抬,阔剑嘶然,就朝松风子剑上磕
来,这一记毫无招式,纯粹是以大吃小的打法。

  松风子当然不会和他硬打硬砸,身形轻侧,使了一招「鹤翅推云」,长剑斜
出,朝逢天游执剑右腕削去。

  两人这一动上手,一个阔剑开阔如风,每一剑都划出盈耳的啸声,剑光如匹
练横飞,声势极盛。一个长剑挥舞,宛如一头灰鹤,展翅侧翼,极尽其态。一道
道、一圈圈的剑光,瞬息变幻,不可捉摸,在短暂的时间内,似乎还看不出优劣
之势。

  就在此时从松林中闪出一条人影,行动有如鬼魅,迅捷无俦的朝丁少秋身后
欺了过去。此人目的,敢情是想乘丁少秋穴道受制,把他掳去,或者暗下杀手,
但就在他堪堪逼近,丁少秋已经及时警觉,倏地转过身来,目光一注,沉喝道:
「言凤姑,你待怎的?」

  原来这欺近身来的正是青布衣裙的言凤姑,她没想到已被松风子点了五处穴
道的丁少秋,竟会一下就解开穴道,不觉微一怔神,沉哼道:「小子,你动作倒
是快得很。」这是说丁少秋自解穴道,动作很快。

  话声出口,右手箕张,五指像鸡爪般闪电朝丁少秋左腕抓来。

  丁少秋岂会让你抓到?身形一侧,右手朝对方肩头拍去。

  李飞虹眼看有人偷袭大哥,还动上了手,正待掠去,忽觉风声飒然,自己面
前已经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秃顶红脸老者,沉笑道:「小子,不用过去了。」

  李飞虹自然认得,这人正是方才和大哥动手的南天一雕盛世民,原来他躲在
林内,并未离去,心头暗暗震惊,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长剑横胸,哼道:「你
想怎的?」

  盛世民沉笑道:「小子,你不是老夫的对手,还是乖乖束手就缚的好。」

  李飞虹哼道:「要我束手就缚,你在做梦。」

  盛世民阔剑一指,朝前送去,哼道:「小子接招。」李飞虹长剑疾翻,往下
压去,「叮」,他剑尖在阔剑上一沾即昂,迅向盛世民眉心点去。

  盛世民一怔,后退半步,目注李飞虹喝道:「屠狗剑法,你是丐帮的人。」

  李飞虹一剑领先,岂肯罢手,手腕连连翻动,长剑错落,一连三剑朝前攻出
去,口中喝道:「是丐帮又怎么样?」

  盛世民又后退了一步,沉吟道:「你小子叫李飞虹,唔,你是李铁崖的什么
人?」

  李飞虹被他问得一楞,哼道:「你管我是谁?」挥剑着着进击。

  盛世民忽然大笑道:「好小子,你以为老夫怕了李铁崖?」

  李飞虹哼道:「这些话都是你说的,我又没说什么,你只管冲我来好了。」

  「很好。」盛世民洪笑道:「老夫今晚先把你拿下了。」

  阔剑突然一紧,浑身宛如电闪雷绕,疾扑而来,这回他展开「天南剑法」,
剑光缭绕,刹那之间就把李飞虹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中。李飞虹先前还一连挡开七
八剑,但盛世民剑势沉重,快捷如风,不到十招,就被逼得气喘手软,长剑再也
施展不开。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老哥哥——蓝褂小老头的声音尖笑道:「小兄弟,
别慌张,有老哥在这里,你绝不会吃亏的,来,快向左闪开,退后一步,左脚前
跨,右脚跟进,身向右转,剑往地下刺。」

  李飞虹正在手忙脚乱,无计可施,就依着他所说,向左闪开,后退了一步,
盛世民立即跟上,李飞虹左脚前跨,右脚跟进,身向右转,这一下,就转到盛世
民的身后。

  盛世民反应极快,也立即转了过来,李飞虹长剑往地下刺落,盛世民刚刚转
过身来,左脚就像自己送过来的,脚尖正好转到李飞虹的剑尖之下。这一下若要
被刺中,盛世民的脚背就会被钉在地上,这一招也正是「屠狗剑法」中的「七寸
钉蛇」。盛世民乍见李飞虹剑往下刺,心头一急,慌忙吸了口气,身子硬往后移
三尺。

  「嘻嘻,这一剑你使得慢了半拍,虽然没把他脚背钉住,也可以让他知道厉
害了。」

  蓝褂小老头的声音接着又道:「你已经扳回先机了,现赶快向左跃开,成骑
马式,上身下扑,剑从胯下往后刺,嘻嘻,这招『窝弓射虎』你应该很熟。」

  「窝弓射虎」也是「屠狗剑法」中的招式,李飞虹当然很熟,但他想不出老
哥哥何以要他使出这一招剑法?但方才「七寸钉蛇」差点就钉住盛世民的脚背,
老哥哥好像有先见之明,因此话声入耳,就依照老哥哥的指点,向左跃开,上身
下扑,剑从胯下往后刺去。

  说来也奇怪,就在李飞虹往左跃之际,盛世民已快捷如风的追到李飞虹的身
后,阔剑平刺而出。

  李飞虹正好往前俯下,剑从他背脊上刺过,刺了个空,李飞虹从胯下后刺的
一剑,恰好朝他小腹刺去。

  盛世民一惊,一时来不及闪避,只好一个筋斗朝上翻起,才算避过李飞虹的
一剑。

  蓝褂小老头叫道:「可惜,又慢了一点,听着,快向后转,朝前跑上二步,
一、二、三,剑使『朝天一炷香』,再向右跨出两步使『天狗在户』,后退三步
使『拔云见日』。」

  现在李飞虹对老哥哥有了信心,他说的又是「屠狗剑法」中的招式,只有朝
后转,朝前跑,朝右跨,朝后退,才是老哥哥所指点的胜敌之机,李飞虹不用思
考,就依着老哥哥的话去做。

  李飞虹一个转身,再往前跑了三步,长剑朝上,使出「朝天一炷香」,说也
真巧,他剑尖朝上竖起之时,正好就是盛世民下落之处。

  盛世民外号南天一雕,身形骤落之际,发现李飞虹剑尖往上刺来,心头不禁
暗暗冷笑,右足尖在剑尖上一点,乘势又往上窜起,身形一侧,朝右首横飞了出
去。

  那知李飞虹听了老哥哥的话,在使出一招「朝天一炷香」之后,并未停止,
紧接着向右跨出两步,又使了一招「天狗在户」,长剑倏扬,朝右上方削去。这
一剑又正好是盛世民横飞出去之后,往下翻落之处,李飞虹长剑斜削,岂不正好
削向他的双足?

  好个盛世民,他心头虽然暗暗震惊,方才李飞虹一记「朝天一炷香」,并没
有使他震惊,是因为他只当李飞虹是巧合而已,但现在这招「天狗在户」,却使
他暗暗震惊,那是天下没有接连两招都会是巧的,他震惊的是李飞虹小小年纪,
居然事前就料到他会向右飞落,出招如此准确,但他还是并不在乎,双手猛向地
上一划,身子又腾空升起三尺多高,身形再次一侧,越过李飞虹头顶,朝他身后
落去。

  这一记他是临时决定的,前两次被你料中我下落之处,现在我朝你身后倒飞
出去,总不至再被你料中了。但那知你南天一雕盛世民的一举一动,悉在蓝褂小
老头算计中。

  李飞虹紧记着老哥哥的话,在这招「天狗在户」依然落空之后,想也没想,
立即后退三步,长剑一振,出一招「拔云见日」,剑尖在天空左右疾划,剑光打
闪,就像要把天上浮云拔开似的。

  这时正好有一朵浮云冉冉飞来,不,他正是第三次往下直落的盛世民。南天
一雕就是因为和人动手之时,能够不时纵身飞扑,使敌人防不胜防,才有一雕的
外号,但也毕竟不是会飞的雕,第一次藉着李飞虹剑尖上一点之势,腾身飞起,
第二次凭藉着一口真气,抖臂划手,才把身子窜起三尺。

  但到了第三次,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此时,任你南天一雕
武功最高,一口真气经过三次提吸,再也憋不住了。李飞虹的长剑朝天空左右疾
划,盛世民下落的人,自己业已无法控制,急切间,只得把手中阔剑往下撩拨。

  这回一个依着招式发剑,一个在下落之际,临时发剑护身,在气势上,就有
着盛衰之别。但听「铛」、「铛」两声,李飞虹的剑招虽然被他拔了开去,等到
双脚落地,才发觉背脊上凉飕飕的,衣衫已被李飞虹剑锋划破,心头又惊又怒,
双目精芒电射,口中暴喝一声:「好小子,老夫劈了你。」

  相距还有数尺,左手扬处,一记劈风掌朝李飞虹迎面劈击过去。他这一掌是
在盛怒之下击出来的,掌风怒啸,卷撞而来,势道强猛绝伦。

  李飞虹冷笑道:「我才不怕你呢。」手中长剑一抡,正待发剑。只听耳边又
响起老哥哥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不用理他,哦,你还可以数落他几句,气气
这姓盛的小子。」人家掌风已经撞过来了,老哥哥竟然说不用理他,李飞虹虽然
觉得奇怪,但因有前面几招的经验,果然按剑不发,要看看如何不用理他?

  盛世民在这一掌上,少说也使了八成力道,那知掌风撞到李飞虹身前还有三
尺光景,忽然向左一偏,好像有一股无形吸力,把它引了过去,宛如激流碰上屹
立的石崖,一下从李飞虹身边转弯,打旁里流出。

  发掌的人,对自己劈出的掌力自然反应极快,盛世民一发觉不对,急忙一招
手,准备把掌力收回。像盛世民这样的高手,对自己的掌力,自可收发由心,那
知这回掌风出手,竟然一泻千里,再也收不回来,心头的这份震惊,自是非同小
可,双目转动,似有不信之色。

  李飞虹眼看他劈出的掌风只是从身旁呼啸掠过,心知又是老哥哥暗中弄的玄
虚,一面故意抬了下脸,望着盛世民不屑的道:「怎么啦?我等着想试试你一掌
有多少斤两,原来劈歪了,那好,你再发第二掌试试吧。」

  盛世民没有理他,只是目注松林,凝声道:「林内是那一位高人,怎不请出
来让盛某见识见识?」

  松林里没有半点声音,过了半晌,才听到耳边响起极细的声音笑道:「小老
儿不是高人,所以不打算和你盛老大搭腔,但想了想,还是一句话,非提醒你不
可,人家李老髯膝下,只有他一个。你伤了他,丐帮的人只要一人一脚,就可以
把你天南庄踏平了,这一点,你不会没想到,只是太把自己估高了,嘻嘻。」只
闻其声,不见其人。

  盛世民并不傻,此人能够不声不响,不露形迹,就把自己八成功力的一记掌
风引开,武功之高,岂非胜过自己甚多,由此可见今晚之局,自己决难讨好,那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心念一动,立即展开身形朝林中闪去,耳中听到那尖细声音
轻笑道:「嘻嘻,盛老大慢走。」

  这时松风子和逢天游已经打出三四十招,逢天游四尺阔剑开阖如风,攻势愈
来愈见凌厉,松风子却节节后退,简直落尽了下风。陡听逢天游大笑一声,阔剑
闪电般连拍了松风子三处大穴,高大人影一晃,朝正在和丁少秋激战的言凤姑直
欺过去,口中喝一声:「滚开去。」

  言凤姑和丁少秋激战多时,虽未落败,但也没有占得半点便宜,此时眼看逢
天游忽然朝自己欺来,长剑抖手便刺。

  逢天游阔剑一摆,「铛」的一声,双剑交击,把言凤姑震退了一步,口中沉
喝道:「逢某叫你滚开。」

  言凤姑铁青着脸哼道:「逢天游,你对谁吆喝?」

  逢天游沉笑道:「逢某不对你说,还会对谁说话?」

  丁少秋没想到逢天游会帮着自己出手,他既和言凤姑对上了,自己正好及时
退下,这一转身,瞥见六名黑衣少女雁翅般排在四师叔左右两侧,四师叔双目微
阖,神情委顿,这一情形,分明是落入人家手中了。

  这六个黑衣女子,站在前面的两个年龄稍长,约莫二十五六,面貌较好,身
段婀娜,肩头交叉斜插双股剑,箭袖口上还有金线绣着展翅金燕,似是六人中的
领头之人。稍后四名,则是一身黑色劲装,袖口就没有金线刺绣,手持双剑,一
副严神戒备,押着四师叔。

  丁少秋不知她们来历,心头蓦然一怔,扬目喝道:「你们还不快放开我四师
叔?」

  李飞虹一下闪到他身边,叫道:「大哥,我来帮你。」

  逢天游舍了言凤姑,转身走来,赫然笑道:「丁少秋,松风子已经落在老夫
手中,只要你束手就缚,老夫就可以放他。」言凤姑眼看对方势盛,口中冷哼一
声,跺跺脚转身就走。

  丁少秋双目神光闪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飞虹在旁叫道:「大哥,别听他的,这姓逢的老奸巨滑,不能相信他。」

  正说之际,突听「嘶」的一声,两道人影有如天马行空,连袂飞来,一下落
到逢天游的面前。


[ 本帖最后由 xzybb 于 2010-11-19 21: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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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

  这两人一身黑绸劲装,黑绢包头,而且还用黑布蒙住头脸,只露出了两个眼
孔,但一看就知是两个女的,男人不会如此瘦小。

  两人中,中等身材的一个摆了下手,另一个较为瘦小的立即后退了一步。中
等身材的黑衣女子沉声道:「逢天游,你手下四燕中的二燕,业已被我制住,今
晚之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一面回头朝丁少秋道:「丁少秋,她们都已被我制住,你过去拍开令师叔穴
道,可以走了。」

  丁少秋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极熟,但他故意改变声音,以致听不出究竟是谁
来?闻言心头暗暗惊异,这两人连袂飞来,就往逢天游面前泻落,还未见他们出
手,居然把六个人一起制住了。人家既然这么说,他就举步朝四师叔身前走去。

  那六个黑衣女子果然被制住了穴道,原式站着,一动不动。丁少秋伸手在四
师叔身上连拍了几掌,才把穴道解开。

  逢天游怒吼而起,阔剑嘶风,猛向中等身材黑衣人当头劈去,暴怒之下,这
一剑力猛劲急,势道十分凌厉。

  中等身材黑衣人嘿然冷笑,举手之间,银光如练,一柄细长长剑疾向阔剑撩
去。

  逢天游见多识广,乍见对方手中长剑光芒有异,分明是柄断金切玉的利器,
怕自己阔剑受损,不待剑势交接,立即翻腕变招,改直劈为斜削。

  中等身材黑衣人同时变招,缩腕再发,直指逢天游眉心。

  两人这一动上手,一个阔剑开阖生风,剑光如匹练飞舞,一个细长长剑乘隙
抢攻,点点银芒参差如镞,不过几招,就已人影迷离,难分敌我。

  站在边上的另一个瘦小黑衣人眼看丁少秋解开松风子穴道之后,一手叉腰,
挥挥手,冷声道:「你们只管先走。」

  丁少秋听出这人是个少女声音,后音听来极熟,只是她和中等身材黑衣人一
样,故意变了声音,因此听不出也想不起这两人究竟是谁了。

  松风子道:「少秋,我们走吧。」

  李飞虹故意道:「大哥,这二位帮着我们救下观主,但究竟双方人手悬殊,
一旦解开穴道,只怕双拳也难敌四手,我们怎么能走呢?」

  松风子被他说得讪讪的,连忙稽首道:「李小施主说得极是。」

  这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逢天游一向自诩精通剑术,江湖上罕有他的对手,今
晚他遇上的中等身材黑衣人,不仅遇上罕见的强敌,人家的剑法,他几乎无法捉
摸,先前还凭仗着他数十年的修为,硬拼硬搏,但打到十招,就渐渐落了下风,
也渐渐发现对方剑法有说不出的奇幻快捷,往往使自己措手不及,无法还手。

  中等身材黑衣人也在此时忽然收剑后跃,冷然道:「逢天游,你不是我的对
手,不出十招,非伤在我的剑下不可,咱们不用打了。」一面朝站在一旁的瘦小
黑衣人道:「你替她们解开穴道,咱们走。」

  瘦小黑衣人口中答应一声,走过去,分别在六个女子身上拍了一掌。

  逢天游知道对方说得不假,如果再打下去,十招之内,自己确非落败不可,
收回阔剑,目注中等身材黑衣人沉声道:「逢某确非朋友之敌,这一点逢某还有
自知之明,不知朋友如何称呼,可以见告吗?」

  中等身材黑衣人微哂道:「我并不想扬名立万,用不着通名报姓,你如要找
我,江湖上随时都可以找得到我。」说完,朝瘦小黑衣人招了下手,两条人影翩
然掠起。

  「善哉,善哉。」松风子道:「这二位黑衣人,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武
功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李飞虹一把拉着丁少秋的手,叫道:「大哥,我们快回去了。」回到宾舍,
两人依然悄悄穿窗而入,再掩上了窗户,李飞虹刚在自己的床沿上坐下,丁少秋
也悄然跟了过来,和他并肩坐下。

  李飞虹猛然一惊,迅疾把身子向右移开,说道:「大哥要做什么?」

  丁少秋嘘了一声,低声道:「愚兄有话和你说,又不能让别人听到,所以只
好和你坐在一起,才能说了。」

  李飞虹偏头问道:「你要说什么呢?」

  丁少秋悄声道:「事情太多了。」

  李飞虹奇道:「我怎么会没想到什么呢?哦!你快说咯。」

  丁少秋笑道:「世事留心皆学问,贤弟并没去留心它,怎么会发现呢?」

  李飞虹催道:「大哥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丁少秋压低声音道:「第一,我方才发现四师叔房里,有女人走路的声音,
后来言凤姑出现,我才知道在四师叔房里的就是她……因为她靴尖上有钢钩,走
路之时,会有极细的金属之声……」

  李飞虹忽然掩口笑道:「你说四师叔和她……」

  「贤弟想到那里去了?」丁少秋道:「我是说四师叔的房中可能有两个人,
一个是南天一雕盛世民,另一个则是言凤姑。」

  李飞虹吃惊道:「他会和天南庄有勾结?」

  「很有可能。」丁少秋道:「我想我和大伯父看到有人把消息放在观前大香
炉香灰中,以及我们登上宝塔,看到一个灰衣道士和人密谈,这内奸不是出在门
人弟子,而是出在他身上。」

  李飞虹膛目问道:「大哥有什么证据?」

  「就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丁少秋道:「愚兄从几件事上,是推断的。」

  李飞虹道:「好,你说嘛。」

  丁少秋道:「第一,我们偷入观主静室,他好像早已料到我们会去,早就布
置好了,准备生擒我们的,后来刚巧有一道人影从墙头掠过,他怕被人知道,我
们在他静室里被擒的,才没向我们出手……」

  李飞虹奇道:「那道人影,不是南天一雕吗?」

  「不是。」丁少秋道:「最先掠过墙的并不是南天一雕,他是后来追出来,
绕到我们前面去的。」

  李飞虹道:「他干麻要绕到我们前面去呢?」

  「这就是他们预定的诡计。」

  丁少秋道:「四师叔的武功再不济,也不致于一招之间,就伤在盛世民的掌
下,那是他们有意如此,好让我和盛世民动手,盛世民使的是剑,我就只有展开
避剑身法,盛世民一走,四师叔就以此作为借口,因为避剑身法既不是白鹤门的
武功,又不是武功门的武学,他身为师叔,就可以责问我跟谁学的了。」

  李飞虹点头道:「我懂了,他们怀疑大哥的避剑身法是从风雷宝笈学来的。
哦,他方才点了大哥几处穴道,你怎么解开的呢?」

  丁少秋笑了笑道:「愚兄练的内功,一遇到外来指力侵袭,就会自生抗力,
四师叔根本就没有制住我的穴道。」

  接着又道:「贤弟莫要插口,我还没有说完呢,当时最前面的一道人影,敢
情就是逢天游,他发现四师叔追了出来,在中途逸去,他的目的,可能也是怀疑
我的武功出自风雷宝笈的,因为他也曾败在愚兄剑下,因此不想让愚兄落在他们
手里,他也以为愚兄穴道受制,才出面绊住四师叔,他手下就可以把愚兄掳走,
没想到言凤姑先落到愚兄身后,和愚兄动上了手,他手下人才没有现身,是希望
咱们打个两败俱伤,她们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李飞虹不待他说完,抢着道:「她们没想到这言凤姑不是大哥对手,于是趁
大哥和言凤姑动手之际,制住松风子,想逼你束手就缚。」

  丁少秋道:「正是如此。」

  李飞虹道:「这样曲折的事情,大哥怎么想出来的呢?」

  丁少秋笑道:「因为我和这些人接触过几次,再从他们的出场次序,加以推
想,也就思过半矣了,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我曾听到过四师叔静室里有女子走路
的声音,言凤姑一现身,我就已猜到几分了。」

  李飞虹问道:「那么后来那两个蒙面黑衣人,你知道她们是谁?」

  丁少秋微微摇头道:「愚兄一直想不出来,她们连说话声音都故意改变了,
只是有一点,我一直很怀疑,她们说话的后音,听来好像极熟。」

  李飞虹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大哥不会仔细想想,你认识的女孩子中,有
没有这样两个人?」

  丁少秋笑道:「贤弟说笑了,愚兄从下山到现在,也不过个把月光景,那会
认识什么女孩子?」口中说着,心头不禁浮起池秋凤的倩影。

  只听李飞虹又道:「大哥再想想看,这两人会不会是家里的什么人?」

  「啊。」丁少秋突然双手一伸,紧紧的握住李飞虹的手腕,口中大声叫了起
来:「是大伯母,是她,一定是大伯母,我当时怎么会想不起来的?」说着,不
觉眼眶湿润,流下泪来。

  李飞虹一惊,忽然轻咦道:「大哥,你怎么了?」

  丁少秋双手一松,用衣袖拭着泪水,说道:「愚兄从小是由大伯母扶养长大
的,她比母亲还要疼我,她和我姐姐三年前失踪,至今没有下落,方才那两个蒙
面人,一定是大伯母和姐姐,不会错了。」

  李飞虹张大双目,说道:「大哥,你在哭了?」

  丁少秋拭着泪水说道:「没有。」

  李飞虹柔声道:「如果那两人真是大哥的大伯母和姐姐,大哥应该高兴才对
啊,至少她们并没有失踪,对不?」

  丁少秋道:「但她们为什么不肯和我见面呢?」

  李飞虹轻笑道:「大哥怎么忘了,你大伯母可能正在暗中侦查一件事,现在
还不到时机,不能和你见面。」

  丁少秋道:「贤弟说得也是。」

  李飞虹悄声问道:「大哥,今晚我们遇上的事,明天要不要告诉你的师叔祖
呢?」

  丁少秋道:「不能说,说出来了,就会牵扯到四师叔,我们无凭无据,怎么
能说他勾结天南庄呢?」

  「那就不用说了。」李飞虹笑道:「时间不早了,大哥也该休息一会了。」

     ***    ***    ***    ***

  第二天是大会前夕,各地应邀来参加的武林同道,纷纷赶来,玉皇殿里里外
外,到处都有老少不等三五成群的江湖上人徜徉。

  丁少秋因大伯母和姐姐昨夜既已现身,可能会杂在人丛中,也是来参加大会
的了,因此就约了李飞虹到处走走,希望能发现大伯母母女两人。但从早到晚,
处处留心,暗暗打量,还是没有找到,甚至连和昨晚两个蒙面黑衣人身材相似的
人,都没遇上一个。

  端午,又称天中节,是鬼怪妖精必须躲避的日子,君不见白蛇娘娘乎,只喝
了小小一杯雄黄酒,就现出原形来了。大会选在今天,正是含有邪不胜正之意。
大会正式名称是「江南武林同道联谊大会」,已经用红布贴着斗大的金字,在玉
皇殿前面一片广场上横空高悬,十分醒目。

  广场北首,临时搭盖了一座芦棚的高台,台高一丈,设有八把木椅,是准备
给八位发起人坐的。台下,中间是一条走道,左右两边,各放着三张八仙桌为一
排,共有二十排之多。最前面一排六张八仙桌,围以高背木椅,紫红绣金椅披,
是贵宾席,专门接待各派掌门人以及武林耆宿的。从第二排起,坐的一律都是板
凳,乃是来宾席,大家可以坐。

  大会定在已时举行,现在还不过辰初,已经有不少人坐在来宾席上了。丁少
秋和李飞虹早就夹杂在众人之中,坐在最后一排,右边第一张桌子,靠右边的两
个位子上。因为坐在这里,对前来参加大会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到,因为他
们都得从中间一条走道上经过。

  这时正有十几名玉皇观的道士在每一张桌子上放好一个茶盘,盘中放一把白
瓷茶壶,和八个茶碗。瓷壶中早已放好了茶叶,只是尚未冲水而已。

  随着时间的逐渐接近,来宾也渐渐多了。这些三山五岳的朋友,倒也客气得
很,先来的都坐在较下面的一排,如今除第一排「贵宾席」,差不多全坐满了。

  十几名灰衣道士手提大铜壶,替每一桌上沏上茶水。丁少秋和李飞虹随时注
意每一个来宾,只是没见到大伯母和姐姐小凤的影子,而且连近在咫尺的天南庄
的人,一个也没来。

  时间渐渐接近已时,玉皇殿传出一声清磬之声,本来数百人寒暄交谈的喧哗
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接着由白鹤门松云子、玉皇殿观主松风子二人陪同贵宾入场。这些人乃是九
三高龄的东海采荠叟、太湖洞庭钓叟徐璜、通臂门掌门人毕友三、徽帮帮主杨三
泰、古灵门主古灵子、鄢茂元、鄱阳水寨寨主潘阳龙王刘行、洪泽水寨寨主飞鱼
冯五,相继在左首贵宾席上落坐。

  没多久,只见白鹤门掌门人松阳子、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陪着少林南派俗家
掌门人仲子和、六合掌门人李瘦石、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天声,八封门名宿谢传
忠、丐帮南昌分舵苍鹰白仰高等人,他们就是这次大会的发起人,联名发出请柬
的主人。台下数百名来宾立即纷纷鼓起掌来。台上人也一齐躬身答礼,然后依次
坐下。

  白鹤门掌门人松阳子却并未落坐,这时缓步走上台前,打了个稽首,说道:
「各位来宾,各位道兄,我们这一江南武林同道联谊大会,从发起到现在,已有
二十几年历史了,每隔三年举行一次,由大会轮流作东,柬邀同道作联谊性的聚
会,有什么不易应付的大事,也往往在大会上圆满解决,足见我们江南武林同道
团结一致,合作无间,才能使江湖武林平安无事。」

  口气略为一顿,就接着道:「今年这一大会,是由武功门和敝门联合作东,
承蒙九三高龄的采荠道长远从海外赶来,以及各位来宾的惠然光临,贫道代表大
会,先谢谢各位。」说到这里,又朝台下打了个稽首,台下来宾也一致报以热烈
掌声。

  松阳子接着又道:「至于这次大会,共有两件大事,要向各位提出报告,因
为这两件事有着连带关系,贫道先说第一件,那就是最近在江湖上盛传的昆仑派
风雷宝笈出土的这件事……」

  提到「风雷宝笈」,台下数百人登时肃静下来,全场几乎坠针可闻,显见大
家对它是如何关切了。

  松阳子轻轻吸了口气,续道:「江湖传说昆仑风雷宝笈在武功山雷岭出土,
才引发了第二件事,且等稍后再说,至于风雷宝笈在武功山雷岭出土,那倒一点
不假……」

  台下来宾听松阳子一口承认谣传风雷宝笈出土之事,大家急于听他下文,自
然没人说话。

  松阳子笑了笑,才道:「但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贫道那时还只有二十来
岁,据说是武功门的上代掌门人戴老前辈在武德堂后进一棵桂树下发现的,外面
还有一个石函,打开石函,里面有一个木盒,内藏『风雷宝笈』分为上下两册。
戴老前辈仔细阅读了一遍,书中所记载的都是道家敕勒之术,这就和丁老前辈二
人,亲自送上白鹤观,交与先师收执……」

  他口气微顿,紧接着道:「但没想到事隔五十年,却有人传出江湖,把风雷
宝笈说成昆仑派的武功秘笈,才引起各方瞩目,也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如果再
延续下去,只怕还会引发更大的乱子。因此经由武功门邵道长共同研商的结果,
并征得各位道兄的同意,才举行今日这一大会,希望藉今日之会,可以澄清此一
谣言……」

  台下来宾这时不由得起了一阵窃窃私议。

  松阳子并没理他们,只是微微一笑,右手朝身后招了一下,立即有一名道童
手捧一个黄布包袱,走了上来。另有两个灰衣道士随着走上,把放在中间的一张
案桌,扛到台前,然后退下。松阳子从道童手中接过黄布包袱,放到案上,随手
打开包袱,把黄布交与身旁的道童。道童双手接过,躬身退下。

  现在案上放着的是一个黑黝黝的木盒,松阳子打开盒盖,从盒中取出两本厚
厚的书本,放到案上,才抬头道:「这两册就是在雷岭武德堂后进一棵老桂树下
出土的昆仑风雷宝笈,其中所载尽是符咒敕勒之术,绝非什么武功秘笈,诸位来
宾,均可上台来翻阅,不过人数不宜拥挤,要参阅的人,可以依次由第一排第一
桌的来宾开始,好了,现在就请要看的人上台。」

  说完,打了一个稽首,便自退到原来的椅子上落坐。

  古灵子没待他说完,已经当先站起,洪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飞身跃登台上,目光注处,那两册「风雷宝笈」,锦绫裱装,业已发黄,形
式甚古,一望而知少说也是一二百年以上之物,上书「风雷宝笈」四个篆字,翻
开首页,有「昆仑弟子姜维岳恭录」字样。姜维岳正是昔年昆仑派第一高手,人
称伏魔真人的姜真人。

  古灵子不觉怦然心动,但一直翻下去,阅读一遍,上册所载均是道士作法用
的设坛步斗之类的事,下册则全是符咒,果然与武学无关,心中还是不信,仔细
翻阅,确非后人伪造,只好默默退下。

  众人之中,有古灵子领了头,就有人相继上台,有些人纵然不是为了武功秘
笈,但既然来了,总要参观一下如今传遍江湖的「风雷宝笈」。因此台下来宾,
几乎每个人都想上台去一看究竟,随着古灵子的下台,大家就排队上台,共同观
看。

  古灵子回到座上,鄢茂元立即问道:「古门主,你看过了觉得如何?」

  古灵子嘿然道:「看来风雷宝笈确是道家敕勒之术,是手抄本,少说也有一
二百年了。」

  鄢茂元道:「道兄这么说,自然不会错了,只不知道兄可曾仔细察看,最后
几页,是否有被人撕去的痕迹?」

  古灵子微嘿一声道:「兄弟早就想到这一点,但此书已十分陈旧,就算有人
把它撕去一二页,也未必看得出来。」

  鄢茂元哼道:「如若其中没有记载武学,松阳子调教出来的徒弟,会连你我
都不是他的对手吗?」

  古灵子一怔道:「但松阳子自己何以……」

  鄢茂元压低声音道:「也许此类武功,必须童子才能练习。」

  古灵子憬然点头道:「道兄说得不错。」两人低声交谈,旁人自然不会去注
意他们。

  观看宝笈的人,鱼贯上台,鱼贯而下,不消半个时辰,大家都已上去看过。

  这时白发如银,白髯飘胸的东海采荠叟登上台去,他是最后一个登台观看宝
笈的人,等他翻阅过两册宝笈之后,掩上书本,目光环顾台下,含笑说道:「诸
位与会的来宾,大概全已翻过这两册风雷宝笈,松阳道友方才说的不错,这两册
书中所载,确实全是道家敕勒之术,与武功无关。江湖上何以会把它说成武功秘
笈呢?」

  「老朽认为这是因为这两册书出自昆仑派的缘故,昆仑派在一二百年以前,
以武功著称于世,而且绝世武学又失传很久,因此风雷宝笈出土,大家就理所当
然的把它视为武功秘笈了,如今大家都看过了,江湖谣传也不攻自破。」

  他目光环视,口气略顿,又道:「老朽今天也是来宾身份,所以最后一个上
台,就是要代表来宾,向松阳道友以及今天具名邀请咱们的其他七位道兄深致谢
忱,今天这一大会,不但消除了江湖同道的疑问,也可以在无形中消敉一场觊觎
宝笈可能会引起的干戈,谢谢主人,也谢谢大家,谢谢,谢谢。」

  此人年已九十有三,但随口说来,声音洪亮,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话声一落,台下立时响起一阵如雷掌声。

  几位主人也一起站了起来,拱手答礼,恭送采荠叟从台上走下,松阳子把两
册「风雷宝笈」放入木匣之中,仍用黄布包好,交给身侧道童,另外两名灰道士
不待吩咐,就把案桌抬走。

  松阳子站在台前,并未退下,略为整了整喉咙,朝台下打个稽首,朗声道:
「方才贫道曾向与会的各位报告过,今天这一大会,虽是武林同道三年一次的联
谊聚会,但有两件大事,要向各位来宾报告,第一件事,方才已经由诸位来宾上
台亲自翻阅,澄清谣言,贫道现在要向各位报告的第二件事……」

  台下来宾因他口中一再提及两件大事,试想白鹤掌门人口中的「大事」,自
然不会是等闲之事,大家当然要仔细听个究竟。

  松阳子接着道:「第二件事,和第一件事有着极大的关系,因为风雷宝笈出
土虽有五十年之久,但外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直到几年前江湖上才盛传昆仑
派风雷宝笈就藏着武功山雷岭之中,也因此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诸位都知道武功山雷岭,乃是武功门的所在地,就是起因于谣传风雷宝笈
藏在武功山雷岭之中,但雷岭乃是武功门武德堂所在,觊觎宝笈的人,就必须先
对付武功门,而对付武功门唯一捷径,就是先从武功门武威镖局下手。」

  大家虽然都已知道武威镖局失镖之事,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详细情形,因此全
场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他述说经过。

  松阳子续道:「那是三年前的三月间,有人前来威武镖局,以一箱价值百万
的珠宝,委托镖局由南昌送至长沙,托镖人为姬夫人,到长沙也交姬夫人签收,
镖金为五千两,唯一的条件是必须由大镖头丁伯超亲自护送。这是一笔好买卖,
从南昌到长沙,路程不算太远,而且一向太平,丁伯超就一口答应,当时丁伯超
并不知道这位姬夫人就是南天一雕盛世民的妹子盛锦花,收镖人也是她……」

  一口气说到这里,松阳子吁了口气,续道:「丁伯超为了郑重起见,特别要
两位镖师和八名趟子手一起出发,那是第五天的傍晚时光,他们一行赶到东峰界
山麓间,忽然冲出十几个蒙面人,在下惊奇的是这条路上,从来没有发生过黑道
朋友拦劫事件,当时急忙亮出镖局字号,那知对方毫不理睬,立即动手。」

  「这些人居然个个武功极高,丁伯超正在和领头的蒙面人动手之际,被人偷
袭背后穴道,昏了过去,从此被幽囚在一处黝黑的地室之中。直到半个月前,丁
伯超的侄子丁少秋闯入地室,才得知了真相,但丁伯超已因被折磨日久,撒手人
寰……」

  松阳子越说越激动,续道:「南天一雕盛世民和他妹子盛锦花故意投保巨额
珠宝,又指使他们天南庄豢养的十八铁卫蒙面劫镖,价值百万的红货被劫,竟无
一人知道,还有武功门自是要负责赔偿,就这样,雷岭武德堂和丁家庄两处产业
悉数抵偿给天南庄,如今丁家庄已经变成天南庄,武德堂却成了岳麓观的分院,
由岳麓观主常清风的师弟担任观主,实则由他主持负责挖掘找寻宝笈……」

  坐在第一席上的采荠叟一手摸着白髯,微微摇头道:「盛世民居然做出这样
的事来。」

  台下来宾不少听得义愤填膺,就大声叫嚷起来:「南天一雕竟然到江南地面
上来做案,还把我们江南武林同道放在眼里吗?」

  「咱们应该找天南庄评理去。」

  「还和他们讲什么理?咱们江南同道联合起来,把他们驱逐出去。」一人振
臂高呼,大家就跟着同仇敌忾起来,人声鼎沸。

  松阳子双手连摆,高声叫道:「大家请静一静,在下话还没说完。」全场声
音又小了下来。

  他续道:「自从此次劫镖事件,贼人布置周全,没有一丝消息外泄,才反噬
丁伯超监守自盗,潜逃无踪。这一段公案,还请参与大会的各位武林前辈鼎力主
持公道,勒令天南庄交出劫镖及被劫持的人,退出武功山,并一致声讨此江湖败
类,予以应有的惩处,武功门幸甚,武威镖局及丁家庄幸甚。」说完,连连拱手
作揖。

  他刚说到这里,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及时从椅上站起,走近台前,由邵南山
接道:「诸位来宾,诸位道兄,敝门当时不知内情,姬夫人又一再催逼,兄弟觉
得咱们失镖总是事实,理该赔偿,不得已才把雷岭及丁家产业,一起出让。」

  「直至少秋从地室脱身,才知劫镖人就是托镖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敝门
的雷岭,居心如此险恶,令人忍无可忍,因此敝门郑重吁请大会主持公道,请大
家鼎力支持,共讨奸邪。」说完连连向台下拱手。

  台下一片义愤填膺的呼叫之声,纷纷斥责南天一雕盛世民的盗贼行为,有些
人甚至振臂高呼,要大家立即杀上天南庄去。

  九三高龄的东海采荠叟再次起立,高举双手向空摇挥了两下,高声道:「诸
位请静一静,请听老朽一言。」

  大家听他这么说了,果然立时静了下来。

  采荠叟续道:「南天一雕在江湖上也薄有声誉,竟然投镖劫镖,行径卑鄙,
而且在江南地面上作案,无怪与会同道群情激愤,老朽之意,不如先由今天作东
的八位主人中选出一两人代表江南同道,先礼后兵,劝令限期退出江南,如其执
迷不悟,再由咱们与会的江南同道联合起来,共起讨伐,到时不仅要把他逐出江
湖,只怕连天南庄也会遭到玉石俱焚,老朽推想盛世民兄妹决不敢触犯众怒的,
不知各位来宾高见如何?」

  他话声甫毕,大家纷纷鼓掌叫好,也有人高声说道:「就这么办。」

  「对,先礼后兵,盛世民如不识时务,就要他识得咱们江南武林的厉害。」

  采荠叟又高举双臂,大声道:「大家既然同意老朽的意见,饭后就请八位主
人推派代表,去找盛世民,大家不妨多留一天,等他有了答覆再说。」大家又纷
纷鼓掌,表示同意。

  白鹤观主松阳子、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走向台前,由松阳子稽首道:「谢谢
各位同道鼎力支持,现在已是午刻,敝观敬备淡酒粗肴,请大家痛饮几杯。」说
着连连稽首。大家又报以热烈掌声,大会就在掌声中结束,几位主人连袂走下台
来,分别在第一排的左首入席。

  数十名灰衣道士不待吩咐,迅快的在每一席上摆好杯筷,接着就陆续端上菜
来,这是几十名厨师的集体创作,海陆杂陈,备极丰盛。只要是江湖人,莫不有
与生俱来的豪气,这可以从三杯下肚之后,就大碗大碗的喝了起来,得到证明,
几百人杯觥交错,大笑声、猜拳声、催喝声,响起一片。

  三年一次的联谊,确可以增进彼此友谊,促成江南武林的团结。多少年来,
江南武林道上从没发生过彼此倾轧,互相轻视的门户之见,胥赖乎这种联谊的方
式,良有以也。

  但今天可出了事啦,就在大家兴高采烈,大碗喝酒的当口,突然听到有人大
声喝道:「大家快运气试试,这酒菜里下了毒,不可再饮用了。」

  本来闹烘烘的筵席,经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大家不觉纷纷停下杯筷,及时运
气检查。

  玉皇观主松风子慌忙站起,连连稽首道:「诸位来宾切莫相信他的胡说,酒
菜决不会有毒……」

  「好家伙,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支雪亮的长剑已从松风子背后刺穿前
胸,剑尖往后缩入,松风子一个人却朝前扑出,显然这人在拔剑之时,从后面踹
了他一脚,扑倒地上,立时了账。

  这时正是大家一经运气检查,发现果然被人在酒菜中下了剧毒,一个个愤然
站了起来,也有人一下掀翻桌子,大声喝骂,一片混乱之际,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人杀了松风子。只听又有人大声喝道:「是玉皇殿的杂毛们下的毒,咱们杀了他
们。」

  群众毕竟是盲从的多,江湖人士当然也不会例外。大家正因发现自己中毒,
心头愤怒难遏,听到有人说是玉皇殿道士下的毒,那还犹豫?刹那之间,各自亮
出兵刃,就朝附近穿灰布道袍的道士展开攻击。

  这些道士有的是玉皇殿伺候来宾上菜的,有的是白鹤观派来维持会场秩序,
以防有人乘机捣乱但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灰布道袍,此时就全成了攻击目标。

  白鹤观派来的道士也好,玉皇殿的道士也好,他们都是白鹤门的弟子,都有
一身精纯的武功,为了自卫,自然要拔剑抵抗。

  这一瞬间,本来兴高采烈的联谊酒筵,就成为兵戎相见的战场。刀剑不长眼
睛,一旦动上了手,双方难免互有伤亡,这一形势自然十分混乱。

  松阳子、邵南山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心头一急,不约而同,飞身跃上台
去。松阳子高声喝道:「各位来宾,快请住手,咱们不可中了奸人诡计,自相残
杀。」

  邵南山也双手向空连摆,高声叫道:「大家快快住手,此事分明有人暗中下
毒,乘机挑拨,大家务请保持冷静。」

  这两人在情急之下,话声全力由丹田逼出,广场上虽刀剑激撞,杀声四起,
但两人每一句话,仍能清晰的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不觉各自收兵后退,一场凶
狠的搏杀,总算停止下来。黄山万天声、少林俗家掌门人仲子和也在此时相继跃
上台去。

  万天声首先抱拳道:「各位武林同道,松阳道长和邵掌门人说得极是,刚才
之事,分明是有奸人暗中下毒,再嫁祸玉皇殿,想藉此挑起咱们江南同道内哄、
互斗,造成不可收拾之局,他们才能坐收渔人之利,因此,咱们不可一时冲动,
乱了阵脚,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希望大家保持冷静。」

  仲子和接着抱拳道:「各位道兄,有人在酒菜中下毒一事,方才兄弟运气检
查,确有中毒现象,兄弟推想各位大概也检查出来了,才致有人随便指说玉皇殿
道士下的毒,大家就群情激愤,纷纷出手。」

  「大家虽然检查出自己中了毒,就应该保持冷静,先要查清楚毒是从那里来
的?是何种毒药?该如何有效治疗才是上策,砍杀几个玉皇殿道友,不论他们是
不是下毒的人,也于事无补,所以兄弟之意,各位道兄且请坐下来,才可共商解
毒之道。」

  大家果然依言坐了下来,一场轩然大波终于平静下来。

  场中有很多人替受伤的人上刀创药,用布条包扎。有人高声问道:「仲掌门
人是否知道咱们中的是什么毒吗?」

  仲子和摇头道:「兄弟对用毒一道,并无研究,但兄弟想来,今日在场的各
位道兄之中,不乏高明之士,一定会查究得出来……」

  他话声未已,只见八九个灰衣道士满脸悲愤的走向白鹤观主松阳子面前,扑
的哭拜在地,齐声说道:「禀报掌门师伯,师父被人一剑穿胸,死得凄惨,伏请
师伯作主,替师父报仇。」

  松风子被杀,当时是在全场混乱之际,没人注意,直到此时,才被玉皇殿的
门人发现。

  松阳子听得身躯一震,不信的道:「四师弟会被人杀害,尸体现在那里?你
们快起来,领我去看看。」

  八九名灰衣道士闻言起身,领着松阳子、松云子走向松风子被害之处。

  松阳子仔细察看了松风子的致命一剑,来自身后,就是武功最好的人,在嘈
杂人声中,也是防不胜防,何况这人好像要蓄意杀死松风子一般,出剑、收剑迅
疾绝伦,就是早有防范,也无法躲得开这一剑。

  松阳子是用剑的行家,自可一目了然,心中兀是惊疑不定,猜不透四师弟有
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好像处心积虑已久,才候机下手的,一时双眉紧蹙,黯然
道:「善哉,善哉,四师弟,你安歇吧。」

  回头朝八九名玉皇殿弟子吩咐道:「你们先把四师弟遗体抬进去再说。」

  那八九名弟子答应一声,含着泪水抬起师父遗体,往玉皇殿大门走去。

  松云子抬目道:「大师兄,你看这凶手会是谁?」

  松阳子沉吟道:「以四师弟的武功,不是一般江湖上人所能杀得了他的,何
况四师弟根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相隔不远有人说道:「啊,他就是汤一帖汤药师,他查得出是什
么毒药,就有解毒之法了。」

  松阳子回头道:「二师弟,咱们快回去,听他怎么说?」

  原来在少林俗家掌门仲子和高声向与会武林同道征询有那一位对毒药有研究
的道兄,请自动站起来,设法替中毒的同道解毒。

  他话声出口,就看到一个头戴瓜皮帽,嘴上留着花白八字胡的中年人站了起
来,应声道:「兄弟刚才已从酒杯余沥中,总算试出此种毒药的一点眉目……」
接着就有认识他的人欢声道:「是汤药师汤一帖。」

  汤药师外号汤一帖,是江南有名的走方郎中,精研药理,不论什么样的疑难
杂症,只要一找上了他,就可以一帖而愈,所以有「一帖」之称。

  万天声看到汤一贴,不觉大喜,急忙当先迎了上去,抱拳道:「汤药师也来
了,真是好极了,今天全体中毒的人也有救了。」

  汤一帖连连抱拳,接着又微微摇头道:「万庄主请了,今日之事,兄弟未必
行呢。」

  仲子和也迎了过来,抱拳道:「汤药师请到上首坐。」

  两人陪着汤药师一直来至第一排左道一席,给松阳子、邵南山、李瘦石(六
合门掌门人)、谢传忠、白仰高,以及右首第一席上东海采荠叟、杨三泰(徽帮
帮主)、毕友三(通臂门掌门人)等人一一引介完毕,才各自落坐。

  仲子和急着问道:「汤药师精研药理,想必已经知道这酒菜中下的是什么毒
药了?」

  汤一帖望着他淡淡一笑道:「仲掌门人不妨先说说你中毒之后,有何症状?
你老哥的想法如何?」

  仲子和怔道:「兄弟的想法如何?」

  汤药师点头道:「不错,以你仲掌门人的丰富经验,加上亲身体验中毒后的
症状,一定有你的看法了。」

  仲子和道:「兄弟刚才运气之时,果然感到内脏灼热如焚,分明中毒无疑,
但任你如何运功逼聚,却又无法把它逼聚一处,奇怪的是到了此时,几乎已毫无
所觉了。」

  汤药师含笑道:「所以兄弟要听听你仲掌门人的意见了。」

  仲子和沉吟道:「兄弟认为除非没有人下毒,既然下了毒,不可能过了一会
就会自动销失,其原因不外两点,一是慢性之毒,中毒之后,发作较为缓慢;一
是毒性一入体内,即潜伏隐藏起来,不到发作之时,就像消失了一般,汤药师,
兄弟只是臆测而已,不知说得对不对?」

  「哈哈。」汤药师大笑道:「仲掌门说的完全正确,说起来也是凑巧,因为
兄弟酒量不算好,初时还喝了几杯,到了中途,就已停杯不喝,因此才能留得半
杯毒酒……」

  万天声问道:「药师此话怎说?」

  汤一帖道:「据兄弟事后推测,这下毒之人,心思慎密,刚喝酒的时候,大
家神智清醒,喝的也较斯文,酒中下了毒,自会很快被人发觉,所以下毒的酒,
不过每桌一二壶而已,夹在中间送上,那时大家正在互相敬酒,每桌一二壶酒,
转眼就喝完了,之后再送上来的酒,又没有毒了,就算你发现中毒,酒已喝入肚
内,桌上的酒,毫无毒性,又如何能试验得出来?」

  大家听得暗暗点头,对方计算得如此周详,足见喝下的毒酒,目前虽无什么
朕兆,但一定是剧烈毒药无疑。

  松阳子忍不住问道:「汤药师,此人下在酒中的不知究是何种毒药?」

  汤药师伸出两个指头在众人面前晃动了下,说道:「兄弟从半杯酒中验出来
的,一共有两种剧毒,一种是慢性散功毒药,另一种毒性更烈,只是善于隐藏,
好像服下之后就会发作,又好像对人毫无伤害,兄弟……唉,老实说,兄弟走了
半辈子江湖,还没见过这样药性奇特的毒药。」

  邵南山道:「那是什么毒呢?」

  东海采荠叟忽然「唔」了一声,抬目道:「汤药师,你说的可能是产在云贵
深山中的对消草了,此种植物,形同野荠,毒性极烈,但误食之人,毫无所觉,
只是你用一分力气,体内就少一分力气,一个人从此渐渐消瘦,直到你精力耗尽
而死,还不知道是中了剧毒,故名对消,酒中如果被奸人下了此种毒粉,那就十
分棘手了。」

  「对消散,不错。」汤药师矍然道:「兄弟两年前遇上一个求医的人,他曾
说中了对消散,全身力气用一分少一分,因兄弟无法给他救治,绝望而去。」

  邵南山问道:「药师是说这种对消散,没有解药可救了?」

  汤一帖为难的道:「天下之大,一物必有一制,对消散未必没有解药,只是
兄弟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如何解救之道来。」

  松阳子心头十分焦急,攒着眉道:「那怎么办?这许多人……」

  就在此时,突然见有人飞身上了台,洪声说道:「各位武林同道,兄弟盛世
民!」

  台上这人身材高大,红脸秃顶,浓眉鹞目,颏下还有尺许长一部苍髯,面情
冷肃,那不是南天一雕盛世民还有谁来?

  台下人群中立时有人叫道:「盛世民原来是你下的毒。」

  「姓盛的,你还敢到这里来。」一人出声,群情激愤,随着吆喝之声,已有
不少入朝台前奔了过去,大有立时出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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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包藏祸心

  盛世民看着涌向台前的人,面露微晒,嘿然:「诸位怎不冷静的想想?你们
身中奇毒,还能动手吗?」

  「老子怎么不能和人动手?」一道人影凌空扑了上去,人还未到,右掌业已
朝盛世民迎面劈去。

  只听有人低咦了一声道:「是飞鱼冯五。」

  飞鱼冯五,乃是洪泽湖水寨寨主,身材魁梧,练有一身横练功夫,尤以「黑
沙掌」名震江湖,在江南武林中,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盛世民当然不是简单人物,发现对方这一掌掌力雄浑,势道劲急,他本来站
在台前的人,赶忙后退了一步,右手抬处,迎击出去。两股掌力乍接,发出蓬然
一声大震,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胜得了谁,飞鱼冯五也在此时落到台上。

  这两个都是身材高大的人,这回面对面相距不过六七尺,照说第一招出手,
第二招就会相继攻出,那知双方对峙不动,谁也没再出手抢攻。

  南天一雕盛世民只和飞鱼迎击了一掌,就面露诡笑,好像不屑再发第二掌。

  飞鱼冯五在飞身上台之际,击出了一掌,在双掌交接之后,就停了下来,他
和南天一雕双掌交接,虽然没输给对方,但在双掌交接之后,不过转眼工夫,和
南天一雕对峙着的人忽然全身起了一阵激烈的颤抖,脸上也随着灰黯如土,看去
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松阳子看出情形不对,急忙转脸朝身边松云子道:「三师弟,快去把冯寨主
接下来。」松云子答应一声。

  万天声道:「万某和你一同上去。」

  两人同时双足一点,宛如一双穿帘燕子,一下飞上台去,一左一右落到飞鱼
冯五身旁,各自伸手扶住冯五的身子,往台下飞落。

  南天一雕盛世民并未出手拦阻,任由两人把冯五抢救下去,一面沉哼一声,
说道:「诸位都看到了,洪泽湖飞鱼冯五,一身功力不在盛某之下,只是他中了
对消散奇毒,方才那一掌又使出了八成以上的力道,体内功力,也会相对的消耗
八成左右,自然会引发毒性,难以遏止,这是诸位的榜样,谁要妄动真气,消耗
内力,引发奇毒,莫怪兄弟不事先告诉大家。」

  盛世民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兄弟既然出面,自会对大家有一个
交代。」

  仲子和怒声道:「你交代什么?这毒是你下的?」

  「哈哈。」盛世民仰天大笑一声道:「对消散不是盛某下的,但盛某却正是
为此而来。」

  仲子和冷冷的道:「你有解药?」

  「不错。」盛世民阴沉一笑道:「盛某此来,确实替大家带来了解药。」

  仲子和道:「你有条件?」

  盛世民道:「没有任何条件。」

  邵南山冷嘿道:「天南庄不择手段,在酒菜中下了毒,会毫无条件交出解药
来吗?这话有谁能信?」

  「信不信由你。」盛世民沉笑道:「诸位虽中奇毒,但只要不妄动真气,使
用拳掌,剧毒暂时还不至于发作,因此目前只有一个人剧毒业已发作。那就是方
才和兄弟动手的洪泽湖水寨的冯寨主飞鱼冯五,若无解药,今晚子时前必死。诸
位如果对盛某的解药心存怀疑,哈哈,那是最好办了……」他拖长话声,左手朝
前略为招了下。

  只见一道人影忽然掠空飞来,飘落台上,那是一个青衣劲装汉子,右手捧着
一个尺许高的青瓷小酒缸,朝盛世民欠身一礼,双手把小酒缸捧上。盛世民伸手
接过,吩咐道:「你去把那张半桌移过来。」青衣劲装汉子答应一声,立即把上
首一张案桌移到台前。

  盛世民把手中青瓷小酒缸放到案上,然后干咳一声,续道:「这樽就是对消
散解药,兄弟先把它放在桌上,以昭信用,现在兄弟先取出一粒解药来,喂给正
在发作的冯寨主服下,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冯寨主即可清醒过来,体内奇毒也全
已消尽,诸位如果有人不信,待会不妨问问冯寨主,自会得到详细的回答。」

  说话之时,业已打开了缸盖,伸手取出一颗乌黑发光的药丸,朝仲子和道:
「仲掌门人接住了,只要把此粒解药喂给冯寨主服下,立可分晓。」他不待仲子
和开口,随手一抬,一位解药脱手朝台下仲子和飞来。

  仲子和只得伸手接住,一时不知该不该给冯五服下?心中犹豫,忍下住举目
朝松阳子等人望去。

  李瘦石沉吟道:「冯寨主脸色如土,昏迷不省人事,正是毒发现象,连汤药
师也束手无策,南天一雕既然说得如此有把握,兄弟之意,不如就让他服下试试
也好。」

  万天声道:「兄弟也觉得除此之外,别无善策。」

  松阳子道:「二位道兄说得极是,那就给冯寨主喂下吧。」松云子从仲子和
手中接过解药,走近冯五身前,用手托开他牙关,把药丸纳入口中,然后再给他
灌下小半碗冷开水。

  白仰高双眉微拢,朝万天声低声道:「兄弟觉得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万天声道:「依你老哥的看法如何呢?」

  白仰高道:「他当众说出这是对消散的解药,这粒药丸,可以解对消散,那
是毫无疑问的……」

  万天声道:「白老哥是说他另有花样?」

  白仰高道:「难道解药之中,不能混入其他的药物吗?」

  万天声道:「那怎么办?」

  白仰高道:「只好相机行事了。」这时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服下解药的冯五身
上,因此两人低声说话,谁也没去注意。

  会场上人数虽多,但这是生死关头,每一个人摒住呼吸,凝目望着冯五,谁
都不敢出声,要看他服下解药之后的情形,更要听他醒来之后,怎么说?大概自
有数百人的集会以来,这是最静寂的一次了,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会场当真静
得坠针可闻。

  一顿饭的工夫,很快就到了,说也准时,飞鱼冯五果然就在此时,忽地睁开
眼来,看到许多人围着他,不觉一下坐了起来,说道:「兄弟有什么不对吗?」

  仲子和喜道:「冯老哥快运气检查检查,可有什么地方还有不舒畅之感?」

  冯五问道:「仲掌门人,兄弟究竟怎么了?」

  仲子和道:「冯兄方才中了对消散,奇毒突发,不省人事,刚才给你服了解
药,才苏醒过来,所以要你先运气检查,对消散奇毒是否真的完全解去了?」

  冯五哦了一声道:「兄弟想起来了,兄弟是和南天一雕对了一掌,引发体内
剧毒的,好,容兄弟检查一遍之后,再向诸位道长报告。」说完,立即就地盘膝
坐下,闭上眼睛,缓缓运起气来。这样又过了盏茶工夫,才睁开眼来。

  仲子和急着问道:「冯老哥,结果如何?」

  冯五缓缓吁了口气,站起身,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兄弟向诸位在座的道
长报告,兄弟中了对消散,又和南天一雕对了一掌之后,只觉内腑灼热如焚,一
身内力几乎十失其八,体力不支,以致昏死过去。」

  「刚才醒来,灼热如焚的感觉业已完全消失了,差点使兄弟想不起中毒之事
来,等到仲掌门人要兄弟运气检查,经兄弟详细检查,体力真力已完全恢复,刚
才那种中毒之后的灼热之感也荡然无存,应该说是完全好了。」

  「啊。」大会场上数百人差不多在同一时候发出欢呼之声。

  「善哉,善哉。」松阳子打了个稽首道:「冯大施主真的康复了就好。」

  仲子和含笑点头道:「恭喜冯兄,总算没事了。」

  万天声望了白仰高一眼,低声道:「兄弟不信盛世民有这般好心,给大家送
来解药。」

  李瘦石在旁道:「但冯寨主服下解药,对消散剧毒己解,却是事实。」

  白仰高微笑道:「李掌门人是君子也,不像兄弟终日在江湖上打滚,什么把
戏见得多了,这点障眼法儿,如何满得过我穷化子?」

  李瘦石愕然道:「不知白老哥看出什么来了?」

  白仰高耸了下肩,笑道:「一个刚说到此毒无药可解,另一个就出现了,接
着又有一个出手了,出手的因对消散毒发,当场昏迷,另一个就说带来了解药,
于是就用毒发的那个作试验品,一下就解去了他身上奇毒,『完全好了』这四个
字由敌对一方的人口中说出来,效果自然比他自己说要胜过十倍,自可使大家信
服。试想这一前说『无药可救』的人和一后『说完全好』的人两人,一使人惊,
一使人喜,岂不吹虚得法?运用之妙,当真叹为观止。」

  这话连万天声也听得大感意外,他虽没说出这二人姓名来;但所指的分明是
汤药师和冯五,这二人会是南天一雕的同路人?

  只见白仰高抬了下下巴,说道:「别说话了,看他下一步还有什么把戏?」

  这时站在台上的南天一雕盛世民已在飞鱼冯五向大家报告完毕之后,就慢条
斯理的道:「诸位现在都看到了,冯寨主方才和兄弟对了一掌,引发了体内对消
散,毒发昏迷,不省人事,服下解药,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体内奇毒,业已完全
消失,人也立即康复了,由此可以证明解药不假了……」

  他拖长语气,目光徐徐扫过全场,眼看大家都没有说话,这是说大家对自己
至少没有反感,而且还期待着自己的下文。这就接着说道:「对消散毒性虽烈,
但进入人体,只要不妄动真力,它会一直潜伏下去,一年半截都不会发作,它的
特性是缓慢消耗你的体力,譬如你走一步路,就消耗一步的体力,你手中拿过十
斤重的东西,它就消耗你十斤重的力气,最长的时间可以潜伏到三年,那时就像
灯尽油干,枯竭而死……」

  他又拖长语气,停了下来,目的当然是观察台下大家的反应。

  台下的人愈听愈胆颤心惊,不少人目中流露出惊怕和期待之色,迫切的想听
他下文,自然还是没有人开口。

  南天一雕依然慢条斯理的道:「兄弟给大家带来了解药,而且也经过试验,
确实有效,这是有目共睹之事,那颗解药,是兄弟随手从药樽中取出来的,方才
兄弟也曾声明过,分发解药,没有任何条件,好了,现在就开始分发解药……」

  他话声甫落,台下众人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八九百人宛如潮水一般,万头攒
动,一齐朝台前涌了过去。

  南天一雕双手向空连摇,提高声音说道:「大家请听兄弟一言,台下人数,
总在八九百人之谱,这样拥上来,就不好分发了,兄弟之意,大家最好分左右两
行从中间过来,每人赠与解药一颗,领药之后,左边一行的人,向左退去,右边
一行的人,向右退下,这样就不会乱了秩序……」

  他说出的活,果然比圣旨还灵,大家立即在中间走道上,宛如长蛇阵一般,
排成了左右两行。

  南天一雕又道:「兄弟想请汤药师和冯寨主两位上台帮个忙,替兄弟分赠解
药,以昭郑重,不知二位可肯相助?」

  汤药师立即应声道:「替众人服务,兄弟自当效劳。」飞鱼冯五刚才服过他
的解药,更是义不容辞,两人相继越众而出,跃登上台。

  万天声不觉朝白仰高望去,说道:「白老哥果然目光如电,明察秋毫。」

  白仰高耸耸肩,嘿的笑道:「事情只怕还不止此呢。」

  这时所有的人都在争先恐后抢着排队领药,丁少秋和李飞虹两人本来坐在最
后一排,眼看大家都纷纷离席,排成了两条长龙,两人也就站了起来,往前面行
去。一百二十张八仙桌,围坐的上千个人,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中了对消散的后果,方才南天一雕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他分赠解药,既无任
何条件,又有飞鱼冯五为证,服药之后,并无异处,大家自然深信不疑,纷纷加
入行列,都去排队了。

  现在没有去排队的人,除了贵宾席上的东海采荠叟、太湖洞庭钓叟徐璜、通
臂门掌门人毕友三、徽帮帮主杨三泰、古灵门门主古灵子、鄢茂元、鄱阳水寨鄱
阳龙王刘行,以及八位主人白鹤门掌门人松阳子,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少林南
派俗家掌门人仲子和、六合门掌门人李瘦石、黄山万天声、八卦门名宿谢传忠、
丐帮南昌分舵主苍鹰白仰高、以及况南强、松云子、丁少秋、李飞虹,武功门弟
子柏长青、伍世贤等人,其余百余桌上,每张桌上,也或多或少,疏朗朗的坐着
两三个心存观望的人。

  丁少秋、李飞虹刚挤到前面,万天声拍拍身旁凳子,含笑道:「来,丁小兄
弟,李小兄弟,你们就在这里坐好了。」

  丁少秋说了声:「谢谢。」就和李飞虹一起在他身旁一张长凳上并肩坐下。

  李飞虹转身朝坐在右首的苍鹰白仰高问道:「白大叔,南天一雕分给大家的
解药是真的吗?」

  白仰高点头道:「解药是真的,可能不会错。」

  李飞虹问道:「那白大叔为什么不去排队呢?」

  白仰高笑了笑道:「你看,咱们这两张桌上,都没去排队,我怎么好意思一
个人去排队呢?」

  李飞虹哼了一声道:「白大叔,你有什么话不肯和我说,对不?」

  白仰高手掌当胸一竖,连声道:「没有,绝对没有。」

  李飞虹道:「那你说,咱们要怎么办呢?」

  白仰高苦笑道:「我的少……少侠,你这题目出得太难了,教我怎么说呢?
现在还没到时间,看戏要看压轴戏,人家没上演,咱们就只好等着瞧了。」

  李飞虹道:「你说他会有把戏?」

  白仰高低笑道:「如果没有把戏,咱们中了毒,关他屁事?要巴巴的赶来,
分解药给大家。」

  李飞虹道:「这么说问题就在解药上了,为什么不阻止大家去领呢?」

  「谁能阻止得了?」白仰高摇摇头道:「何况这老小子究竟耍什么把戏,现
在还很难预料,你们两个好好坐在这里看下去就是了。」

  丁少秋心中暗道:「看来李兄弟和这位白大叔是很熟的人了。」

  台上南天一雕居中,站在长案后面,目光深隼,不住的左顾右盼,他是察看
领了解药的人,是否立即吞下药丸?其实他这一顾虑是多余的,所有排队的人,
都已看到解药灵效,领到之后,无不一口吞了下去。

  汤一帖和冯五一左一右,站在长案两旁,每人每次左手从青瓷小缸中抓起一
把药丸,右手再从左掌心取起一颗药丸,朝台下排队的第一个人投去。

  双方都是武林中人,一投一接,自是十分快速,接住药丸的人,迅即纳入口
中,就向边上退下。双方进行得极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本来排了两排长龙的
人群,现在差不多都已领取了解药。

  南天一雕高声说道:「各位已经服下了解药的人,请到左首大草坪上去坐下
来调息一会,就可无事。」

  其实不用他说,早已有许多人在左首一片大草坪上三三两两的盘膝坐下,正
在调息了。此时经他一说,又有不少人纷纷朝左首草坪上走去。

  南天一雕目光转向贵宾席上,阴笑一声道:「还有二十几位贵宾,怎么不来
领取解药呢?兄弟留此时间有限,诸位贵宾身中对消散,非此药不解,希望不可
错过机会才好。」

  古灵子眼看所有的人都已领取了解药,而且第一个服下解药的人,已经过了
半个时辰,不闻有何不妥,他本来心存观望,现在如果再不去领取,当真会错过
机会。这就干咳一声,回头朝鄢茂元道:「鄢兄,看来咱们也要去领取一颗才行
啊。」

  鄢茂元双目失明,但耳朵十分敏锐,他原本也抱着和古灵子同样的想法,闻
言颔首道:「古门主说得极是。」两人同时站起身朝台下走去。

  古灵子门下四个弟子看到师父朝台下走去,也立即跟了过去。他们领取了解
药,自然也往左首草坪走去,六个人聚在一起,席地围坐。南天一雕目光掠过,
全场除了贵宾席上十几个人之外,其余席上几乎全已领服了解药,只有疏琉朗朗
的还有一二十个人,大概是贵宾席上那些门派的门下弟子,师长没有领取解药,
他们自然坐着不动了。

  这就双手抱拳,含笑说道:「贵宾席上诸位道兄,现在与会同道,均已领取
解药,剩下的只有诸位十几个人了,对消散只有此药能解,幸勿错过……」

  仲子和没待他说完,沉声道:「盛世民,好意心领,对消散对咱们这些人还
不在乎。」

  「不在乎,哈哈。」南天一雕大笑一声道:「你们会在乎的。」他举手拍了
两下,只见一名青衣劲装汉子从台后转出,走近案前,垂手躬身。

  南天一雕取起木塞,塞住青瓷小缸缸口,挥手道:「带下去。」那劲装汉子
双手捧起瓷缸躬身退下。

  南天一雕盛世民忽然间沉下脸来,洪喝道:「仲子和,尔等召开江南武林大
会,明目张胆和天南庄作对,盛某还以为你们聚集了多少人,原来也不过这区区
十几二十个人而已,你们都身中对消散,又不肯领服解药,这就是自取灭亡,怨
不得人,现在盛某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归投天南庄者,天南庄仍把他视为朋
友,待若上宾,否则就休怪盛某对诸位有失礼之处。」

  身中对消散,不能动武,自然成了他手中之鳖。原来他发放解药,就是早有
安排的离间之计,大家都领取解药,剩下来的人,岂不就孤立了?

  邵南山嗔目喝道:「盛世民,你待怎的?」

  盛世民厉笑道:「天南庄雄霸天南,一向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和天南庄
作对的人,只有格杀勿论。」

  邵南山大喝道:「盛世民你好大的口气。」

  盛世民嘿然道:「不信,你们朝四周看清楚,就知道盛某口气大不大了?」

  他话声甫落,但听一阵急骤的刀剑出鞘之声,因为动作划一,且在同一时间
发出,汇成一起,听来就特别响亮,这一片拔剑之声,少说也有百来柄之多。

  大家回头看去,姬夫人盛锦花、言凤姑、总管公孙轩、总领队缪千里、副总
领队荀吉率同八队武士把芦棚围了起来。几十名白鹤观弟子也立即聚在一起,一
手按剑,作出戒备之状。万天声怒声喝道:「盛世民,你以为这点阵仗,就能唬
得倒在座的人吗?」

  公孙轩手摇折扇,含笑道:「万庄主,你们每一个人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一击之后,后果就不堪设想,诸位最好冷静想想,识时务者为俊杰,和天南庄合
作有什么不好?」

  丁少秋愤然道:「我去把他拿下了。」正待往外行去。

  邵南山一把把他拉住,说道:「少秋,鲁莽不得。」

  丁少秋道:「我已把剧毒逼在一处,不会有事的。」

  李飞虹道:「我没有中毒,我和你一起去。」

  万天声听他们说一个把毒逼住了,一个没有中毒,心中不由大奇,要知对消
散潜伏体内,运气检查都不易检查得出来,不知丁少秋如何能把它逼聚一处?李
飞虹没有中毒,更令人难以置信。

  他忍不住问道:「少秋,你怎么能把剧毒逼住的?」

  丁少秋道:「小侄也说不出来,只是确实把剧毒逼在一处了。」

  李飞虹笑道:「我只喝了一口酒,自然没有中毒了。」

  邵南山道:「那就好,目前只有先退入玉皇殿去,再作计较了。」

  丁少秋点头道:「少秋省得。」左手一挥,说道:「贤弟请随我来。」李飞
虹一手抽出长剑,赶紧跟了过去。

  丁少秋走到松阳子前面,抱抱拳道:「师父,徒儿已把剧毒逼住,李贤弟只
喝了一口酒,并未中毒,方才掌门人要徒儿替大家开路,先退入玉皇殿再说。」

  松阳子颔首道:「好吧,那些服了解药的人,该怎么办呢?」

  白仰高道:「他们对消散或许解了,但有些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因此兄
弟觉得暂时不用去管他们。」

  邵南山道:「那就请诸位道长退入玉皇殿再作商量吧。」

  仲子和抬手道:「诸位请。」

  丁少秋道:「贤弟,咱们两人替大家开路,遇上有人阻拦,只管出手。」

  李飞虹笑道:「小弟早就长剑出匣了,只要有人冲上来,我就会扫出去。」

  两人说话之时,和松云子已暗中指挥六十名白鹤观弟子聚集一处,护卫在场
的人,作退入玉皇殿的准备。

  这一情形,姬夫人盛锦花、言凤姑等人自然很快就发觉了,盛锦花挥了一下
手,总管公孙轩率同铁卫总领队缪千里、副总领队荀吉两人匆匆赶了过来,志在
拦阻众人退入玉皇殿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仲子和、松阳子、邵南山等人陪同东海采荠叟、洞庭钓
叟等一起朝玉皇殿走去,白鹤观弟子立即分作两边保护,丁少秋和李飞虹却抢在
东海采荠叟等人的前头,正好和赶过来的公孙轩、缪千里、荀吉三人迎面碰上。

  八队铁卫武士也因公孙轩和缪千里三人赶上前去,就跟着把包围圈缩小,和
六十名白鹤观弟子形成了正面相对,双方距离已不到一丈,双方剑拔弩张之势,
很可能一触即发。

  丁少秋手持八寸长的寒铁短剑,俊目含煞,朗声喝道:「公孙轩,你们再不
让开,休怪我出手无情。」

  公孙轩摇着铁骨折扇,朗笑一声道:「丁少秋,上次让你逃出天南庄,今天
没那样便宜了,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缚吧。」

  丁少秋没待他说完,就大喝一声:「还不让开。」

  收起短剑,左手朝外微扬,右手朝前直劈出去,出手就使出老道长教他的一
记「鹤舞空庭」,一道强劲内力,陡向公孙轩身前涌去。

  公孙轩早就知道他年事虽轻,一身武功却极为高明,看他左手扬起,右手堪
堪劈出,立即身形一晃,向旁闪出,快若陀螺,只一个轻旋,就闪到了丁少秋的
右后侧,右手抬处,手中折扇疾若流星,朝丁少秋身后「凤尾穴」点来。

  李飞虹看得大怒,喝道:「你敢偷袭我大哥。」长剑疾发,朝他扇上击去。

  丁少秋也在此时转过身来,笑道:「他偷袭不了我的。」右手带转,朝公孙
轩肩头横扫过去。

  公孙轩铁扇一缩,朝李飞虹道:「在下和丁少秋已经交上了手,如何能说在
下偷袭?」他口中说着,人已一下闪开,左手似爪如钩,朝丁少秋面门抓去。

  这一下可说相当快速,他在说话之时,轻轻一闪,就已闪开了李飞虹拦击他
铁扇的一剑,和丁少秋横扫的掌势。尤其在他轻轻一闪之际,左手就抓了出去。
他人虽已闪出,但五支尖锐爪风,依然直向丁少秋激射过来,毫不受他人已闪出
去的影响,这一手可说使得十分奇诡,使人有突如其来之感。

  因为任何人既已闪了出去,抓出去的手势,必然成为虚招,所谓虚晃一招是
也,断断不可能具有真正的攻击力量。但公孙轩这一抓就不一样,他人已闪出去
数尺之远,抓出来的爪风依然尖锐凌厉,如同对面发爪一样。武林中能够这样发
爪的,只有阴山派的「七阴爪」,公孙轩正是阴山派的人。

  丁少秋左手拍出一掌,击散迎面袭来的五缕尖风,身形疾向左转,顺势右手
握拳,一记「百步神拳」朝公孙轩闪出的人击了过去。

  站在公孙轩右首的荀吉眼看李飞虹发剑朝公孙轩出手,立即一摆手中二尺长
的铁手,喝道:「小子,来,咱们两人玩玩。」刷的一声,铁手迎着长剑磕来。

  李飞虹怒声道:「你才是小子。」长剑一收再发,寒光电闪,一连三剑疾攻
而出。

  这三剑急劲无匹,荀吉铁手连展,居然无法锁拿住,心头不禁一怔,喝道:
「屠狗剑法,你是丐帮的人。」

  李飞虹哼道:「你管我是什么帮的人。」长剑连摇,一剑快过一剑,剑剑都
是杀着。

  荀吉怒声道:「屠狗剑法也算不得如何高明。」铁手开阖,记记朝李飞虹剑
上击撞过去。

  这边丁少秋和公孙轩,李飞虹和荀吉刚动上手,姬夫人盛锦花手中长剑凌空
一挥,厉声喝道:「上,给我杀。」这是下了屠杀令,准备把不领取解药的人,
一律格杀勿论。

  她喝声甫出,盛世民、言凤姑、缪千里各自亮出兵刃,当先冲击上来,同时
从芦棚上也如飞鸟一般疾掠下两个手持长剑的道士,那是岳麓观主常清风和他师
弟白灵风两人。

  八队铁卫武士,每队十人,共八十人,也各自挥动厚背朴刀,朝六十名白鹤
观门人砍杀上来,双方立即展开了一场大规模厮杀,刀剑交击,响成一片。

  仲子和仰天大笑道:「咱们纵然中了对消散,但仍有一搏之力,大家只有和
他们拼了。」

  万天声「锵」的一声拔剑在手,大声道:「仲掌门人说得极是,咱们和他们
拼了。」

  徽帮帮主杨三泰、翻阳水寨寨主刘行同声道:「不错,咱们一起上。」

  正当他们心情激动,准备和天南庄孤注一掷之际,突听有人冷喝一声:「你
们不用出手,区区这几个毛贼,在下自会打发他们的。」

  众人闻声看去,这说话的是一个面情冷漠的青衣人,方才坐在最左边一席,
不和任何人招呼,因此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谁?

  青衣人话声甫落,身形一闪,已经抢到盛世民、言凤姑、缪千里三人面前,
冷喝道:「你们要我动手呢?还是夹着尾巴给我滚?」

  盛世民双目圆睁,哼道:「又是你。」

  姬夫人喝道:「不用和他多说,凡有阻挠之人,一律给我格杀勿论。」

  话声堪堪出口,突觉疾风飒然,一道青影飞泻而下,落到面前。

  那是一个脸色白中透青的青衣人,腰悬长剑,目光森冷,直向自己射来,一
时之间还当是使烁金掌的青衣人,慌忙后退半步,喝道:「尔是何人,一再和天
南庄作对……」

  青衣人没待她说完,冷笑一声道:「你怎不说你们一再和江南武林作对?」

  姬夫人喝道:「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岂不是螳臂挡车,依我相劝,你还是少
管闲事的好。」

  青衣人冷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在下是管定了。」

  姬夫人听得大怒,柳眉挑动,厉声道:「好个不识好歹的狂徒,你以为我真
的怕了你烁金掌不成?」

  青衣人嘴角噙着冷笑,右手朝前推出,说道:「你试试就知道了。」一道掌
风应手而生,悄无声息的向姬夫人卷撞过来,掌风离身前还有数尺光景,但澈骨
奇寒之气已经直逼肌肤,几乎令人息为之窒。

  青衣人哼道:「白鹤门、武功门,又和你们何怨何仇,居然不惜暗下奇毒,
大动干戈,就不怕伤了和气吗?」

  姬夫人愤然撤剑,喝道:「很好,咱们那就不用多说,只有在兵刃上分个胜
负,你亮剑。」

  青衣人微哂道:「咱们本来就不用多说废话。」锵的一声,撤出长剑,抬目
道:「盛锦花,你以为剑上或可侥幸胜我,对不?在下就让你先发招好了。」

  姬夫人咬牙切齿的应了声,「好。」寒光陡闪,一支长剑出手就幻起七八道
剑光,电射而出,袭向青衣人身前八处大穴。

  青衣人不退反进,手中长剑抡动,一连挡开她八剑,又还攻了三招,刹那间
响起一片锵锵金铁交鸣。从芦棚上飞落下来的岳麓观主常清风和师弟白灵风,双
脚堪堪着地,也遇上了两个青衣人。这两个青衣人面蒙青纱,不知是从那里闪出
来的?一声不作挥动长剑截住两人,就动上了手。

  那八队铁卫武士,虽有八十人之多,但是都是近年才编练成的。天南庄原有
十六铁卫,个个都有一身横练功夫,武功极高,饶勇善战,后来扩大编制,分为
九个队,每一队由原来的十八铁卫两人,提任正、副队长,负责训练其他八名武
士。

  天南庄这回虽然出动了八队武士,但八十名武士中,只有十八名正副队长武
功高强,其余六十四名武士,训练为时不久,武功平平。

  六十个白鹤观的弟子可就不同了,白鹤现有二百多个道士,这回江南武林大
会,松阳子为了全力支援,就选派了八十名门人担任大会工作,实际上是暗中监
视是否有人捣乱,从二百多个道士中挑选出来的,自然都是身手较高的人。

  何况白鹤观一向不准门人涉足江湖,道士们饱食终日,除了练武外,心无旁
鹜,而且这些道士差不多全是三四十岁的人,少说也练了二三十年的剑。这回纵
然比八队铁卫武士少了二十个人,一旦交上手,就分出高低来了,六十个道士长
剑挥洒自如,逼得铁卫武士们连连后退不迭。

  丁少秋和公孙轩徒手相搏,丁少秋的厉害杀着,只有一招「鹤舞空庭」,另
外还有一招是剑法「画龙点睛」,他以剑诀代剑,试过几次,极具威力。除了这
两招以外,他只会武功门的掌剑和白鹤门的掌剑了。

  公孙轩见多识广,每逢丁少秋施展这两招的时候,他就一下闪了开去,因此
他们已经打了四五十个照面,还是不分胜负。

  独自截住南天一雕盛世民、言凤姑、缪千里三人的青衣人武功极高,他使出
来的烁金掌宛如洪炉烈焰,炽热得使人有炙焦皮肤之感,无法抗拒,三个人就围
着他像走马灯一般,除了躲闪,大概三人中只有一个人有机会可以还手,那是在
闪到他身后的时候,才能发掌。

  只见从玉皇殿大门冲出三十名手仗长剑的灰衣道士,由白鹤门大弟子通玄为
首,奔行而来。

  松云、松雪立即迎了上去,要他们护着各大门派中毒的人退入玉皇殿去。

  盛锦花和青衣人双剑并举,激战了二十几招,但剑光连翩,划过之处,时间
稍久,但觉一丈方圆全被寒气弥漫,使人手脚僵冻,长剑已有施展不开之感,心
知再打下去,自已绝非对方对手,一念及此,立即吸气后退。

  青衣人也不追击,长剑一收,大笑道:「盛锦花,你只和我打了二十五招,
就不敢再打下去了?」

  盛锦花满脸怒容,哼道:「你亮个万儿,咱们山不转路转,天南庄不会和你
善罢甘休的。」

  「哈哈。」青衣人敞笑一声,道:「用不着,天南庄不退出江南,在下随时
会去找你们的。」

  「好。」盛锦花色厉内荏,应了声「好」,左手随即向身后两名侍女打了个
手势。

  一名侍女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银哨,吹了三声。

  这自然是撤退的哨音,盛世民、言凤姑、公孙轩、缪千里、荀吉、常清风、
白灵风等人,以及八队铁卫武士,几乎每一个人都陷入苦战之中,听到哨音,纷
纷往后跃出战圈,迅快退下。

  丁少秋和公孙轩缠斗多时,依然打成平手,又因为李飞虹不是荀吉的对手,
已和李飞虹联在一起,而且正在动手之时,也并不知道已方已来了许多帮手,因
此对方听到银哨声突然后退也就不好追击。

  几个青衣人也互不相识,对方退了,就让他们退去,其实自己这一边已经稳
站上风,如果乘胜追击,天南庄的人就未必能全身而退。就在天南庄的人退走之
际,使烁金掌的青衣人就飘然而去。

  这时正当天南庄的人纷纷退走,况南强指挥着六十名白鹤门道士集中一处,
清点人数,因此对青衣人的悄然离去,并未注意。

  丁少秋目光一动,看到方才和常清风、白灵风动手的两个青衣人站在那里,
急忙迎了上去。口中叫道:「大伯母,你就是大伯母。」

  右首一个青衣人怔怔的望着急步奔来的丁少秋,忽然一把撕去了蒙面青纱,
抱住丁少秋,双目迸出泪水,笑道:「少秋,你长大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她这一撕下面纱,露出一张清瘦的脸颊,那不是姚淑凤还是谁来?虽然没施
脂粉,依然风韵犹存。

  丁少秋也抱着大伯母流着泪道:「大伯母,侄儿也一直在想你,心里一直坚
信大伯母不会有事,今天大伯母果然赶回来了。大伯母,你知道大伯父他……」

  青衣人扯下面纱,正是丁少秋大伯母姚淑凤,她流泪点点头道:「少秋,我
都知道了……」

  丁少秋问道:「大伯母,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

  姚淑凤拭着脸上泪水,说道:「我和小凤本是找你大伯父去的,却在中途遇
伏,遭多人的围攻,身中七处剑伤,正当危急之际,幸蒙一位神尼相救,伤愈之
后,就拜在神尼门下……」

  左首的青衣人扯下面纱,不是丁小凤是谁?少秋喊了一声:「凤姐姐……」

  丁小凤也是含着泪水道:「弟弟……」

  丁少秋道:「大家都已进去了,咱们也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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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夜探贼窝

  玉皇殿内,姚淑凤母女无恙回来,见过了在座诸人,大家落坐。

  丁少秋走上几步,在邵南山身边低声说道:「徒孙儿身边有老道长给我的太
乙解毒丹,不知能不能解对消散之毒?」

  李飞虹也道:「邵爷爷,晚辈身边有三颗九九丹,能解天下奇毒……」

  邵南山含笑道:「九九丹能治百病,而且三颗也为数太少了,还是留着吧。
少秋,老道长的解毒丹如何服法?不妨分给大家服下,能解对消散之毒,自是最
好不过,如果不能解,也不至于有害。」

  丁少秋应了声「是」,就从怀中拿出药瓶,每人三粒,分与在座中毒之人,
用开水吞服。

  大家服药之后,各自闭目静坐,不再作声,大厅上立时静了下来,不闻一点
声息。厅上就由耿南华、姚淑凤、丁小凤、丁少秋、李飞虹五人守护。

  就在此时,只见大步走进一个人来,直向邵南山面前奔了过去。

  姚淑凤急忙一个箭步把他拦住,低声说道:「福老爹快站住,他们刚服下解
药,此刻正在运功之际,不可打扰,天南庄那边情形如何了?」

  原来丁福随同姚淑凤母女同来,姚淑凤母女现身之际,要他杂在领解药的众
人之中,查看天南庄究竟有何阴谋?他此时赶回来,自然已察探清楚了。

  丁福连忙刹住身子,低声道:「回大娘的话,所有服过盛世民解药的人,由
飞鱼冯五和汤一帖两人领头,向东而去,分明是跟着天南庄的人去了,老朽看出
情形不对,就故意渐渐落后,赶回来报告的。」

  丁少秋道:「这些人怎么会跟着天南庄的人去的呢?」

  姚淑凤哼道:「由此可见盛世民的解药果然有问题了。」

  丁福目盯着丁少秋不住的打量,喜形于色的道:「六年不见了,哈,小少爷
真是长大了,如果在路上遇见,老朽还真认不出来呢。」

  丁少秋道:「福老爹,你一直跟着大伯母吗?」

  丁福笑道:「老朽是跟大娘去的,自然一直都跟着大娘了。」

  说话之时,松阳子当先睁开眼来,丁少秋急忙趋了上去,问道:「师父,你
老人家觉得怎样了?」

  松阳子微微颔首道:「太乙解毒丹果然灵效得很,为师体内剧毒已经完全消
解了。」

  这时所有瞑目坐着的人也纷纷睁开双目,徽帮帮主杨三泰笑道:「小兄弟,
大家都该谢谢你才是,哦,你这解毒丹是从那里来的?」

  丁少秋道:「是一位老道长送给晚辈的。」

  万天声问道:「小兄弟知不知道他的道号?」

  丁少秋摇摇头道:「不知道。」

  洞庭钓叟徐璜笑道:「说不定是小兄弟遇上了仙人,试想武林中近百年来只
出了一位九九先生,穷他一生之力,只炼制了三颗九九丹,除他之外,就没有听
到过有名的大夫和药师了,小兄弟这解毒丹有此灵效,那还不是神仙吗?」

  鄱阳水寨寨主刘行道:「没错,小兄弟福缘深厚,准是遇上了神仙。」

  六合门掌门人李瘦石道:「只不知那些服了盛世民解药的人,现在如何?」

  姚淑凤道:「贱妾正要向大家报告,刚才贱妾还没现身之前,眼看盛世民在
众人身上下毒之后,又分赠解药,必有阴谋,因此要福老爹假装来宾,排队领取
解药,混入众人之中,方才福老爹赶回来……」

  邵南山急急问道:「阿福回来了?人呢?」

  丁福急步走了上去,说道:「老奴死里逃生,总算回来了。」

  邵南山站起身,拍着他肩膀,笑道:「你身体硬朗得很,怎么会死?唔,依
我看这三年来,你武功也大有精进呢。」

  丁福道:「您老夸奖。」

  邵南山回头朝姚淑凤道:「你说下去。」

  姚淑凤应声「是」,才道:「贱妾是听福老爹回来说,还是由福老爹来说,
较为清楚。」

  邵南山点头道:「好,阿福,那就由你来向大家报告吧。」

  丁福也应了声「是」,说道:「所有服过盛世民解药的人,都在大草坪上瞑
目趺坐,老奴接过解药,装作吞服模样,把药丸暗藏在掌心,也在草坪上盘膝坐
下。」

  「后来天南庄的人动上了手,老奴眯着眼睛朝左右偷看,所有服过解药的人
好像一无所觉,依然瞑目危坐如故,直到天南庄的人忽然全数撤退,汤一帖好像
说了句『现在大家也可以走了』,大家就纷纷站起,跟着飞鱼冯五和汤一帖行去
了,因为老奴看到天南庄的人是朝东去的,现在大家也一起跟着朝东行去,情形
不对,就故意落后,赶回来报告……」

  仲子和口中「唉」了一声道:「可惜。」

  万天声接口道:「不错,丁老管家如果继续跟下去,可能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呢。」

  采荠叟沉吟道:「由此看来,盛世民那颗解药之中,果然另有花样,哦,丁
老管家,你没有服下去的那颗解药,还在不在?」

  丁福道:「在、在,老朽偷偷塞入怀中,差幸并没丢掉。」说着,从怀中取
了出来。

  采荠叟道:「你先收着,可惜汤药师也跟了过去,不然他可能会试验得出药
丸中还有什么名堂?」

  白仰高冷笑道:「汤一帖分明是和天南庄沆瀣一气的。」

  万天声笑道:「这倒不难,贵帮李长老不是也精研药理吗?还有少林寺药王
殿,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药剂大行家,咱们只要派人把这颗药丸,送给丐帮或少
林寺,自可得到结论了。」

  白鹤门掌门人松阳子点头道:「万大庄主说得极是,不过少林寺很少过问江
湖之事,贫道觉得这件事还是请白大侠偏劳,走一趟洛阳,请李长老帮个忙,不
知白大侠意下如何?」

  白仰高抱拳道:「道长言重,事关江南武林数百人生死,白某岂敢推辞?」

  邵南山道:「丁福,你把药丸交给白大侠好了。」丁福答应一声,伸手从怀
中取出药丸,双手送到白仰高面前。白仰高接过,就收入怀中。

  邵南山双眉微拢,道:「这些服了解药的人,目前不知如何了?诸位道兄,
咱们总不能坐视不管。」

  洞庭钓叟徐璜道:「目前咱们连他们一点情况都不知道,就是要救他们,最
少也得先了解盛世民给他们服的解药,有何作用,天南庄有些什么阴谋,咱们才
能对症下药,共商对策,兄弟认为咱们目前有三件事要做……」

  口气微顿,右手伸出三个指头,又道:「第一,天南庄处心积虑,谋夺武功
山,就是问鼎江南的第一步,如今又以解药作幌子,使中毒与会同道入其彀中,
这些人一日为其所用,整个江南武林就稳入对方手掌,因此对付天南庄已非一朝
一夕之事,咱们在座的各大门派,应该团结一致,公推几位道兄领导,才能统一
步骤,调配人手。」大家听得各自点头称是。

  洞庭钓叟接着又道:「第二件事,是白大侠赶去洛阳,务必尽快得到答案,
咱们要知道了解药中另有何种作用,才能订定对策。」

  白仰高道:「徐老说得极是,兄弟这就立即起程。」

  洞庭钓叟道:「白大侠且请稍待一会,大家如果同意兄弟的主张,推选几位
道兄,担任咱们对抗天南庄的头儿,一方面也要丐帮大力支持,所以白大侠最好
等咱们推举出人选之后,也好把咱们这里的情形,向李帮主作一报告。」

  仲子和道:「徐老果然设想周到。」

  万天声道:「徐老说的第三件事呢。」

  洞庭钓叟道:「第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了,古人所谓知彼知已,百战百
胜,天南庄究竟有些什么阴谋?服了解药之人,跟着他们而去,目前情况如何?
盛世民兄妹的空手退去,未必就此罢休,准备如何对付咱们?这些都是咱们急于
想知道的事,咱们应该从在座的同道之中,挑选几位轻功较佳,为人机智的人,
担任侦察敌方动静的工作,咱们才能针对敌人动向,随机应变,予敌打击。」

  他话声甫落,大家纷纷叫好。

  邵南山道:「徐老哥高瞻远瞩,说出来的方案,正是咱们最需要的事了。」

  八封门名宿谢传忠道:「兄弟之意,咱们在召开江南武林同道联谊大会之时
出了事,应该由咱们大会负责,而且在大会上也一致通过制裁天南庄的,因此咱
们这个组织,也是大会的继续,似乎可名之为『江南武林联合会』,不知大家的
意见如何?」

  松阳子、仲子和等人也一致赞成。

  万天声道:「大会既然有了名称,就该推举一位会长总其成才行。」

  邵南山道:「会长一职,自以德高望重的武林大老不可。咱们之中,自以东
海采荠叟姜老哥莫属了。」大家听得纷纷鼓起掌来。

  采荠叟双手连摇,说道:「使不得,兄弟年事大了,如何还能办事?再说咱
们在座道兄,那一个不是武林硕彦,德高望重的人?所以兄弟之意,这会长应该
推举年纪稍为小几岁的,精力旺盛,办事就有劲多了,兄弟想推荐两个人,一位
是少林俗家掌门仲子和老弟,一位是黄山世家的万庄主万天声老弟,不知诸位认
为如何?」

  六合掌门人李瘦石道:「会长只是对外的总负责人罢了,由姜道长担任,不
论年岁声望,都是最恰当的人选,姜道长提出仲掌门人和万大庄主二位,可以担
任副会长,襄赞姜道长,多负些实际责任也就是了。」他此言一出,大家又纷纷
鼓起掌来。

  采荠叟道:「这个如何使得……」

  洞庭钓叟徐璜笑道:「大家已经一致通过了,你老哥就不用再说了。」

  一面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咱们一致恭贺姜老哥膺选江南武林联合会的会
长,仲掌门人、万大庄主担任副会长。」

  大家立即一起站了起来,再次鼓掌,表示庆贺。

  落坐之后,又商讨决定,以玉皇殿为江南武林联合会会址,各门派的人,如
无特别事故,就留下来,并调派各门派门人弟子,赶来玉皇殿听候差遣。

  白仰高起身道:「兄弟现在可以动身了。」

  采荠叟道:「老弟遇上贵帮主,不但替老朽致意,还要请他多多支持。」

  白仰高点头道:「就是会长不说,兄弟也会跟帮主报告的。」说完,别过众
人,就朝外行去。

  仲子和道:「方才徐老(洞庭钓叟徐璜)提议咱们挑选几位轻功较佳,为人
机智的人,担任查探对方动静,此举十分重要,咱们如何挑选,请会长决定,也
好及早实施。」

  采荠叟道:「老朽之意,还是:一是诸位在场的道兄自告奋勇;一是由大家
推荐,再由大家商讨决定,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通臂门掌门人毕友三道:「自告奋勇报名和由各门派掌门人推荐,这两种都
可以行,反正最后还得由大家商讨决定取舍。」于是就这样通过。

  丁少秋、李飞虹当先站了起来,自动报名,接着耿南华、丁小凤也站起来,
向采荠叟讨令。

  邵南山点头道:「好,以兄弟看,丁小凤是姑娘家,夜探贼窠,也有诸多不
便,不如由耿南华为首,丁、李二人为从,不知会长和诸位道长还有何高见?」

  采荠叟连连点头:「道兄高见极是,那就这样好了。」

  丁少秋喜孜孜的走到耿南华身边,说道:「四爷爷,晚辈和李兄弟就跟着你
老人家了,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走?」

  耿南华道:「你们还有没有事?没事,咱们就可以走了。」

  丁少秋忽然想起玉皇观主松风道人勾结盛世民,如今松风子虽死,他门下弟
子中如果还有奸细,在饮食中下毒,依然防不胜防,这就低声道:「晚辈还有一
事要和师父说一声。」

  耿南华道:「那你快去。」

  丁少秋点点头,回身走到松阳子身边,低声道:「师父,弟子有一件事,要
向你老人家报告。」

  松阳子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事,你只管说。」

  丁少秋就把昨天在塔上看到一个穿灰衣的玉皇殿道士和一个灰衣汉子在栏杆
外窃窃私语,那灰衣汉子正是天南庄的装束,昨晚自己就和李飞虹偷偷去四师叔
的云房觑探。

  松阳子微微攒眉道:「你们真胡闹。」

  丁少秋道:「弟子一点也不胡闹,本来只是怀疑四师叔门下有奸细,后来发
现四师叔房中有两个人……」

  松阳子一怔问道:「是什么人?」

  丁少秋道:「一个是盛世民、一个是言凤姑。」

  松阳子道:「你怎么发现的?」丁少秋就把昨晚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松阳子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道:「你四师叔业已身遭惨死……」

  丁少秋低声道:「弟子怀疑他是被天南庄杀以灭口的。」

  松阳子微微颔首,说道:「为师已派你二师叔暂摄玉皇殿观主,如果你四师
叔门下有奸细的话,一时也不敢再有活动,我会要二师弟注意的。」

  丁少秋道:「弟子向你老人家禀报,也正是这个意思,弟子要跟随四爷爷去
了。」

  松阳子蔼然道:「你武功自是足可自保,只是要小心些,踩探盘子,不是去
和放人动手,自以隐秘行藏为主。」

  丁少秋道:「弟子省得。」

  松阳子道:「你去吧。」丁少秋躬身应是,随着耿南华一起退出大厅。

  再由走廊转出大殿,只见殿前石阶上坐着一个一头鸟窠般乱发,身穿蓝布大
褂的小老头,眯着眼睛笑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小老儿干坐在这里已经等
了你们好久了。」

  耿南华眼里不揉砂子,看出此人不好相与,他本来走在前面,右手立即提了
起来,一下逼近小老头,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作什?」

  小老头轻咦道:「你们不是要去踩盘吗,就这样去吗?」

  耿南华没想到自己三人还未走出玉皇殿,就已经有人知道了,口中喝了声:
「你……」

  丁少秋急忙叫道:「四爷爷,他是老哥哥。」

  小老头冲着耿南华咧嘴一笑,说道:「小老儿不管你四爷爷、五爷爷,一样
要叫小老儿老哥哥。」

  李飞虹因老哥哥昨晚帮着自己把盛世民吓退,对老哥哥视若神明,一眼看到
他,就飞快的抢了上去,叫道:「老哥哥,你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

  小老儿摇着头,压低声音道:「小老儿刚才在厨房里偷了一小缸酒出来,放
在塔上准备喝了睡上一觉,后来听说你们要去踩盘,才在这里等着你们。」

  在他和李飞虹说话之时,耿南华转脸朝丁少秋道:「少秋,你们认识他?」

  丁少秋道:「他是晚辈的老哥哥。」

  耿南华不待再问,只听李飞虹问道:「老哥哥,你等我们有事?」

  小老头道:「你们这样去踩人家盘,还没走近人家窠边,就会被人家认出来
了,还踩个屁?所以,嘻嘻,小老儿给你们弄来了三套衣服,去把衣服换上,才
万无一失。」

  耿南华看他和丁少秋极熟,听他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多问。

  李飞虹问道:「衣服呢?」

  小老头道:「就放在塔里,你们跟我来。」说完,站起身就走。

  耿南华等三人跟着他来至宝塔底层,小老头自顾自的往盘梯上走去,头也不
回,口中说道:「你们进去换衣服,小老儿可要到上面喝酒去了。」

  三人走入宝塔,果见地上放着三套灰布劲装,边上放着朴刀,衣服上还有一
张面具,不用说是小老头给自己三人准备的了。这灰布劲装,和天南庄武士的装
束差不多。

  李飞虹喜道:「还有面具,老哥哥设想真周到,耿前辈、大哥,我们快些穿
上了。」说着,首先取起面具覆到脸上,用手掌轻轻按着,这面具制造得虽然不
甚精细,但戴上了可以把真面目掩盖去,用处则一。

  耿南华眼看两人都戴上面具,自己也就俯身取起,戴到脸上,然后又迅速的
穿上灰布劲装,佩好朴刀,把自己的长剑暂时留在壁角边上三人改扮完毕,走出
宝塔,仍由耿南华领头,一路往东行去。路上,耿南华忍不住问道:「少秋,这
位老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丁少秋道:「晚辈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却是一位风尘异人。」

  李飞虹抢着道:「老哥哥本领大着呢?」

  他从自己两人在塔顶遇见小老头说起,直说到昨晚老哥哥没有露面,光是他
用「传音入密」教自已和南天一雕动手,每记都像事先就知道盛世民要用什么招
式,等自己使出来的时候,盛世民都像自己凑上来的一般,吓得他跳出圈去,再
也不敢和自己动手,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自己使的是丐帮的「屠狗剑法」
而已。

  耿南华道:「会有这么神奇,江湖上怎么会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呢?」

  丁少秋道:「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正说之间,耿南华忽然低喝一声道:「有人来了。」

  丁少秋抬头望去,果见有四五人正从迎面的山路上行来,这几个人身边各自
携带着刀剑兵刃,分明也是武林中人。

  不过一会工夫,四五个人已经擦身过去,往西行去。他们似是急于赶路,虽
有四五个人走在一起,却不交一语,只是匆匆而过。

  李飞虹道:「这几个人好像是参加过大会的。」

  耿南华道:「不错,他们是金华五义,天台山樵的传人。」

  李飞虹道:「你们看,又有人来了。」大路上果然又有三个人奔行而来,匆
匆过去。

  李飞虹道:「这三个也是武林中人。」

  耿南华道:「他们是形意门的人,领先那个叫奔雷手徐文达,在岳阳开了一
家通达镖局……」话未说完,又有三三两两的几拔人,陆续过去。

  李飞虹道:「奇怪,这些人分明都是参加大会,服了盛世民的解药,跟着冯
五、汤一帖去的,怎么都回来了呢?」

  丁少秋道:「莫非是天南庄放他们回来的。」

  李飞虹披披嘴道:「既要放他们回来,当时又何必下毒,何必给他们解药,
我看这中间一定另有蹊跷。」话声甫落,又有几个人迎面过去。

  李飞虹忽然轻咦一声,叫道:「大哥,你看出来了没有?」

  丁少秋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李飞虹笑道:「我自然看出来了,所有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人,没有交谈过一
句话,耿南前辈,你说对不对?」

  耿南华点头道:「不错,这些人一言不发,走得如此匆忙,必有事故。」

  李飞虹道:「晚辈认为他们不肯多说,不是受了天南庄的警告,便是另有隐
衷。」

  丁少秋笑道:「贤弟倒像是个老江湖。」

  李飞虹笑道:「本来就是这样咯。」

  三人又走了四五里路,前面已有一个小集,地名桥岭,临近路边,有一座茅
棚盖的酒家,一棵大柳树间,飘扬着酒帘,老远就看到棚下坐着不少人。

  耿南华道:「我们也坐下来喝一碗酒,听他们说些什么?」

  李飞虹道:「我不会喝酒咳。」

  耿南华笑道:「不会喝,也要装个样子。」

  三人走近茅棚,耿南华目光迅快一瞥,发现棚下几张板桌,差不多全坐满了
人,只有右首靠边一张半桌还空着,这些人果然全是参加大会,领取解药之后,
跟随冯五、汤一贴去的,只是偌大一座茅棚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心中暗暗嘀咕,一面立即以「传音入密」朝身边两人说道:「你们坐下来,
也莫要说话。」当先领着两人走入棚下,就在那半桌上分三面坐下。

  酒保也觉得今天有些怪怪的,换在平日,四五张桌子上坐满了人,还不大声
吆喝,高声谈笑?但这些酒客,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家伙,一看就知是江湖上人,
他们不说话,他自然不敢多问。这时眼看三人坐了下来,忙不迭的送好杯筷,烫
了一壶酒,切了一盘卤菜和一盘盐水花生,巴巴结结的送了上来。

  耿南华也不说话,取过酒壶,自己先倒了一杯,又给两人也倒满了,就自顾
自剥着花生,喝起酒来。

  李飞虹平日最爱说话了,但方才耿南华嘱咐过了,也就只好坐着一言不发。

  许多酒客,谁也没有说话,有的已经喝完了酒,从身边掏出碎银子往桌上一
放,就站起身出棚而去。

  这是非常令人纳闷的场合了,耿南华泰然处之,剥着花生,只是自顾自的坐
着喝酒,也不和两人说话。

  座上酒客大半只是坐下来歇歇脚的,喝上一碗酒,就起身上路,这些人虽不
曾互相交谈,却有很多相似之处。譬如喝完酒,站起身来,就从身边掏出银子,
放到桌上,才大步走出棚外而去,举止如一。譬如坐着喝酒之际,从不向邻桌的
人瞥上一跟,好像整座棚下,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现在几张桌上的酒客,差不多全走光了,李飞虹刚张了下口,想说什么,耿
南华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不要说话,有话等出了酒棚再说不迟。」他在
说话之时,已经站起身来,从身边掏了一小块碎银,放到桌上,举步就走。

  丁少秋、李飞虹跟着他走出茅棚,走了一箭来路,李飞虹忍不住问道:「耿
前辈,是不是那酒保有问题?」

  耿南华道:「此人很可能是天南庄的眼线。」

  丁少秋问道:「四爷爷,你怎么看出来的?」

  耿南华笑了笑道:「这些喝酒的人,每人最多也只喝了一壶酒,最多也不过
十来文钱,但大家放在桌上的碎银子,最少也有一钱来重,几乎比原价多了四倍
有余,这种生意平日里难得遇上,如果是普通卖酒的,早已乐得从心眼里笑出来
了,但这个酒保在收取桌上碎银子的时候,脸上毫无笑容。」

  「可见他对这点蝇头小利并不在乎,那就是说他有固定的薪水可领,并不靠
卖酒维生,他既不靠卖酒为生,何以要在这里开一个酒店来卖酒?不用说,是天
南庄派在这里的眼线了。」

  丁少秋道:「这道理很简单,但四爷爷不说,晚辈就会忽略过去。」

  耿南华含笑道:「这就叫凡事留意皆学问,尤其咱们行走江湖,更得处处留
心,才不会吃亏。」

  李飞虹问道:「耿前辈,你看出来了没有?这些酒客,何以都不说话呢?」

  耿南华沉吟道:「这些人显然是心有顾忌,不愿多说。」

  这时已是申未之交,夕阳衔山,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李飞虹问道:
「耿前辈,我们要去那里呢?」

  耿南华道:「他们强占丁家庄,改作天南庄,把雷岭武德堂改成岳麓下院,
但以我估计,他们这是障眼法,重心分明是在雷岭,因为雷岭在武功山之中,不
可能把重心放到太行山去,所以我们今晚先去雷岭,看看他们究竟要玩些什么花
样?」

  李飞虹道:「从这里去,还有多远?」

  耿南华道:「如果走大路,不消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但正面他们一定防范
得很严,打草容易惊蛇,我们要走小路,虽然远一点,却安全得很。」

  他自小在武功山长大,雷岭附近一草一木,自然都了如指掌。说话之时,他
已领着两人折入山谷间一条小径。

  就在他们走上小径之际,只见谷外大路上又有七八个人朝西奔行而去。这些
人一望而知也是参加大会,服过解药的人。他们折入的山谷,树大蔽天,阴暗幽
深,就算烈日当空,也照射不到,这时天色虽还没黑,但这里却已幽暗如黄昏,
加上小径似有若无,仅堪容足,走起来就极为吃力。

  耿南华就像回到了老家,领先纵掠,依然走得极快。丁少秋目能暗视,就是
再黑,也可以看得清楚。三人中最吃亏的要算李飞虹,既要睁大眼睛看着小径,
又要提吸真气,跟着耿南华不致落后。有时掠得太快了,没看清落脚点,几乎收
不住势,上身就会俯扑出去,口中也就发出惊啊来了,走了没有多远,已经不住
的喘气,累出了一身大汗。

  丁少秋跟在他身后,含笑道:「贤弟好像很累,要不要坐下来歇息再走?」

  李飞虹巴不得歇一会再走,果然依言站停下来,但抬目望去,前面的耿南华
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不禁急道:「你看,耿前辈已经走得不见了,待会找不到怎
么办?」

  丁少秋笑道:「不会的,四爷爷回头看不到我们,自然会停下等我们的。」

  李飞虹道:「大哥,你认识路?」

  丁少秋笑道:「不用认识,我们走的这条路,是绕向雷岭后山,只要认定方
向,大概也错不了的了。」

  李飞虹道:「那就可以坐一会再走,你可不能弄错方向。」说着就在一块大
石上坐了下来。

  丁少秋傍着他也在大石上坐下,笑道:「放心,我虽没走过,但雷岭高出群
峰,决不会认错。」

  两人坐歇了一会,李飞虹眼看天色将黑,就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快些走
吧。」

  丁少秋道:「让我走在前面,你跟着我走好了。」说完举步往前走去。小径
虽然极险,但有丁少秋在前头认路,耿南华经过之处,还依稀可辨,只是走了两
三里路,依然不见耿南华人影。

  丁少秋不禁暗暗焦急,四爷爷怎么不等等自己,莫非路上遇到敌人?一念及
此,心头更急,回头说道:「贤弟,我看四爷爷可能遇上了敌人了,我们快些走
吧。」

  李飞虹道:「大哥只管先走,我会寻上来的。」

  丁少秋道:「贤弟小心些,我先赶上去看看。」

  说完,纵身掠起,施展轻功,一路循着小径,朝前飞掠而去。

  不过半里光景,前面出现了一道峡谷,谷口石崖对峙,仅容一人通行。丁少
秋目能夜视,这一抬眼,已看到右首石壁上镌有两行大字,写着「雷岭后山严禁
樵采入内」十字。

  心中方自一喜,自己果然没有走错,找到雷岭后山了,但就在此时,突然发
现离入口不远处的地上,插着一柄朴刀。

  丁少秋一眼就认出这柄刀正是四爷爷的,因为自己腰间也挂了一柄朴刀,和
它的式样完全一样。朴刀离鞘,而且还脱手插在地上,那么四爷爷真的遇上强敌
了。

  凝目看去,谷内又毫无动静,心头一急,那还犹豫,一个箭步往谷口纵扑而
去,等他落到三丈多远,脚尖落地,准备一点再起,那知脚尖点下,竟然并非实
地,无处可以着力,只觉脚下一沉,一个人随着往下落去。原来这谷口竟是一个
陷阱。

  这下真教丁少秋骤不及防,但他也反应不慢,身形下落之际,慌忙吸了口真
气,他练的「干天真气」果然不同凡响,下沉的身子立即随着吸气又往上窜起五
尺多高。

  但布设陷阱的人,也早料到如果有人武功高强,仅凭区区陷阱,未必能够困
得住,因此在丁少秋误触陷阱的同时,头顶上也及时撤下一张钢丝的大网。

  丁少秋往上窜起的人,正好被一张大网当头罩下,陷阱下面同样有张大网,
配合上面大网罩落之势,往上兜起,两张网合在一起,把丁少秋像裹棕子般缠了
起来。

  两张钢丝网就算合在了一起,也困不住丁少秋,但两张钢丝网上每一个环节
处,都缀有小小钢钩,人被困在网中只要稍一挣动,小钢钩就会钩住你的衣衫,
越挣扎就钩得越紧,设计恶毒无比,是以任你有一等一的武功,也休想动弹。

  现在丁少秋就被网住在离地五尺高地。他心里也明白,四爷爷大概也和自己
一样,对方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易落入人家手中。

  「哈哈。」谷口大石上有人大笑一声,顿时跃下四五个人。

  那口发大笑的似是领头之人,走在最前面,得意的道:「又来一个,嘿嘿,
这倒好,咱们只要守在这里,可以网到几条大鱼,也是不错。」

  丁少秋已听出这说话的是岳麓观主常清风的师弟白灵风,自己被钢钩钩住,
丝毫动弹不得,就一声不作默默运起「干天真气」,希望把衣衫鼓起,才能有机
会取出青霓剑来。

  就在此时,只见谷口外面,正有一条人影疾奔而来,那是李飞虹,心头不觉
一急,立即大声叫道:「贤弟不可过来。」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倒听得李飞虹心头大急,急着问道:「大哥,你怎么
了?」

  白灵风吩咐四个门人守着丁少秋,自己一下掠出谷口,阴森一笑道:「你大
哥已被道爷拿下了,你乖乖的束手就缚吧。」

  李飞虹急叫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少秋道:「我没事,你不要过来。」

  李飞虹听出情形不对,刷的一声掣出朴刀,随手一圈就朝白灵风当胸就扎,
口中怒声道:「好个妖道,你把我大哥怎么了?我先杀了你。」他把朴刀当作长
剑使,出手劲急,刷刷刷一连三招,快捷如风,像是和白灵风拼上了命。

  白灵风也算是个使剑的行家,一眼就看出李飞虹手中拿的是一柄厚背朴刀,
但使的却是剑法,心中暗暗冷笑,挥动手中长剑,避重就轻,破解了李飞虹的攻
势,左手暗暗凝聚功力,直等李飞虹连攻了五招之后,乘机大喝一声,长剑像匹
练般劈出。

  李飞虹哼了声:「来得好。」朴刀迎着长剑劈去。

  那知白灵风这一记不过是个虚招,劈出来的声势虽盛,但剑锋一侧,倏然尽
敛,等到李飞虹用力迎击出去,却劈了个空。

  白灵风早已侧身欺入,左手闪电击出一掌,拍的一声,击中李飞虹左肩,一
个人被震得跌出七、八尺远,一下跌坐在地。

  白灵风口中发出咯咯怪笑道:「道爷原本只是要你束手就缚,现在只好先送
你上路了……」

  「砰。」他话声甫落,正待举剑朝李飞虹扑去,突觉后心如中千斤巨石,口
中「呃」了一声,一个人陡然飞出去一丈以外。

  另一道人影却在此时泻落李飞虹面前。李飞虹跌坐下去的人,也在此时陡地
站起,切齿道:「我和你拼了。」朴刀骤吐,一记「怪蟒吐信」,一道雪亮的刀
光,猛向飞落面前的人当胸激射过去。

  这人好快的身法,轻轻一侧,便已避开李飞虹的拼命一击,适时喝道:「贤
弟,是我。」

  李飞虹听出这人竟是大哥,急忙收刀,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少秋道:「我告诉你没事的,你呢,可曾伤在那里?」

  李飞虹摇摇头道:「还好,妖道这一掌打在我左肩,幸亏我已经及时警觉,
卸去了他不少力道,还不碍事,你方才怎么了,中了他们的诡计吗?啊,那妖道
呢,被他逃走了?」

  丁少秋笑道:「他被我双脚蹬了一下,大概伤得不轻呢。」

  原来丁少秋默运神功,缓缓鼓起衣衫,取出青霓剑,轻轻一挥,削断了钢丝
网,人影落地,双手齐发,一下就制住了四个道士。

  这时正好李飞虹中掌跌出,丁少秋心头一急,双足点处,人如箭发,凌空朝
白凌风身后激射过来,他耽心李飞虹伤在白灵风剑下,来势之快,自是用上了全
力,自然也不容白灵风有还手的机会,双足就在他后心重重蹬下。

  这一下在情急之下发出,力道之猛,何止千钧,就算白灵风武功再高,也承
受不起,扑倒地上,再也不见他起来。

  李飞虹哼道:「好个妖道,你还装死,看我饶了你才怪。」

  飞身泻落,一脚把白灵风踢得翻了两个身,只见他嘴角边缓缓流出血来。不
禁咦道:「这妖道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就不用再去管他了。」

  丁少秋回身走入谷中,伸手拍开一个道士的穴道,喝道:「你要想活命,就
要乖乖的问一句答一句,如有半句虚言,白灵风就是你的榜样。」

  那道士吃惊的道:「观主已经死了吗?」

  李飞虹冷笑道:「不死他会直挺挺的躺着不动?」

  那道士脸如死灰,连声道:「二位大侠要问什么,小……小道一定……实话
实说……」

  「好,我问你。」丁少秋道:「在我来之前,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坠入陷阱之
中,被你们网住了?」

  那道士点头道:「是……是的。」

  丁少秋问道:「他人呢?」

  那道士道:「就在石门右侧的一方大石后面。」

  丁少秋回头朝李飞虹道:「贤弟守在这里,我去救四爷爷。」接着朝那道士
叱道:「你还不走在前头带路?」

  那道士不敢违拗,领着丁少秋走到石门后面,飞身而上,那是一片嶙峋的石
崖,凝目望去,果见四爷爷躺卧在石上,想是被制住了穴道。一直走到临近,伸
手在耿南华身上连拍了几下,解开三处穴道。

  耿南华双目乍睁,霍地翻身坐起,一眼看到丁少秋,不觉惘然问道:「这是
怎么一回事?哦,哦,我记得误蹈陷阱,是你把我救起来的?」

  丁少秋点点头道:「晚辈不慎,也掉进陷阱里去了,差幸晚辈身边有一把削
铁如泥的宝刃,削断铁网,才脱困的,这里有五个贼人,也都被晚辈制住了。」
他只有这样说,才顾住了耿南华的颜面。

  耿南华道:「他们人呢?」丁少秋道:「就在外面。」

  他领着耿南华跃落岩石,耿南华道:「这里只有四个,还有一个呢?」

  李飞虹道:「还有一个是岳麓观主常清风的师弟白灵风,已经死了。」

  耿南华道:「我们行踪,不能让贼人知道,这四个人不能放他们回去,不如
点了他们穴道,放到石崖后面去的好。」

  丁少秋道:「晚辈知道。」他走过去,又解开了一个道士的穴道,要他们去
把白灵风的尸体和另外两个被制住穴道的道士,一齐搬到石岩背后去,然后又点
了两人穴道,回身走出,说道:「好了,四爷爷,我们可以上路了。」

  耿南华因自己长了丁少秋两辈,自己落入对方陷阱,还是两个小娃儿救的,
心中总是觉得十分窝囊,愤然道:「这些贼子,再给我遇上,非把他们剑剑诛绝
不可。」俯身拾起朴刀,纳入鞘中,当先朝谷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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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海听风(2010-11-20 23:28): 以上通过
             第十四章 突闻母讯

  这条狭谷,两边山势十分陡峭,还有一条细涧,在乱石丛中发出潺潺之声。
狭谷随着山势,略呈觚形,缓缓向右弯去。

  耿南华率同两人踏着乱石,斜斜走上山腰,才有一条仅可容足的小径,沿壁
而上,有时从没人走,绝岩断崖,枯木危石,若非三人各有一身武功,当真惊险
难行。这样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光景,半山腰间总算有了一处平坦的石岩。

  耿南华脚下一停,说道:「现在还不过初更时分,时间还早,咱们不妨在这
里坐息一会,吃些东西,再上去,就是雷岭的后山,沿路随时都可能遇上埋伏,
务必处处小心,就没机会吃东西了。」

  他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从包裹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是馒头和
菜包子,敢情还是玉皇殿厨下替三人准备的了。

  李飞虹伸手接过,笑道:「耿前辈准备倒是周到得很。」

  耿南华也笑道:「我是这里长大的,附近几百里,都是崇山峻岭,深入后山
后,那来吃的东西,自然要早作准备才行。」

  丁少秋问道:「四爷爷,还有多少路?」

  耿南华一面手中撕着馒头,一面说道:「路是不算多,但因山势陡峭,走的
是『之』字路,一路都是盘曲而上,最快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上得去呢,而且我
们也不能走得太急,万一给对方伏椿发现,传出警号,那就麻烦了。」

  他就坐在丁少秋左边,说话之时,右手忽然拍拍丁少秋的肩背,问道:「少
秋,咱们此行,你是天南庄最欲得而甘心的人,所以行动必须特别小心。」

  丁少秋只觉四爷爷手指迅快落在足太阳「风门」、「厥阴俞」、「附分」、
「魄户」,手太阳「肩中俞」、「天窗」等六处穴道上,指力深透经穴,这六处
穴道受制,四肢就无法动弹,心头深感讶异,张目道:「四爷爷……」

  「你别急。」耿南华侧脸望着他,笑了笑道:「因为你身上的解毒丹消解了
天南庄的对消散,等于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丁少秋心头猛然一沉,急急叫道:「四爷爷,你……」

  李飞虹坐在丁少秋的右首,并不知道耿南华指袭大哥的事,虽觉耿南华这话
说得噜嗦,但也是为了要大哥小心才说的,自然不疑有他。

  耿南华依然不让丁少秋说下去,截着笑道:「因此我认为你身上的解毒丹,
还是由我保管较为妥当。」

  他左手伸入丁少秋怀中,摸索着取出两个瓷瓶,又从他身边取出一柄尺许长
的短剑,口中咦道:「这瓶是什么?」

  丁少秋凝目的道:「你不是四爷爷……」

  李飞虹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倏地站起身来。

  耿南华只望了他一眼,笑道:「李飞虹,你给我乖乖坐下来,不准妄动。」

  李飞虹道:「大哥说你不是耿南华,你把大哥怎么了?」

  丁少秋道:「贤弟,我没什么。」

  耿南华把两个药瓶和一柄短剑一起收好,才阴笑道:「我已经点了你大哥六
处穴道,你敢动一动,我就先杀了你大哥。」

  李飞虹一呆,他当然不肯坐下去,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一手紧握刀柄,
望着耿南华问道:「你到底是谁,要待怎的?」

  耿南华道:「要我不伤你大哥,就赶快放下兵刃,由我点你穴道。」

  李飞虹为难道:「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耿南华嘿的笑道:「你大哥生死,操在我手里,你已经别无选择。」

  在他说完之际,突觉有人在自己左首肩背上拍了两下,五指如风,迅速无俦
落在足太阳「风门」、「阴厥俞」、「附分」「魄户」和手太阳「肩中俞」以及
「天窗」六处穴道上,和自己点丁少秋的穴道完全相同,心头不禁大骇,侧脸朝
左首喝道:「偷袭我的是什么人?」他左边根本连鬼影子也没有。

  只听丁少秋在他右边说道:「你别急,是我,方才你点了我六处穴道,并没
把我穴道制住,所以我要试试,这六处穴道,是不是制不住人的?」口中说着,
已经伸出右手从耿南华怀里取出两个药瓶和青霓剑来,收回自己怀中。

  耿南华六处穴道受制,自然无法动弹了,闻言笑道:「少秋,你居然不怕点
穴,实在难得,哈哈,我只是试试你的,快给四爷爷解开穴道吧。」

  李飞虹喜道:「大哥,你果然没事,你不能轻易替他解开穴道,最好先问问
清楚。」

  丁少秋颔首笑道:「我虽点了他的穴道,但他究竟是我爷爷的同门师兄弟,
我不好向他下手,所以还是由贤弟来问他较为适宜,如果他不肯说的话,你只管
点他五阴绝脉。」

  李飞虹点点头道:「我会的。」

  接着朝耿南华喝道:「快说,你是什么人。」

  耿南华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武功门耿南华。」

  丁少秋道:「你不是。」

  耿南华道:「我不是耿南华?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人?」

  李飞虹哼道:「大哥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再不说,我就不客气了。」食
中二指一并,作出要朝耿南华胸前点下的模样。

  耿南华怒声道:「少秋,你敢嗾使他对四爷爷下手,你这小畜生。」

  李飞虹心头有气,挥挥手,想掴他一个耳光,但还是没有出手。喝道:「你
还嘴硬,我先给你一掌。」

  忽然想到耿南华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自己何不先揭下他面具来看看?一
念及此,就在回手之际,从他脸颊边上一下揭下了耿南华的面具。

  这一揭下面具,顿教丁少秋、李飞虹二人不由得一怔。

  耿南华和自己二人同时戴上面具的,那是为了预防天南庄认出自己三人的本
来面目来。照说揭下面具,应该还是耿南华才是,但如今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面
孔,不是耿南华了。

  李飞虹心头一动,急忙低下头,凝足目力看去,才发现自己从耿南华脸上揭
下来的面具,似乎厚了许多。再仔细看去,原来有两张面具叠在一起,外面的一
张,里层好像涂了一层胶水,所以戴到耿南华脸上,和他原来的一张沾在一起,
被自己揭了下来。

  耿南华果然是贼人假冒的,他脸上本来就戴了面具。老哥哥真绝,给他的面
具里面涂了一层胶水,就算自己两人不揭穿他,只要他回到玉皇殿,自己取下面
具来,行藏也就败露了。

  丁少秋道:「看来你果然是假冒的。」

  李飞虹方才因碍着他是大哥的四爷爷,在真假无法确定前,不好对他出手,
如今面具揭下来了,这人显然不是耿南华了,他就用不着再顾忌什么了,扬手就
是一掌,拍的一声掴在耿南华的脸上,冷笑道:「你现在还有何说?」

  耿南华怒声道:「姓李的小子,你敢对我动手,好,丁少秋,这笔帐要记在
你这小畜生的头上……」

  李飞虹一掌掴过去,反手又是一掌,哼道:「你还嘴硬,你也不摸摸你的脸
上,还有没有面具?老哥哥早就知道你是假的了,所以给了你那张里层加了一层
胶水,你戴到脸上,胶水经热气融化,沾住了你的假面具,被我一下揭了下来,
你再敢冒充耿南华,不肯从实招来,我就只好点你五阴绝脉了。」

  耿南华到了此时,身份已泄,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飞虹道:「你还不说,哼,我看你还能挺得下去?」

  右手疾发,振腕之间,一连点了他胸下五处穴道。

  丁少秋道:「贤弟真的点了他五阴绝穴?」

  李飞虹道:「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耿南华坐着的人忽然身躯一震,歪着倒了下去。

  李飞虹冷笑道:「你还装死。」用脚尖踢了他一下。

  耿南华一动也没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丁少秋目光一瞥,口中咦道:「不对,他嘴角流出来的竟会是黑血。」

  李飞虹一怔道:「他会服毒自杀?」

  急忙蹲下身去,用手指在耿南华鼻孔前探了一会鼻息,说道:「他已经没气
了,死了就算了,我们有面具为证,回去也可以交代了,好在他已经领我们到了
雷岭后山,离贼窠不远,我们摸上去看看情形,总要踩到一些敌情,才能回去覆
命。」

  丁少秋点头道:「贤弟说得极是,我们上去吧。」

  「慢点。」李飞虹道:「这具尸体可不能留在这里。」话声一落,就飞起一
脚,把假耿南华的尸体踢得往悬崖下滚落下去。随即偏头道:「现在我们可以走
了。」

  假耿南华说的倒是不假,雷岭后山山势果然十分峻陡,一条逼仄得只容一脚
的小径就像「之」字形弯曲盘旋而上。两人不敢大意,由丁少秋走在前面,一路
耳目并用,步步为营,藉着夜色掩护,终于登上山岭。

  山顶南首,有一座殿宇,围以古柏,气势相当雄伟,那是武功门的祖师殿,
高耸的围墙,紧闭着两扇朱漆大门,这里平日也很少有人上来,这时当然更不会
有人了。

  从祖师殿下去,有一道宽阔的石级,通往山腰,山腰以下,盖着不少房舍,
因山势而起,一直通到山麓,才是武功门武德堂的所在。他们是觑探天南庄虚实
来的,自然要到下面去,才听得到消息。

  丁少秋朝身后的李飞虹打了个手势,正待朝山下走去,忽见山腰间似有几个
人影正从石级朝上行来,一时不觉脚下一停,迅即缩身后退。

  李飞虹急急问道:「大哥,怎么了?」

  丁少秋低声道:「有人上来了。」

  李飞虹问道:「是什么人?」

  丁少秋道:「还看不清楚,但至少也有三四个人。」他目光左右一瞥,说:
「我们到右首树林里去,先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再说。」

  李飞虹点点头,两人迅快的退入右首树林中,藉着树身隐蔽好身形,再悄悄
探出半个脸去。

  这时已快接近二更,天色极为黝黑,他们隐身之处,是在祖师殿大门右侧,
距离大门少说也有十几丈远近,只有丁少秋目能夜视,才能看得清楚。

  过没多久,果见三个人影已经登上石阶,朝祖师庙大门走去。

  李飞虹悄声问道:「大哥,这三个是什么人呢?」

  丁少秋道:「走在最前面的是盛锦花,她后面两人则是盛世民和公孙轩。」

  李飞虹奇道:「深更半夜,他们三人到山顶上来做什么呢?」

  丁少秋扯了他一下衣袖,说道:「快别说话,他们站在大门外,好像在说什
么话呢。」

  就在他说话之时,只见两扇朱漆大门徐徐开启,射出灯光来,门内是两名宫
装侍女手持宫灯,并肩走出,迎着三人躬身一礼,回身朝里走去。盛锦花等三人
相继跨入,大门又缓缓关起。

  李飞虹悄声道:「大哥,我看这里一定住着一个身份很高的人。」

  丁少秋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飞虹笑了笑道:「因为刚才三人站在大门口,躬着身子,很恭敬的样子,
好像属下晋见上司一般。」

  丁少秋奇道:「盛锦花、盛世民还有上司?这会是谁呢?」

  李飞虹道:「这要进去看了才会知道。」

  丁少秋直起身道:「走。」

  李飞虹道:「我们进去可要小心些,我想这人一定很厉害。」

  丁少秋笑道:「江湖上最厉害的人我都见识过了,还怕谁来?」两人悄悄掩
出树林,掠到围墙下面。

  丁少秋低声道:「我先上去,你看我手势再上来。」李飞虹点了下头。

  丁少秋足尖轻轻一点,飕的一声跃上墙头,目光迅速一转,发现墙内是一个
大天井,阶上一座大殿,掩着六扇雕花长门,一片黝黑,不见人影,这就伸手往
后挥了一下。李飞虹立即相继跃上墙头,两人轻若夜鸟,飘落地面。

  李飞虹傍着丁少秋悄声道:「看情形他们是往后进去了,我们快走。」

  大殿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铺着石板的路,通往后进,两人就循着右首一条行
去,走到一半,就有一道矮墙,开着一个圆洞门。这座矮墙,正是分隔前后进之
用。

  丁少秋走在前面,跨进圆洞门,一路耳目并用,差幸对方并没有半点戒备,
也不见半个人影。

  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后进,阶前是一个院子,放着不少盆栽花木。阶上一排五
间,中间一间像是堂屋,掩着雕花长门,灯光就是从门上射出来的。

  丁少秋朝李飞虹打了个手势,从走廊绕到正面,再悄悄掩进最右首的一扇雕
花门下,侧着身子往里瞧去。

  这间屋内像是一间佛堂,中间供奉着一幅画像,供桌左首放着一把高背太师
椅,坐着一个一头白发鸩面瘪嘴的老妇人,双目微阖,握一串佛珠,手指一颗一
颗的拨弄着。右边下首站着三个人,正是盛锦花、盛世民、公孙轩,他们躬身而
立,状极恭敬。

  这时正由盛锦花向她报告着午前一干参与大会的人服过解药之后,由天南庄
和各大门派动手的情形。她说得很详细,先前只有丁少秋一个好像没有中毒,后
来忽然出现了几个青衣人,其中两个以纱巾蒙面,另外一个使的是烁金掌,以致
战况急转直下,自己不得不下令撤退。

  鸩面老妇突然双目乍睁,沉声道:「你说什么,烁金掌,这人会是谁?」

  盛锦花低着头道:「侄孙媳不知道。」

  鸩面老妇尖声道:「给我快去查。」

  盛锦花躬身应着「是」。

  鸩面老妇在说话之时,目光忽然朝右首一扇雕花门上投来。

  丁少秋只觉她两缕奇亮无比的目光好像对着自己,心头方自一惊,耳中也同
时听到她重重哼了一声道:「小辈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到我这里来觑伺……」

  话声堪堪入耳,陡觉身上一紧,好像被人一把挟住,腾身而起,划空飞射出
去。

  接着只听那老妇人的声音在身后哼道:「你还想逃?」

  这四个字听来一个字比一个字远,但觉两耳风声嘶啸,凌空直坠而下。

  这人只用一只手把自己挟在肋下,自己就好像武功全失,毫无挣扎余地,而
且这人飞行之速,凭自己感觉,几乎比箭还快,这人会是谁呢?既然挣扎不得,
也只好任由他挟着飞行了。

  一会工夫,就已泻落平地,但这人依然朝前飞掠如故,这样快速奔行约莫持
续了一顿饭的工夫,才算渐渐缓了下来。在他快速奔行之中,急风迎面吹来,根
本连气都喘不过来,别说开口说话了,现在这人脚步缓了下来,风声也小了。

  丁少秋正待开口,只听李飞虹的声音说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
把我放下来?」

  丁少秋正在担心李飞虹的安危,听到他声音不觉喜道:「贤弟,你也被他挟
持来了。」

  李飞虹喜道:「是大哥,你也遭他挟持了,这人是谁呢?」

  丁少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他并无恶意。」

  「哼。」李飞虹道:「没有恶意,怎么不放开我们?」

  只听一个尖沙声音接口道:「小兄弟说得对,老哥哥对你们怎么会有恶意?
自然半点恶意也没有了。」

  李飞虹听说他是老哥哥,心头大喜,扭动了下身子,叫道:「老哥哥,原来
是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蓝褂小老头果然两手—松,放下两人,耸耸肩,瞪着两颗豆眼,嘻的笑道:
「做什么?要不是我老哥哥出手得快,抢起你们两个就跑,这时候你们的两条小
命,只怕已经保不住了呢。」

  李飞虹问道:「老哥哥,你说那个瘪嘴老太婆有这么厉害?」

  「唉。」老哥哥摇着头,说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你们知道这老婆娘
有多厉害?老哥哥已经掠到墙头,还被她那阴风鬼爪抓破了背心上一块衣衫,只
要半步之差,咱们就逃不了啦。」他转过背来给两人瞧,蓝布大褂上果然被抓破
了手掌大一块。

  丁少秋道:「她追出来了吗?」

  老哥哥又哈了一声,缩缩头笑道:「差幸这老婆娘双脚不良于行,她只是在
屋子里举手抓了一把,要是她亲自追了出来,咱们三个还有命吗?」

  李飞虹道:「老哥哥,这人有这么厉害,到底是谁?我怎么没听爹说过?」

  老哥哥道:「哈,你爹小的时候,她就已销声匿迹了,怎么会给你说呢?」

  李飞虹道:「那有多少年了?」

  老哥哥道:「你爹只不过五十出头吧,这老婆娘昔年被梵净山神尼一记般若
掌吓破了胆,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在江湖走动了。」

  丁少秋道:「我好像听盛锦花自称侄孙媳,那么她是姬家的……」他一时说
不出鸩面老妇是姬家的什么人,还待算算清楚。

  老哥哥接口道:「没错,盛锦花是姬云飞的儿熄,姬云飞当年人称九连王,
雄霸天南,这老婆娘就是姬云飞的姑妈,昔年白莲教主徐鸿儒门下的第七个女弟
子,大家都称她七郡主。」

  李飞虹道:「原来她是白莲教的人。」

  老哥哥道:「白莲教只是以幻术哄骗愚夫愚妇,算不了什么,但这老婆娘五
十年匿迹于阴山,已练成高不可测的武功,方才只差一点就把老哥哥的后心给活
生生的抓了去……」

  「咳,咱们且别说这些了,老哥哥挟着你们跑了二三十里,一身力气都用光
了,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酒了,所以老哥哥要先走一步,就在前面等你们,这里
还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你们也要快些走了。」说完,自顾自的拔腿就跑。

  李飞虹道:「老哥哥就是这样,话还没有说清楚,又跑掉了。」

  丁少秋道:「我们一直叫着他老哥哥,连他是谁也不知道,说起来真是可笑
得很。」

  李飞虹偏头笑道:「自从我们认了他老哥哥之后,他好像一直在暗中跟着我
们,只要我们有急难的时候,他就会出现,这样的老哥哥还不好吗?」

  丁少秋道:「谁说他不好了?这位老哥哥武功高得出奇,一定是世外高人,
可惜我们连他来历都不知道。」

  李飞虹道:「奇怪!像老哥哥这样的奇人,我爹怎么会没和我说过呢?」

  丁少秋道:「我们快些走吧。」两人循着山路,朝西奔行。

  李飞虹忽然偏头道:「大哥,盛锦花方才和瘪嘴老太婆在说些什么,你听到
了没有?」

  丁少秋道:「她是报告今天大会上的情形去的,说到使烁金掌的青衣人,老
太婆好像十分震怒,才睁开眼睛来,看到我们的,我们赶上去问问老哥哥,他可
能知道这个青衣人是谁?」

  李飞虹道:「对了,我们动手之际,我也看到有个青衣人帮着我们,后来忽
然不见了。」

  说话之时,脚下也随着加紧,赶到桥岭,差不多已是三更光景,卖酒的自然
早已进入睡乡,松棚下黑漆漆的,除了板桌长凳,不见半个人影。

  李飞虹道:「老哥哥不在这里?」

  丁少秋目光一掠,看到左首一张板桌上放着两个空酒壶,壶边还有十几文制
钱,不觉笑道:「看来老哥哥已经走了。」

  李飞虹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少秋一指左首桌上,说道:「卖酒的人,在天黑以前一定收拾干净了才去
睡的,这桌上有两把空酒壶,还有十几文钱,那一定是老哥哥赶到这里,自己动
手去打了两壶酒,喝完了,放下酒钱才走的。」

  李飞虹道:「他又走了。」

  丁少秋道:「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

  这里离玉皇殿不过四五里路,两人跨出松棚,只见一条黑影缓步行来,到了
双方相距不过一丈光景,那人脚下已经停住,目光一抬,朝丁少秋问道:「你就
是丁少秋吗?」

  丁少秋这时业已看清这人身穿青布长衫,脸色微黄,面情甚是冷漠,这人正
是在大会场上帮着自己这边出手的青衣人,这就颔首道:「在下正是丁少秋。」

  青衣人点点头,目光转到李飞虹身上说道:「在下和丁少秋有话要说,李少
侠可否暂且退后几步。」退后几步,就是说这话不能让李飞虹听的。

  李飞虹冷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是兄弟,有话,你只管说好了。」

  青衣人冷冷的道:「因为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能听。」

  李飞虹气道:「我不能听的事,大哥也不会听的。」

  青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要说的是丁少秋切身之事,他怎么不要听?」

  丁少秋道:「朋友究有何事,但请说明。」

  青衣人道:「你要他退到五丈外去,否则在下不会说的。」

  丁少秋为难道:「丁某和朋友素不相识……」

  青衣人冷哼一声道:「在下不说出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李飞虹也哼一声道:「大哥,你别听他的,什么事情会有这么严重?」

  丁少秋道:「贤弟,你别小孩子气了,就依他退出五丈,听听这位朋友说些
什么?」

  李飞虹听大哥这么说了,只好说了句:「好嘛,后退就后退,有什么了不起
的。」说完,果然后退到五丈以外去。

  丁少秋抬目望着青衣人道:「朋友现在可以说了吧?」

  青衣人依然冷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丁少秋道:「十八。」

  青衣人道:「十八年来,你从没见过亲娘,想不想见她?」

  丁少秋疑惑的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青衣人道:「我是你娘的朋友,你想见她,就跟我去。此行十分机密,知道
的人越少越好,你马上就得跟我走。」

  丁少秋迟疑的道:「这……」

  青衣人道:「除非你不想见她。」

  丁少秋道:「好,我跟你去。」

  青衣人道:「那你就先叫你的义弟回去。」

  丁少秋点点头,朝李飞虹道:「贤弟,你先回玉皇殿去,我和这位朋友有些
事要谈。」

  李飞虹不放心的道:「我在这里等你好了,你们谈你们的。」

  丁少秋道:「不,你先回去,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李飞虹问道:「你们还要去那里?」

  青衣人不耐烦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丁少秋的。」

  李飞虹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你,怎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丁少秋道:「贤弟你只管先回去,代我向师父禀报此行的经过,此事十分重
要,我很快就会赶回来的。」

  李飞虹眼看大哥这么说了,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小弟那就先回去了。」
说完,果然转身奔掠而去。

  青衣人说了句:「你随我来。」举步朝南首一条小径行去。

  丁少秋紧随他身后,走了三里光景,青衣人走向了河边一棵大柳树下,回身
道:「少秋,快上船。」大柳树下,果然系着一条篷船,青衣人跨上船头,弯着
腰走入篷舱。

  丁少秋心中虽然嘀咕着:「还要坐船?」但却没有说出来,跟着青衣人下了
船,走入船舱。

  舱内地方不大,只容两人对面席地而坐,青衣人早已在对面盘膝而坐,只说
了声:「坐。」

  这声音听了就柔和多了,丁少秋没有作声,就在他对面席地而坐。船老大不
待吩咐,船头离岸,就朝中流划去。

  话说李飞虹心中虽然不愿大哥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青衣人去,但大哥坚决的要
自己先回玉皇殿去,立时想到大哥也许知道凭自己两人不是青衣人的对手,才要
自己赶回玉皇殿去报信的。一念及此,那还逗留,转身就朝西首一条山径放足疾
奔。

  他刚奔出半里来远,陡听身后有一道破空风声,急掠而来,心中暗道:「莫
非那青衣人追上来了?」心念方动,只觉那道疾风,比飞鸟还快,一下从自己头
顶掠过,不,一条人影掠过自己头顶,砰然一声,坠落在三数丈外。

  李飞虹心头不期一紧,暗道:「从这人坠落之势看去,好像是负了重伤,会
不会是大哥……」

  就在这一瞬间,那跌落的人影,忽然又踊身纵起,但只掠出丈许光景,又砰
的一声跌坠在地,这回他似是势穷力竭踣地不起。

  李飞虹心头大急,飞身急掠过去,口中焦急的道:「大哥,你怎么了?」

  那人跌坐在地,只是喘息,已经作声不得。

  李飞虹这一掠到此人身边,才看清是一个黑衣老婆婆,一头花白头发,此刻
业已散乱,坐在地上,一手掩胸,嘴角血迹殷然,显然负了重伤,形状十分的狼
狈。

  李飞虹因急于赶回玉皇殿去报信,负伤的既然不是大哥,就不想多事,口中
咦了一声道:「你不是大哥。」说这句话,就有离去之意。

  那黑衣老妇眨了一下眼睛,有气无力的道:「小哥,我想……麻烦……你一
件事……我……」

  白道中人,原无见死不救之理,李飞虹实因惦记着大哥跟青衣人去,不知会
发生什么事?才急着要赶回去报信,如今人家既然开了口,他只好停下来,俯身
问道:「老婆婆,你有什么事要我效劳的?」

  黑衣老妇抬了下颤巍巍的手,指指胸口,说道:「我……怀里……有一个药
瓶……想……麻烦……小哥给……我……」话声还未说完,突然一阵呛咳,喷出
一口血来,坐着的人,身子一歪,昏倒地上。

  李飞虹已经听明白了,她怀中有一个药瓶,要自己替她取出来,那一定是伤
药无疑,当下就蹲下身子,伸手在老妇怀中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瓷瓶,取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倾向掌中,原来小瓷瓶中一共只有三颗米粒大的朱红药丸。

  他出身丐帮,自然知道凡是颗粒越小的药丸,药性一定很强,这黑衣婆婆人
已昏死过去,药瓶上又没有每次服用几粒字样,一时不知该给她服用几颗?但继
而一想,黑衣老妇伤势极重,不如把三颗药丸一起给她喂了的好。

  当下不再犹豫,一手捏开老妇牙关,把三颗药丸一起纳入了她口中,方一抬
头,瞥见东首山径上正有几道人影飞奔而来。

  这一刹那,他顿时想到黑衣老妇从东首来,朝西飞掠,很可能是从雷岭来,
往玉皇殿去的,她身负重伤,也可能是被天南庄那些人围攻负的伤,那么东首山
径上这几条人影,就该是天南庄追踪她的人了,想到这里,立即双手抄起黑衣老
妇,低着腰往右首一片树林中窜去。

  差幸东首山径上几个人相距尚远,李飞虹又弯着腰疾走,自然不易被对方发
现,等他窜入林中,在一棵大树后放下黑衣老妇,伏下身子,那几条人影才奔行
到自己两人方才停身之处。

  现在李飞虹已可看到追踪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但此时夜色已深,他藏身之处
和三人少说也有七八丈远,看不清三人面貌。

  只听其中一人道:「总座,咱们追了几十里,怎么不见老贼婆的影子?」

  李飞虹听出这人的口音极熟,正是天南庄的副总领队荀吉。

  接着另一个清朗声说道:「老贼婆已中了姑老太一记阴极掌,武功再高也逃
不出百里以外。」

  李飞虹暗道:「他是总管公孙轩,不知还有一个是什么人?」

  荀吉又道:「但再过去,就是玉皇殿了。」

  「唔。」公孙轩口中唔了一声道:「老贼婆朝这条路逃来,就是想到玉皇殿
去的了,咱们……」他这句话,已有追不到人,打算退走的借口。

  玉皇殿有各大门派的人在那里,他们三个人自然人手不足,不是人家的对手
了。但他话还没说完,突听第三个人口中咦道:「总座,副总领队快瞧,这地上
有一滩鲜血。」

  这人的声音李飞虹没听见过,但从他口气中可以听出来,这人大概只是天南
庄的一名武士,但心中却暗暗的叫了声:「糟了,他们发现老婆婆吐出来的这一
滩血,难保不怀疑老婆婆临时躲进树林里来了。」

  就在此时,突觉一只炙热的手掌一下按在自己背后「灵台穴」上,耳中同时
传来黑衣老妇低沉的声音说道:「快在地上捡三颗小石子,扣在掌心,他们如果
扑进林来,你只要抬手摊掌,记着,先拢五指,在摊掌之时,五指迅速弹开,掌
心前送,前送之时,心中要凝神想着先发中间,然后手掌向右而左,次序不可乱
了,动作愈快愈好。」

  李飞虹只觉在她说话之时,已有一股极大内力由「灵台穴」涌向右肩,顺臂
而下,源源不绝,聚到掌心。一时不敢怠慢,立即从地上捡了三颗小石子,紧握
掌心。

  这时公孙轩听了那武士的话,走近那滩鲜血,俯身看了一下,嘿然道:「那
老贼婆伤势极重,吐出这滩鲜血,人必昏死过去,就算她及时醒转,也走不出百
丈……」

  目光一掠右首树林,接着左手一挥,嘿然道:「这里只有这片树林子,咱们
进去搜。」

  「搜」字出口,三道人影疾如飞鸟,品字形朝林中飞扑而入。

  这时也正是李飞虹捡起三颗石子,紧握掌心之际,耳中听到黑衣老妇低喝一
声:「发。」李飞虹虽然不相信这样毫无准头的发出三颗小石子,能够伤得了像
公孙轩、荀吉这样的高手?

  但黑衣老妇既然这样说了,自己就姑且照她说的去做,黑衣老妇「发」字堪
堪出口,他立即把紧握三颗石子的右手一抬,五指用力向四周弹开,掌心微突,
心中默念着先发中间一颗,然后掌心迅速向右而左。

  说也奇怪,就在他掌心微突之际,凝聚在掌心的一股内力突然暴发,透掌而
出,三颗石子依次向外电射弹出。

  就在李飞虹感到石子向外自动弹出之际,耳中也同时听到三声凄厉的惊呼,
宛如野兽中了矢一般,带着惊叫往林外飞纵出去。

  只听黑衣者妇呷呷尖笑道:「你们三个鼠辈听着,老婆子看在你们是后生小
辈份上,只各取尔等一只左眼,以示薄惩,回去给我转告姬七娘,她的阴极掌也
不过如此,三个月后,老婆子自会向她讨回这笔帐的,你们给我滚吧。」

  李飞虹听得不禁大感惊异,从自己掌心发出去的三颗小石子,取了三人各一
只左眼,那不是说这一下已经把三人的左眼打瞎了?自己还以为三颗石子没有准
头,她居然算得如此准确,这是什么手法?竞有这般神奇?这黑衣老妇又会是谁
呢?

  只听数丈外传来公孙轩一声咬牙切齿的厉笑道:「好,公孙轩会把你的话传
到的,在下学艺不精,损失了一只左眼又算得了什么?你教训得好,总有一天,
公孙轩也许会向你加倍要回来的。」

  黑衣老妇没有作声。

  李飞虹急忙回头看去,只见黑衣老妇坐在自己身后,双目紧闭,胸口起伏,
脸上几乎不见一丝血色,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差幸公孙轩三人已经远去,不然后
果就不堪设想,迅即转过身去,低声叫道:「老婆婆,你怎么了?」

  黑衣老妇纳了口气,叹息道:「老婆子不行了,我连接了姬七娘三掌,她第
三掌才使出阴极掌,老婆子低估了她,才会上了她的大当,也赔上了老命……」

  李飞虹道:「老婆婆已经服下伤药,再多静养些时间,就会慢慢康复的。」

  黑衣老妇惨笑道:「中了阴极掌,一身阳气,悉被阴极之气所化,除非有练
九阳神功的人以至大至刚的纯阳之气,把我体内所中的极阴之气炼去,才能够得
救,而且这人功力要胜过姬七娘才成,普天之下练九阳神功的人已绝无仅有,再
要这人功力能胜过姬七娘,简直不可遇更不可求了。」

  她口气微顿,接道:「老婆子身边三颗火灵丹,虽是昔年火灵圣母独门疗伤
灵药,也只能暂时护住元气,压制伤势,因为老婆子算准老妖妇决不肯轻易放过
我,必会派人跟踪追来,老婆子当然也不肯让我死后遗体被人侮辱,才要你替我
喂伤药的。」

  李飞虹道:「晚辈看老婆婆伤势好像好多了。」

  黑衣老妇道:「老婆子方才不是说过吗,这只是暂时压制伤势而已,药力消
失,老婆子也得撒手尘宇了……哦,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小姑娘」,叫得李飞虹脸上不禁一热,说道:「晚辈李飞虹。」

  她告诉她的依然只是化名,因为她不知道黑衣老妇究竟是什么来历,知人知
面不知心,她自然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来。

  黑衣老妇没有多问,只是说道:「你盘膝坐好。」

  李飞虹迟疑道:「老婆婆有什么吩咐吗?」

  黑衣老妇黯然道:「老婆子练了七十年功,再过半个时辰,药力消失,阴伤
复发,一身功力均将随我而逝,岂不可惜?目前,我仗着火灵丹药力,暂时可把
阴极之气逼住,大概有四五十年功力,可以转加到你身上……」

  李飞虹没想到和她萍水相遇,她竟肯把功力转加给自己,连忙摇手道:「老
婆婆,火灵丹药力既然还有半个时辰,你老还来得及赶回家去……」

  黑衣老妇道:「来不及了,如果半途上伤发而死,平白消失了数十年功力,
岂不可惜?转给了你,老婆子等于有一半以上的功力还活着,岂不是好?你毋庸
多说,时间不多,快盘膝坐好。」

  李飞虹只得依言盘膝坐好。

  黑衣老妇道:「从现在起,你要凝神一志,顺着老婆子输入的真气,缓缓运
气,纵使浑身灼热难耐,内腑胀痛等状,都要竭立忍耐。」

  李飞虹道:「晚辈省得。」

  黑衣老妇话声一落,一只右掌已经缓缓按上李飞虹的背心「灵台穴」。

  李飞虹但觉一股巨大的热流,从她掌心传入自己体内,这股热流源源不绝,
有如黄河决口,滚滚而来。

  一时那敢怠慢,立即依言澄心净虑,缓缓吸气,顺着引导热流,流向十二经
络。先前只觉这股真气十分炙热,但过了一会,进入体内的真气愈聚愈多,流通
全身,顿时感到无比灼热,连五脏六腑都有被蒸沸之感,越来越无法忍受。她紧
记着黑衣老妇叮嘱的话,咬紧牙关,忍不住也要忍,一意澄心净志,把一切无法
忍受的痛苦置之度外。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全身衣衫已被汗水湿透,黑衣老妇按在背心上
的手,终于缓缓离开。不,她身子一歪,侧身往地上倒下。

  李飞虹急忙转过身去,问道:「老婆婆,你是不是伤势复发了?」

  黑衣老妇虚弱的闭着双目,喘息道:「老婆子……不要紧,你……初得我五
十年功力,不可大意……还要调一会息,老婆子……还有话要和你说……」

  李飞虹这一转身,发现自己确实感到头重脚轻,好像身上穿了百斤又重又厚
的衣衫,有臃肿累赘之感,这就依言坐下,调息行功。

  这样足足又过了顿饭光景,才稍稍觉得舒畅了些,她心中挂念着黑衣老妇,
急忙又转过身去,说道:「老婆婆,晚辈运功完了,你老好些了吧?」

  黑衣老妇身子倚着大树,似在打盹,听到她的话,双目微开了,虚弱的道:
「你运完功,最多也只能稍微舒畅一些,我输入你体内的五十年功力,一时间,
是无法为你所用的,你过来,老婆子传你内功心法,你要用功勤练,大概有三个
月时间,才可以完全收为已用……」

  李飞虹心头一阵感动,扑的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老婆婆,晚辈可以叫
你师父吗?」

  「好,乖孩子,快起来。」

  黑衣老妇脸上流露出一丝安慰的喜悦之色,说道:「可惜咱们师徒时间这么
短暂,为师的时间不多,你仔细记住才好。」

  说完,就把内功口诀传给了李飞虹,其中较为深奥之处,又逐句加以解释。

  李飞虹人本就聪明,自然一听就懂,牢牢记住,等她讲解完毕,就道:「师
父,你说了许多话,快休息一会吧。」

  黑衣老扫问道:「你都记住了?」

  李飞虹点头道:「徒儿都记住了。」

  黑衣老妇点头道:「那就好了。」

  李飞虹道:「师父,你老人家的名号还没告诉徒儿呢。」

  黑衣老妇颤巍巍的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绒布小袋,一面喘息道:「李……飞
虹,还不……跪下,双手接……过去……」

  李飞虹不知这绒布小袋里是什么东西?但师父说得如此郑重,不觉双膝一屈
跪了下去,双手接过绒布小包,口中叫道:「师父……」

  黑衣老妇颤声道:「为师……把它交给你……了……」话声未落,坐着的人
突然起了一阵颤抖,张张口,还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李飞虹看出她情形不对,不觉哭出声来:「师父……」

  就在此时,突觉身后疾风飒然,一个凝重的声音叫道:「门主!你老……」

  他话未说完,急着喝道:「你们还不快上去,伺候门主?」

  接着一阵香风,从左右两边(李飞虹跪在黑衣老妇身前)翩然闪出四个一身
青衣的少女,朝黑衣老妇奔了上去,有的替她揉胸,有的替她捶背,莺声燕语的
道:「门主,你老没事吧?」

  李飞虹也在此时迅即站了起来,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宝塔般的
人影,这人身穿一件长仅及膝宽大长衫,秃顶苍须,身材高大,一身俱是肥肉的
胖子。四目乍接,两人几乎是同时间问出一句话来:「你是什么人?」

  这个宝塔形胖子目光一下子落到李飞虹手里拿着的绒布小袋上,不觉神色微
变,沉喝道:「你手中拿的何物?」

  李飞虹看他说话没有一点礼貌,心中不禁有气,哼道:「这是我师父交给我
的,我也不知道究是何物?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宝塔形胖子突然发出破竹般的大笑道:「你不知道,我倒知道,说,你师父
是谁?」

  李飞虹还未回答,只听一个青衣少女叫道:「副总监,门主醒过来了。」

  宝塔形胖子口中噢了一声,急忙转身朝黑衣老妇拱手道:「属下逢天游见过
门主,你老……」

  李飞虹也急忙扑到黑衣老妇身前,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好些了吗?」

  黑衣老妇眨了下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的道:「逢副……总监……她……她
是我……新收……徒儿……继……承……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呛,随着
喷出一口鲜血,一颗头软软的垂了下来。

  逢天游大吃一惊,急忙一步跨了上去,伸出手指搭了搭黑衣老妇的脉腕,黯
然道:「门主已经去世了。」

  李飞虹想到黑衣老妇和自己素不相识,却输给自己五十年功力,还传自己内
功心法,可谓师恩浩荡,一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叫了声:「师父……」竟自放
声大哭。

  逢天游伸出一只蒲扇大的手掌,拍拍李飞虹肩头,说道:「老门主已经吩咐
要你继承门主,你就应该节哀顺变,担当大任才是。」

  那知右手堪堪拍在李飞虹的肩头,突觉一股大力震得手掌弹了起来,心头不
由蓦然一震,忖道:「这年轻人好精纯的内功。」

  李飞虹拭着泪水,转身问道:「你叫师父门主,她老人家是什么门主?」

  逢天游是花字门的副总监,一身功力已是江湖一流高手,原先还以为李飞虹
新任本门门主,有意露一手给自己瞧瞧的,此时眼看李飞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他方才肩头的反弹之力,只是自生反应而已。

  他目光望着李飞虹,说道:「老门主把花字金令传给你,难道没和你说什么
吗?」

  他这一注视,才发现李飞虹原来是易钗而弁的女子,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
道:「花字门门主一向都是女的,自己还以为老门主怎么会把门主传给一个小伙
子的。」

  「没有。」李飞虹道:「方才师父要我跪下,双手接过这个小袋子,只说了
句『为师把它交给你了』,就昏了过去,以后你们就赶来了。」

  逢天游道:「姑娘原来还没看过袋里是什么了,那你不妨取出来看看。」

  李飞虹依言打开绒布袋袋口,从里面取出一块用金线穿着的盾形紫金牌,这
金牌四周雕刻着极细的花纹,正中间有一个古篆「华」字。(华,即古体花字)
她只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逢前辈,这金牌作什么用的?」

  她这声「逢前辈」叫得逢天游极为受用,含笑抱拳道:「门主,这『前辈』
两字,属下万不敢当,至于这面金牌,乃是本门掌门金牌,见牌如见门主,代表
本门至高无上的权力,老门主临终把金牌交给姑娘,姑娘今后就是本门门主。」

  李飞虹沉吟道:「这个……」

  逢天游不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这是老门主的意旨,据属下看,老门主
已把本门护身真气也传给门主了。」

  李飞虹道:「这怎么会呢?我只是在这里遇上师父,刚拜她老人家为师,前
后不过半个时辰师父既是贵门门主,在贵门中一定有不少资深的人,怎么要我继
任门主?而且我对贵门的事,一点也不知道。」

  逢天游笑道:「属下说过,这是老门主的意旨,她老人家既然收你为徒,又
把金令交给姑娘,姑娘就是本门门主,推也推不掉的了。」

  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不知门主可否把刚才遇上老门主的经过,说
给属下听听?」

  李飞虹点点头,就把刚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逢天游笑道:「原来老门主不但把她老人家的独门绝技『飞星掌』传给了
门主,而且还把一身功力转注给门主,老门主的眼光不错,选择得极对,本门弟
子虽众,但论资质确实没有一人能比得上门主的,今后本门发扬光大,和为本门
主报仇雪恨,端在门主一人的身上了。」

  李飞虹道:「师父没有传我飞星掌呀。」

  逢天游笑道:「老门主要你捡起三颗石子,打瞎公孙轩三人左眼的就是飞星
掌,门主已得老门主转注五十年功力,只要依内功心法勤练,已经懂了诀窍,日
后自能领悟。」

  一面看看天色,又道:「天色快要亮了,咱们该上路了。」

  李飞虹问道:「逢前辈要我去那里呢?」

  逢天游道:「老门主新故,和姑娘继任门主之事,本门中人都还不知道,自
然以先回本门才是。」

  李飞虹道:「但我还有急事要赶回玉皇殿去。」

  逢天游道:「门主不用去了,在玉皇殿的各大门派中人,不知何故,三更时
分业已全部撤走,现在玉皇殿已只剩下一座空道观而已。」

  李飞虹听得一怔道:「会有这等事?」

  逢天游道:「这是属下刚才来时,得到的报告,此事千真万确。」

  李飞虹摇摇头道:「就算他们走了,我也要去一趟。」

  逢天游点头道:「此地离玉皇殿不远,门主要去,属下陪门主去好了。」接
着回头朝四名青衣少女吩咐道:「你们护送老门主遗体先行回去,本座陪门主去
一趟玉皇殿,随后就来。」

  四名青衣少女应了声「是」。

  逢天游一抬手道:「门主请。」李飞虹急于赶去玉皇殿,就不再多说,两人
穿出树林,一路展开脚程,四五里路,自然很快就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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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犹抱琵琶

  这时已是四更将尽,天色还是十分黑暗,玉皇殿矗立在山麓间,黑沉沉的什
么也看不见。

  李飞虹刚一走近,突听耳边响起一个低沉尖沙的声音说道:「咳,小兄弟,
你不是当了门主,到这里来作啥?他们都先走了,这里只留下老哥哥一个人。」

  李飞虹道:「老哥哥,你在那里?」

  逢天游眼看李飞虹忽然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心中觉得奇怪,问道:
「门主在和什么人说话?」

  李飞虹道:「是老哥哥。」

  只听老哥哥的声音又道:「这小子你别理他,唔,老哥哥就在宝塔上,他们
走了之后,地窖里还有几十缸好酒,弃之可惜,所以老哥哥自愿留下来替小道士
看守玉皇殿的,哦,老哥哥在这里钓鱼,你们快到塔上来,别让鱼儿看到人影,
不肯上钓。」

  李飞虹不知老哥哥钓什么鱼?但她相信老哥哥说的一定有道理,这就低声朝
逢天游道:「老哥哥说,他在这里钓鱼,叫我们到宝塔上去。」

  逢天游迟疑的问道:「门主,你说的老哥哥究竟是谁?」

  李飞虹道:「老哥哥就是我的老哥哥咯。」

  只听老哥哥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喂,你别尽和这傻小子说话了,鱼儿已经
来了,你们快到塔上来,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飞虹催道:「老哥哥说鱼儿已来了,催我们快上去,我们快到塔上去。」

  逢天游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有人和李飞虹说话,
自己并没听见,那是有人施展「传音入密」,原也不足奇,但自己二人距那宝塔
少说也有一、二十丈远,普通「传音入密」最多也只能传出三五丈远,足见这位
「老哥哥」功力深厚惊人,不知他究系何人?

  心念转动之际,李飞虹又在催了:「逢前辈,我们快进去,老哥哥又在催我
了。」

  逢天游也想见识见识这位「老哥哥」,也就不再多问,跟着李飞虹一起纵身
掠起,只不过两个起落,就已落到宝塔门口,举步走入。

  李飞虹急着问道:「老哥哥,你在第几层呢?」

  只听一个尖沙的声音嘻的笑道:「老哥哥在塔顶上,嘻嘻,古人说得好,放
长线,钓大鱼,老哥哥所以要爬到塔顶上来,才能钓得到大鱼,你和那傻子不用
上来,就耽在第一层看我钓鱼好了。」这话声就和当面说的一般,但他却是在塔
顶上说的。

  逢天游心头暗暗震惊不止,但这句「傻小子」却又使他十分难堪,自己纵横
江湖几十年,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被人叫自己「傻小子」。

  「啊,来了,来了。」老哥哥尖沙的声音又像在对面说话,接着又道:「小
兄弟,记着这几尾鱼是老哥哥的,你叫傻小子千万不可出手,否则把老哥哥的鱼
儿吓跑了,你们两个可赔不起呢。」

  逢天游心头暗暗怒恼,但他终是老江湖,在没有弄清楚对方底细以前,还是
忍了下来。

  但就在此时,耳中突然听到几声极细的破空之声,划空飞来,接着又是三声
极轻扑扑之声,相继传来,三条人影像流星般在观前的青石板平台上泻落。

  他们落身之处,离宝塔也有六七丈远,但逢天游双目一注,就已看清楚来的
是谁了。

  原来这三人中间一个是南天一雕盛世民,他左边是岳麓观主常清风,右边是
天南庄铁卫武士总领队缪千里。

  这一刹那,逢天游明白了,老哥哥口里说的鱼儿,大概就是这三个人了。

  以这三人的武功,没一个在自己之下,也就是说差不多和自己在伯仲之间,
老哥哥高踞塔顶,真能把这三人像鱼一样的钓起来吗?在他思忖之际,自然也澄
心静虑,侧耳细听。

  李飞虹低声问道:「逢前辈,你看清这三人是谁吗?」

  逢天游道:「是盛世民、常清风和缪千里。」

  李飞虹低声笑道:「老哥哥在塔顶等的就是他们了,这回管教他们吃不了兜
着走。」

  再说三人飞身落地,盛世民目光一掠虚掩的玉皇殿两扇大门,嘿然道:「各
大门派的人也只有这点胆量,居然闻风逃走了。」

  常清风手持拂尘,耸着双肩,阴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桀,三十六计
走为上策,不走,岂不会把老命留在这里?」

  缪千里含笑道:「常道兄,各大门派的人逃之夭夭,这座玉皇殿不就空出来
了吗,道兄可以把岳麓观搬过来了。」

  常清风打了个哈哈,说道:「缪总领说得是,贫道也有此意,盛庄主,咱们
先进去看看,请。」

  南天一雕盛世民雄霸天南,自然自视甚高,铁卫武士总领队缪千里是他的属
下,岳麓观主常清风虽非属下,也是在天南庄罗翼之下的清客,在他眼中也与属
下无异。他听了常清风的话,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当先举步往玉皇殿大门走去。

  他们刚才泻落在大门前三丈光景,现在盛世民已经跨出了三步,突然间,他
感到衣衫后领像被人一把抓住,把他一个人提了起来,不,一下往后摔了出去。

  对方这一摔,他不但连人影都没看到,几乎连应变都来不及,就呼的一声,
被摔出去三丈来远,差幸盛世民还算机警,临时施展「千斤坠」的身法,落到地
上,双脚着地,只不过往后移动了两步,便已稳住,站停下来。

  跟在他稍后的两人常清风和缪千里,因同在行进之中,而且目光只是注视着
前方,是以什么也没有看清楚,等到盛世民倒飞出去,他们只道盛世民发现了什
么,也慌忙跟着倒纵后退,落到盛世民的身边。

  只有隐身塔中的逢天游,因老哥哥说过要钓大鱼,又说鱼儿来了,叫自己不
要出手,他话声甫落,盛世民三人就出现,为了要瞧他是如何钓法?自然是凝足
目力,注视着三人的行动。

  当盛世民举步朝玉皇殿大门行去之际,依稀看到有一丝极细的丝影朝盛世民
当头飞去,接着盛世民果然一下往后飞起摔出三丈之外,这下直看得身为花字门
副总监的逢天游心头不胜惊凛之至。

  老哥哥身在塔顶,要把离塔六七丈外的人钓起来,这钓丝要有多长?细到肉
眼无法看清楚的钓丝,能够把一个人钓起来,手法又如此之准,而且被钓起来的
又是南天一雕盛世民,这人内力之精,武功之高,岂非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只听李飞虹低声问道:「逢前辈,那个飞出去的是谁呢?」

  逢天游道:「是盛世民……快别作声,听他们说些什么?」

  再说常清风、缪千里两人飞身纵退,落到盛世民身边,常清风急问道:「盛
庄主,你发现了什么?」

  盛世民听得一怔,望着两人问道:「你们走在我后面,难道没有看见有人袭
击我吗?」

  常清风、缪千里愕然道:「没有呀,你身后根本没有什么人。」

  「这就奇了。」盛世民道:「方才明明有人……」他因两人既然没有看到,
就不好说出自己是被人抓住后领摔出去的,因此说到一半,就倏然住口。

  就在他堪堪住口,突听身后传来一个尖沙的声音嘻嘻的笑道:「盛大庄主,
小老儿奉各大门派掌门人之命,把守玉皇殿第一关,你们三个要进去谒见各位掌
门人,就该先向小老儿这里打个招呼,一来就往里闯,没把小老儿放在眼里,小
老儿只好提着你的后领摔出去了,这可不能说是小老儿在你背后偷袭。」

  就在老哥哥的声音在三人背后响起之际,盛世民三人已经迅快的转过身去,
但身后那有什么人影?老哥哥的话声却依然从他们身后继续传来。三人以极快身
法转过身去,依然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声音还是从他们身后传来。老哥哥这一段
话,说来缓缓吞吞的,盛世民等三人一连转了三次身,话声依然在三人身后。

  这可把逢天游看得暗暗称奇,心中「哦」了一声,忖道:「看来这位老哥哥
使的乃是千里传音,人在塔顶上,声音就好像发自三人身后。」

  盛世民心知遇上了高手,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不现身来让盛某瞧瞧
究是何方神圣?」

  老哥哥声音嘻的笑道:「好小子,凭你也想见我?你爷爷见了我,也许会认
得,你连爷爷都没见过,怎么会认得我这小老头?」

  盛世民听得大怒,暴喝一声:「老小子,你给我站出来,看盛某不把你给劈
了?」

  「嘻嘻。」老哥哥尖声笑道:「在小老儿眼里,你们三个只是后生小辈,本
来就不打算难为你们的,只要你们三个在玉皇殿大门前,学花果山小猴子模样翻
几个筋斗,给各大门派掌门人聊搏一粲,小老儿就会放你们走了。」

  常清风手中拂尘一挥,大声喝道:「老家伙,你给我滚出来,咱们来较量较
量。」

  缪千里也同时喝道:「你只会躲在暗处说大话,算得什么人物?」

  老哥哥的声音道:「好,好,你们好像很不服气,嘻嘻,小老儿数出一二三
来,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东方已渐渐露出曙色,逢天游还有些不信,方才天色还黑,钓丝不易被
发现,何况盛世民也只是一时骤不及防而已,现在天色已现鱼白,这三人都是江
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看你如何施展?

  这时老哥哥尖沙的声音已经在喊着:「一……二……三……」

  盛世民等三人听说他要出手,早已迅速掣出兵刃,分作鼎足之势站立,耳听
八方,目观三面(左右前,因他们贴背站立,不用顾及身后),凝视戒备。

  就当老哥哥「三」字出口,突听一声细长「嘶」声,朝三人头顶直落,三人
还来不及看清楚,只有逢天游、李飞虹二人看到一条极细的线从天空垂直飞落,
已把盛世民一个高大身躯一下钓起五丈来高。

  盛世民的身形方起,手中阔剑一转,就向空连劈,这一下他在半空中手舞足
蹈,但阔剑根本没有劈得上那根细线,细线已经把他放开,盛世民就从五丈高空
跌了下来。

  那细线放开盛世民,又「嘶」的一声,把常清风钓起五丈来高,放开常清风
后,又「嘶」的一声,把缪千里钓了起来,放开缪千里,又轮到盛世民,又轮到
常清风,半空中一根极细的钓丝时隐时现,快如闪电,嘶嘶细响,连续不断,三
个人也跟着此起彼落,轮流上下个不停。

  任凭你南天一雕盛世民、岳麓观主常清风、铁卫武士总领队缪千里三人武功
如何了得,就是措手不及,躲闪不开。

  这一情形直看得逢天游目瞪口呆,连做梦也想不到当今之世还有武功如此超
凡入圣的人,自己枉自纵横江湖,何其坐井观天,眼界之小?

  李飞虹早已乐得张开了口,几乎笑痛了肚子,一面低声说道:「逢前辈,你
看,我老哥哥本领大不大,哦,你看他这是使的什么手法?」

  逢天游道:「这位老人家的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境界,举
凡举手投足,都令人无法化解,还用得着什么手法吗?」

  话声甫落,突听耳边响起老哥哥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嘻嘻,好小子,现
在服了我老人家了?方才我叫你傻小子,你心里还在嘀咕呢。」

  逢天游看他身在塔顶,还听到自己和李飞虹说的话,心头更是佩服万分,连
忙仰首道:「老前辈言重,晚辈不敢。」

  「嘿嘿。」老哥哥的声音又在逢天游耳边响起:「不敢就好,我老人家不喜
欢人家叫我老前辈,你跟着我小妹子也叫我老哥哥好了,嘻嘻,四五十年前,你
爹、你师父他们也都叫我老哥哥的,便宜你小子了。」

  逢天游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听他口气,莫非这位老哥哥就是昔年人称猴
仙的孙老乙不成,只有他不论你年纪大小,只要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哥哥,自
己小时候,的确曾听师父提起过他,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一面连忙应道:「是、是。老哥哥吩咐,晚辈遵命。」

  「哦。」老哥哥的声音又道:「我这小妹子,现在当了你们花字门的门主,
你可得好好护着她,只要她被人侵侮,伤了一根毫发,我就唯你是问。」

  逢天游仰首道:「老哥哥只管放心,晚辈遵命,晚辈会护着她的。」

  李飞虹没听到老哥哥和他说的话,偏头问道:「逢前辈,老哥哥和你说了些
什么?」

  逢天游道:「老哥哥叫我叫他老哥哥就好,还要我保护门主……」

  刚说到这里,只听老哥哥尖沙的声音大声说道:「我老人家手酸了,就饶了
你们吧,回去替我捎个口信给七郡主,别再叫人来烦我老人家,下次就没有这样
便宜了,你们去吧。」玉皇殿前面三个起落如飞的人,随着话声果然停止下来。

  盛世民等三人虽然各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但在这样毫无挣扎余地的被钓丝一
上一下的摔了足足一盏热茶工夫,早已跌跌撞撞摔得头昏眼花,大汗淋漓,这一
停顿下来,那还支持得住,一个个精疲力竭,双腿一软,踣地不起,只是喘气。
听了老哥哥的活,那敢吭上半句,稍事调息,才撑着站起,狼狈的离去。

  李飞虹叫道:「老哥哥,你现在可以下来了?」老哥哥没有作声。

  李飞虹又叫道:「老哥哥,我叫你你听到没有?怎么不出声呢?」老哥哥依
然没有回答。

  逢天游道:「老哥哥可能已经走了,门主,我们也该走了。」

  李飞虹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取一件东西就来。」

  逢天游颔首道:「门主那就快去快来。」

  李飞虹点点头,急步往里行去,穿过大殿,来至第二进的左首配殿,那是天
师殿,她一直走到神龛前面,伸手从天师神像的坐位取出一个小小纸包,揣入怀
中。

  这一刹那,心头不觉一黯,忖道:「昨晚临走之时,不是自己太过小心,怕
一时不慎,把九九丹失落了,才藏在天师神像座下,如果带在身边,也许会治得
好师父的伤。」想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

  再说丁少秋跟随青衣人下了篷船,原先只当是渡个江而已,那知足足在船上
待了三天三晚,直到第四天中午时光,才离船上岸,已在一处荒凉的山区之中,
但见群山重叠如屏、野坂间草长过人,根本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登岸之后,青衣人当先领路,走在前面,丁少秋就跟着他身后而行。这座山
区,似乎十分广袤,重山叠岭,起伏连绵,越走越觉荒凉,到处都是危岩峭壁,
参天古木,早就没有山径可循,几乎到了亘古人迹罕至之境。

  天色又渐渐黑下来,青衣人走在层峦陡壁上,依然纵掠如飞,奔行赶路,似
乎毫无休息之意?

  从中午时分舍舟登陆,一直奔行到现在,已经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但现在业
已渐渐黄昏,青衣人还是起落飞掠,什么也没有说。丁少秋实在忍不下去,开口
问道:「朋友,我们究竟还要走多远?天快黑了,我们要在那里打尖?」

  青衣人连头也不回,答道:「我看你一身功力不在我之下,我还不累,你也
未必累了,天黑怕什么,有我陪着你,不用担心迷路……」他口中说着,脚下依
然丝毫不停。

  天色愈来愈黑,走在没有山径的危岩断崖间,自然十分艰险,青衣人不知丁
少秋练成「干天真气」,看他紧跟在自己身后,履险如夷,奔走了大半天,居然
气不喘、脸不红,心头也不禁暗暗欣慰:「看来这小子真是丁家的千里驹哩。」

  现在已是戌正,两人来至一道峡谷,两边巨石如门,中间只有一条平整的石
径,在两座插山高峰夹峙之中,倒可容得两人并肩而行。青衣人依然领先走在前
面,因为路径平坦了,他脚下突然加紧,放腿向前奔行。丁少秋自然不敢怠慢,
也立即跟着他飞奔。

  这条峡谷少说也有三里光景,现在已经到了尽头,横在前面的是一条丈余宽
的溪流,架以石梁,小溪对面地势豁然开朗,虽在黑夜,丁少秋依然可以看清楚
这是群山围抱中的一片盆地,到处树木蓊郁,在树林间隐约看到许多房舍。

  好像是一个村落,在万山之间,聚族而居,当真不啻世外桃源。走近石粱,
青衣人的脚步已经放缓下来,行过石梁,就有平整宽阔的石子路了。青衣人领着
丁少秋朝石子路上走去,路的两边尽是数人围抱的古树,枝桠交差,参天蔽日,
因此走在路上,倍觉幽暗,换了一个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要摸索着行走呢?

  但丁少秋练成「干天真气」,目能夜视,自可看得清楚,发现这些参天古树
林中,似有不少歧路,就是自己行走的这条石子路,也不是笔直的,一回左弯,
一回右弯,极尽曲折,也许青衣人故意领着自己绕来绕去的行走,揣其目的,无
非不想让自己认出来路。

  一会工夫,来至一所宅院大门口,青衣人脚下一停,回身道:「到了,你自
己进去吧。」说完,不容丁少秋问话,转身自顾自的行去,身形闪动,便已在树
林间隐没不见。

  丁少秋看着他后形消失,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人真是怪得很。」当下
略为吸了口气,举步走上三级石阶,伸手叩了三下大门上的铜环。

  过没多久,只见两扇黑漆大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青布衣衫的老婆子来,朝
丁少秋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你就是总管带回来的丁少秋了?」

  丁少秋心想:「原来青衣人还是这里的总管。」一面点头道:「在下正是丁
少秋。」

  青衣老婆子道:「你进来吧。」

  丁少秋跨进大门,青衣老婆子随手掩上门,转身道:「你随我来。」举步朝
右首长廊行去。

  大门内是一个大天井,正面是五门正厅,关着落地雕花长门。丁少秋跟着她
从长廊一直穿行过三进房舍,一直来至最后一进,这里已是厨房。青衣老婆子刚
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已经迎出一个灰布衫的老妪,随着笑道:「刘婆婆到厨房
里来,可有什么吩咐?」

  青衣老婆子含笑点头道:「李嬷嬷别客气了,我是领这个小伙子来用饭的,
烦劳你交代一声,给他准备一份饭菜,饭后,我会打发人来领他的。」

  青衣老婆子转脸朝丁少秋道:「你跟李嬷嬷进去,吃过饭,我会叫人来叫你
的。」

  丁少秋拱拱手道:「多谢刘婆婆。」

  青衣老婆子道:「老婆子那就走了。」

  李嬷嬷忙道:「刘婆婆好走,恕我不送了。」回身朝丁少秋道:「小哥请跟
老婆子进去。」厨房相当大,正有十几个妇人、丫头在忙着洗碗洗锅,只要看这
情形,这座大宅院中吃饭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李嬷嬷领着他走近一张八仙桌,要他坐下,然后朝一名灰衣丫头招招手,吩
咐了几句便自走开。那灰衣丫头倒了一盅茶送上,说道:「小哥请用茶,饭菜马
上好了。」

  丁少秋道:「谢谢姑娘。」灰衣丫头转身走到灶上,装了四盘菜、一碗汤、
一小桶饭,再取了一付碗筷,一起端上。丁少秋还是在船上吃的午饭,奔行了几
个时辰,早已饥肠辘辘,也就不再客气,独自吃喝起来,一连吃了三碗饭,才放
下碗筷,取起茶盅,喝了口茶。

  只见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来,朝丁少秋展齿一笑娇声说道:「你就是丁
少秋了,刘婆婆吩咐,等你吃好饭,就领你去的。」

  丁少秋站起身道:「在下已经吃好了。」

  青衣少女道:「那就随我来。」说完,翩然转身,往外行去。

  丁少秋跟着她走出厨房,从小天井进入穿堂,再穿过一个小天井,来至一座
偏院。青衣少女脚下一停,回身道:「刘婆婆就在里面等你,你快进去吧。」

  丁少秋点点头,举步跨入,目光一瞥,只见这间房屋十分宽敞,除了右首靠
壁处放着一排兵器架,架上刀剑枪戟之类的兵刃之外,但却别无陈设,灯光也十
分明亮。

  刘婆婆手握一支纯钢鸩头杖,站在中间,看到丁少秋走入,颔首道:「你吃
饱了?」

  这时丁少秋觉得她举止神情甚是怪异,心中暗暗起疑,只点了下头道:「在
下吃饱了。」

  刘婆婆道:「那好,你平日用什么兵刃,自己去取。」

  丁少秋诧异的望着她,拱拱手道:「刘婆婆,在下……」

  刘婆婆不待他说完,就截住话头,说道:「你不用和老婆子解释,快去取兵
刃。」

  丁少秋迟疑的道:「这为什么?」

  「没有什么。」刘婆婆道:「这是咱们的规矩,你要通得过老婆子这一关,
才能进去。」

  既然是他们的规矩,丁少秋也就不用再说什么,依言走到右壁下,从兵器架
上取下一柄长剑,锵的一声掣剑在手,走上几步,抬目问道:「在下想请教刘婆
婆,不知还有什么规矩没有?」

  刘婆婆道:「武功门丁家庄的人,自然会使武功剑法了?」

  丁少秋道:「在下会使。」

  「好。」刘婆婆道:「你就用武功剑法和老婆子交手好了。」

  丁少秋心中暗道:「原来她要试试我的武功剑法。」一面问道:「刘婆婆,
咱们要打几招呢?」

  刘婆婆嘿的笑道:「小伙子,你知道老婆子这支鸩杖有多重?它实足有八十
斤重,你接得下几招?但老婆子会让你使完八十一招的。」

  武功剑法共有九九八十一路,她这句「会让你使完八十一招」,是说她不会
用她八十斤重的鸩头杖相逼,使你施展不开手脚之意。也就是说她会杖下留情,
让你使完八十一招武功剑法的。

  丁少秋望着她,笑了笑道:「那倒不用客气,刘婆婆既然要掂掂在下斤两,
就只管出手好了,在下大概还可以接得下来。」

  刘婆婆听得双眼乍睁,射出两道炯炯精光,沉哼道:「小伙子,好狂妄的口
气,你道老婆子是什么人?三十年前多少成名人物,败在我铁鸩婆的这支铁杖之
下?如凭真实功夫,你小伙子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招,已经算不错了。」

  丁少秋故意朝她傻傻的笑了笑道:「那恐怕不见得吧?」他虽是笑着说话,
但这句话把刘婆婆激怒了,一头花白头发无风自动,沉笑道:「很好,你试试就
会知道,快去脱下长衫,可以出手了。」

  丁少秋依然含笑道:「在下和人动手,从不脱长衫的,婆婆年纪比我大,自
然该由刘婆婆先出手才是。」

  刘婆婆哼道:「那有这么噜嗦,好,老婆子就先出手,你可小心了。」哼声
出口,抬手一杖,斜劈过来,她这一杖因是她先出手,所以只是一记虚招,但呼
然生风,声势依然极盛。

  丁少秋手中长剑一圈,展开了身法,向左跨出一步,剑势悠然,拗步朝右挥
出,姿势极为潇洒,劈出去的剑势,却故意不用丝毫力气。

  刘婆婆看得暗暗哼了一声:「难怪武功门会一蹶不振,练剑不重内功,只顾
在剑法上求美观,门下弟子岂不只学得些花招而已?」

  鸩头杖杖头忽然一翻,一记「直捣黄龙」,朝丁少秋当胸送去。这一招才是
她真正出手的第一招,杖势未到,从杖头上发出的内力,已「呼」的一声,先杖
撞来。

  丁少秋左足横跨,长剑斜出,还是方才那一招「玉龙迥首」,「挡」的一声
砍在鸩头杖前段。剑势并无多大力道,使的只是借力打法。

  方才刘婆婆还有肚里嗤笑他使的花招,这下杖剑交击,因刘婆婆杖上贯注了
真力,这下被人轻轻一拍,杖头突然往下落去,几乎一下捣在地上。

  这是四两拔千斤的打法,刘婆婆自然明白,心中暗哼一声:「好小子,你倒
是狡猾得很。」杖头突然往上挑起,凌空圈动,呼的一声,幻出一圈杖影,朝丁
少秋当头劈落。

  她这一招虽是含怒出手,但并无取丁少秋性命之意,只是要让他识得厉害而
已,因此杖势虽猛,但下落之势,并不太快。而且她在出手之际,已把丁少秋左
右封死,除了硬接,只有后退的份儿,这算是给丁少秋留的退路,若在平时,她
使出这一招「乌云盖顶」之时,身躯离地数寸,朝前飞扑而来,快若闪电,你就
是想后退都办不到。

  再看丁少秋却丝毫也没有后退的准备,他双脚不丁不八,望着刘婆婆这招迅
若雷霆的一击,好像傻了,一时不知用那一招去接才好,直等到刘婆婆杖势离头
顶只有三尺光景,才长剑一竖,抬腕朝上点去。他这一招简直毫无招式,只是看
到杖头下落,才想用剑尖一顶。

  刘婆婆暗暗哼道:「真是个初出道的傻小子,老婆子若是真要取你性命,这
一下你就会被我鸩杖击成肉酱,仅凭区区一支长剑如何封架得住?」心念方动,
杖头已经往下沉落,耳中只听「叮」的一声,剑尖居然一下顶住了下落的杖势,
停在空中,再也压不下去。

  这下可把刘婆婆看得大吃一惊,她做梦也无法相信一支薄薄的长剑竟能顶得
住她八十斤重的鸩头杖。不,她这一招「乌云盖顶」,除了鸩杖净重八十斤外,
还应该加上自己挥出时贯注的内力,两者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以上,这小
子那来这么深厚的功力?

  刘婆婆方才说过:「三十年前多少成名人物败在我铁鸩婆这支铁杖之下。」
这倒不是吹的,许多成名人物,就是败在她这招「乌云盖顶」之下的。她自然不
相信丁少秋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能有多大修为?口中嘿了一声,足尖点
处,一个人已离地数寸,右腕运劲,一股真力贯注鸩头杖往下压去。

  她那里知道丁少秋练的「干天真气」业已贯注剑尖,丁少秋原也只想把她钢
杖顶住了就好,是以并未再催动真气。她这一加重力道,丁少秋只觉对方下压之
势突然加重,只好吸了口气,催动真气朝剑尖上冲去。

  这一下双方发动虽有先后,但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刘婆婆双脚堪堪
离地,陡然间只感到对方剑尖上好像涌起一股无形劲气,把自己钢杖杖头凭空托
起了一尺多高,杖头托起了,她一个人自然随着离地高了一尺光景,心头不由大
吃一惊。

  急忙定睛看去,原来自己连杖带人,并不是被他剑尖顶起来的,丁少秋长剑
依然停在原处,杖头和剑尖相距已有一尺来高。那是说自己的杖头是被他从剑尖
上冲出来的真气所托起来的了,此人小小年纪,竟然会练成这等无上神功。

  刘婆婆此刻当真看得胆颤心惊,她自然知道像这样比拼上内功,对方如果不
先收回真气,自己只要稍微大意,非死即伤。但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内力绝非丁
少秋的对手,此时自然更不敢贸然收手。一时之间,急得她黄豆般的汗珠从额头
一颗颗的绽了出来,握杖的右手也渐渐起了轻微的颤动。

  丁少秋并不知道刘婆婆已经尽了全力,再下去就会要她的老命,忍不住抬头
叫道:「刘婆婆,你可以住手了,这样硬拼,多没意思?在下不和你比了。」

  话声一落,缓缓收回真气,他还怕刘婆婆乘胜追击,使出「避剑身法」,轻
轻一旋,便自闪了出去。

  耳中只听「蓬」然一声大响,似有重物坠地,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刘婆婆跌
坐地上,胸口起伏,只是喘息,满脸俱是汗水,心头不禁大奇,自己并没伤她,
她怎会跌坐在地的?赶紧奔了过去,歉然道:「刘婆婆,你没事吧?」

  刘婆婆先前还以为丁少秋故意讥笑于她,但看他一脸歉疚不安的神色,却又
不像有假,心想:「原来这小伙子连自己也不知道内功修为已经到了如何境界,
自己倒是错怪他了呢。」

  一念及此,就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扶杖,徐徐说道:「老婆子没什么,少侠
年纪轻轻,内功精纯,老婆子当真看走眼了。」

  丁少秋问道:「刘婆婆,咱们要不要比下去?」

  这话如果出之于老江湖之口,就变成讽刺了,但刘婆婆已经看出丁少秋虽有
一身高不可测的内功,但却涉世未深,闻言只低嘿了声道:「老婆子已经落败,
何用再试,你可以进去了。」说话之时,用手指了指右首一道门户。

  丁少秋还剑入鞘,放回兵器架,抱抱拳道:「多谢刘婆婆指点。」

  丁少秋依照刘婆婆所指的一道门跨了进去,这是一间并不十分宽敞的卧室,
靠壁有一张木床,床上有枕头被褥,临窗放着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椅上坐着一个双鬟微斑,脸色苍白的青衣中年妇人,桌上放一柄连鞘长剑,和一
本手抄的画册。

  丁少秋的脚步声,使得枯坐着的中年妇人抬起一双湛然目光,朝丁少秋颔首
道:「你叫丁少秋?」

  丁少秋进入这所庄院,遇上的人,第一句话,几乎都是这样问的,他不得不
抱拳,说道:「在下正是丁少秋。」

  「很好。」中年妇人目光慈样,始终望着丁少秋,不曾离开过,这时缓缓站
起身来,一指桌上书剑,说道:「这本护华剑谱,乃是本门镇山剑法,这里就是
给你准备的卧室,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进来的,外面一间就是你的练剑室,你务必
专心修习,要在三个月之内,把它练熟……」

  丁少秋听得不由一怔,急忙说道:「夫人,你们可能弄错了,在下不是学剑
来的。」

  中年妇人道:「我知道,你住下来,专心练剑,不会错的。」

  丁少秋急道:「在下三天前遇上一位穿青衣的朋友,他说和在下母亲相识,
在下要见母亲就跟着他走,这样一直来至贵府,在下找母亲来的,并不是来学剑
的。」

  中年妇人朝他微微一笑道:「没错,我要总管把你找了来,就是要你来学剑
的。」

  丁少秋面有不豫之色,愤然道:「谢谢夫人,在下不想学什么剑法,这就告
辞。」正待回身退出。

  中年妇人柔声道:「你以为总管在骗你,所以有受人愚弄的感觉,对吗?」

  丁少秋站定下来,问道:「难道不是?」

  中年妇人道:「那你就错了。」

  丁少秋问道:「夫人请道其详?」

  中年妇人柔声道:「你从没见过你娘,很想见她,是不?」

  丁少秋点点头,黯然道:「是的。」

  「你很有孝心……」中年妇人眼中起了一层雾水,声音有些轻微的颤动,徐
徐说道:「所以你必须把这套剑法练成……」

  丁少秋心头猛然一动,急急问道:「为什么,我娘她……」

  中年妇人又柔声道:「你不可激动,你娘没事,因为你娘有一个很强很强的
敌人,只有这套剑法才能破他,练剑要专心一志,如果你现在见到了你娘,就会
分了心,所以要你剑法练成了再去看她,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全是为你好。」

  丁少秋问道:「我娘的敌人是谁呢?」

  中年妇人笑了笑道:「你现在不用多问,练成剑法,我自会告诉你的。」不
待丁少秋再问,接着道:「这套剑法,不是一般人都能练的,练这套剑法的人,
在武学上必须已有相当深厚的根基才能练习,否则会伤及内腑,贻害无穷,所以
方才要你通过考验,才能进来。」

  丁少秋道:「这是我娘的意思?」

  中年妇人含笑道:「自然是她的意思了。」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这套剑法,剑谱上已经注释得很详细,今晚你先仔
细看看,如有不懂的地方,明天一早,我会来指点你练的。」

  说完,举步往门外走去。丁少秋看着她走去的后形,心中忽然若有所失,他
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觉得看到这位中年妇人就有慈蔼可亲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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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护华剑法

  丁少秋仔细想着中年妇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像只有自己学会这套「护华剑
法」,才能替娘解围,那么自己该把握时间,专心一志的练成这套剑法才是。

  想到这里,就举步走向窗前,在木椅上坐下,取起剑谱,翻开第一面,只见
中间一行写作两行,右首是「华山派」三个字,左首是「镇山之宝」四字,下面
才是字体轻大的「护华剑法」四字。心中暗道:「原来这套剑法,是华山派的镇
山剑法,只不知娘从那里弄来的?」

  第二页是一篇序文,把这套剑谱的来龙去脉说得很详细,大意是说:这套剑
法,原是华山派镇山之宝,只有掌门人才能练习,因为掌门人有维护华山派,光
大本门的责任,故名「护华剑法」。

  华山派不知何时分为两派,门户对立,一为南峰的华山剑派,一为西峰莲花
庵派,莲花庵收的都是女弟子,身穿青衣,又叫青衣庵。

  这两派本是同门同宗,彼此也相安无事,不料在四十年前,青衣门主静因师
太在一处崩塌的石窟中得到一册手抄本的「镇华剑谱」,事被华山剑派知道,掌
门人闻九臬率同门人胁逼静因师太交出剑谱。双方坚持已见,终于兵刃相见,青
衣门下女弟子本来就只有八九个人,奋勇抵抗,也敌不过对方人多,静因师太临
危把剑谱交与年纪最小的俗家弟子沉香,命她逃下山去。

  这位沉香奔走江湖,创立门户,心中耿耿不忘师门,又不敢用华字,好在华
字就是古花字,逐称护花门。

  但因师父一再交代,内功不到八成以上火候,切切不可练习护华剑法,故而
直到她四十岁那年,才开始练习,怎知依然功亏一篑,不仅运气入岔,半身不能
行动,又经二十年揣摩,才知道练习此剑法之人,必须年在二十以内,禀赋过人
的年轻人,又须内功练到已通任督二脉者,方可练习。

  像这样的条件,普天之下,万人中也难找到一个,本门弟子中有谁具有这样
的资格呢,只好留待有缘人了,这篇序文,字迹隽秀,最后具名:「沉香七十有
三」。

  丁少秋一口气把序文读完,暗自忖道:「原来这本剑谱,还有如此曲折的经
过,但娘怎会和护花门有关呢?如果不是护花门的人,又如何会有这册剑谱?」

  心中想着,随手往下翻去,「护华剑法」一共只有九式,每一式都画有一幅
持剑的人像,但变化极少,九幅图画,看去几乎只是一个模样。画下虽有小字注
解,却是四字一句,似偈非偈的口诀,艰涩古奥,有很多句子难以解释。

  丁少秋耐着性子,仔细从第一图的口诀看到第二图,从它文字上面探讨,隐
约之间,好像已经转换了九个身法,但细看模样,还是差不多,只不过剑尖稍微
低了一些而已?他一面竭尽智力思索隐晦难懂的口诀,一面揣摩如何转身,如何
运用剑势,但想了半天,还是一点也想不通,人已感到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兵刃激撞之声,隐约传了过来,心中暗想:「这时
候会有什么人在交手呢?」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丁少秋站起身,跨出房门,到了
外面一间,再侧耳凝听,又听不到什么了,急步走出院子,点足飞上屋檐,但见
满天星斗,已有二更光景,这座大宅院重重屋脊,覆盖极广,一时不知方才那一
阵兵刃交击之声从何处传来,自己又到那里去找?

  正待回身退下,又是一阵刀剑交击的挡挡声响,清晰的传了过来,而且还夹
杂有叱喝之声?丁少秋心头不觉为之一凛,自己此来,只有李贤弟一人知道,莫
非是他跟了下来?一念及此,赶紧一个起落,掠上屋脊,目光迅速朝四周一掠,
现在已可分辩清楚双方交手的声音是从南方传来的,当下猛吸一口真气,身如电
射,凌空飞起,朝南掠去。

  这一下真是快若流星,足尖在每处屋脊上点动,一起一落,就是一重院落,
一直飞掠到大宅前院,才知交手的人还在大门之外。当下身形一偏,从左首越过
围墙,飞落到三丈外一丛矮树之后,蹲下身子,举目看去,双方的人,一在大门
口。一在对面,壁垒分明。

  大门前是以刘婆婆为首,和他站在一起的则是一个四十开外的青色衣裙的女
子,另外还有六名一色青衣的少女,手持长剑,像雁翅般站在两人身后。对面五
个人,则是自称古灵门主的古灵子,和他门下三男一女四个弟子。

  丁少秋看到池秋风,不由心头为之怦然跳动。

  再看场中央只有两个人在动手,一个是身穿青色衣裙的中年女子,手中长剑
上下飞舞,化作无数道匹练,夭矫多姿。对方这人则是双眼已瞎的鄢茂元,一支
纯钢的竹竿,更是漫天匝地,咻咻潇潇,啸风如雷。双方敢情已打出百招之外,
青色衣裙女子剑法虽然纯熟凌厉,但内力似乎不及鄢茂元深厚,是以稍落下风。

  丁少秋心中暗想:「看双方阵仗,似乎势均力敌,只是古灵子若然出手,这
边刘婆婆就棋差一着,不是他的对手,到时自己该不该帮她呢?自己连他们双方
到底为什么动手的,都没弄清楚,不如且看下去再说。」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有人沉喝了声:「两位请住手。」这喝声是从大
门传出来的,接着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脸色微黄的汉子缓步走出。丁少秋一听
此人口音,就知道是领自己到这里来的青衣人了,刘婆婆曾经称他为总管的。

  场中两人听到喝声,果然及时收势,鄢茂元嘿然笑道:「护花门的大护法,
原来也不过如此。」

  青衣中年女子冷然道:「翻天掌鄢茂元也不过徒具虚名,你胜得了我手中长
剑吗?」

  鄢茂元怪笑道:「鄢某只是怜香惜玉,不想对你一个女流之辈施展翻天掌,
否则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吗?」

  青衣中年女子听得大怒,叱道:「你……」

  青衣人抬了下手,徐徐说道:「师妹不可意气用事,他们远来是客,不如先
问问他们的来意再说。」青衣中年女子长剑一收,转身退下,和另一个青衣中年
女子站到一起。

  古灵子大笑一声道:「来的可是护花门主?」

  丁少秋心中暗道:「这里果然是护花门。」

  青衣人抱抱拳道:「古门主请了,在下职司敝门总管……」

  「哈哈。」古灵子又是一声大笑,傲然道:「贵门主呢?」

  青衣人道:「敝门主正在闭关之中,古门主夤夜贲临,有什么教言,和在下
说也是一样。」

  古灵子目射精芒,注视着青衣人,问道:「总管作得了主吗?」

  青衣人大笑道:「在下如果作不了主,就不会问你古门主了。」

  古灵子嘿然一声道:「好,阁下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青衣人微哂道:「古门主只要知道和你说话的是护花门总管就好。」

  鄢茂元沉声道:「这小子很狂。」

  古灵子看了大门口的众人一眼,才点着头道:「说得好,阁下既然不肯道姓
名,但这里总是你们护花门的总舵,老夫就把来意告诉你们吧。」

  青衣人道:「请说。」

  古灵子道:「玉皇殿一会,江南各大门派败在天南庄手下,如今均已销声匿
迹,天南庄获得武林同道的拥护,成为江南盟主,托老夫和鄢老哥前来拜会贵门
主,希望贵门加盟,贵总管如作不了主,可以向贵门主请示以后,再作答覆。」

  青衣人冷然道:「在下不用向门主请示,就可以答覆古门主。」

  古灵子嘿然道:「那就请说。」

  青衣人道:「护花门虽然算不得江湖上所称的名门正派,但敝门中人,个个
洁身自爱,不会去卑躬屈膝,阿附邪恶。」

  古灵子满脸皱纹的脸上,牵动了一下,嘿然道:「阁下之意,是贵门不愿意
加盟了?」

  青衣人道:「只有寡廉鲜耻的江湖败类,才会去投靠天南庄。」

  「好、好。」古灵子气得脸色发黄,频频点头道:「总管说得好,贵门将来
会有些什么后果,就要由贵总管一人负责了。」

  「哈哈。」青衣人忽然仰首长笑,说道:「在下先要向古门主讨教,阁下自
号古灵门主,应该是自视甚高的一门之主,今晚却是替与江南武林为敌的天南庄
传令而来,在下想知道方才古门主说的话,是奉南天一雕盛世民的命,还是奉盛
锦花之命来的,在下真想不到在江湖上还小有名气的古灵门主,竟然会是天南庄
豢养的走狗……」

  这话可把古灵子激怒了,双目圆瞪,厉声喝道:「无知小辈,你说什么?」

  青衣人轻蔑的哼了一声,说道:「古灵子,凭你还不配在护花门的大门前撒
野,夹着你的尾巴滚吧,否则擅闯本门禁地,至少也得留上你一条胳膊才能放你
走。」

  青衣人的话愈说愈锋利,古灵子自号古灵门主,一向以一派掌门自居,在江
湖上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如今被一个小小护花门,一个小小总管,当
着他四个门人,把他骂成走狗,还要他夹着尾巴滚,是可忍,熟不可忍?口中大
喝一声:「好小子,老夫先劈了你。」

  但听呛然剑鸣,剑光如虹,一招「独劈华山」朝青衣人迎面直劈过去。青衣
人后退半步,右手扬掌朝他剑上拍来。

  这时正是二更已过,三更不到,天色甚是黝黑,古灵子剑势未落,陡见一只
黑暗中透出火红焰光的手掌朝自己剑上拍来,心头不禁为之—窒,失声道:「烁
金掌。」赶忙收剑后跃,又连退了数步之多。

  青衣人并不追击,只是微哂道:「在下若要伤你,岂容你逃得出三步?你们
走吧。」

  古灵子自然知道凭自己和鄢茂元,绝非对方烁金掌之敌,一时间那里还敢作
声,挥挥手道:「鄢老哥,咱们走。」六条人影狼狈的离去。

  丁少秋对青衣人折辱古灵子,说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甚是爽快,心中不
觉起了敬佩之心。

  青衣人目送古灵子师徒出了谷,目光忽然朝丁少秋隐身之处投来,含笑道:
「时光不早了,去休息吧。」说完,和铁鸩婆刘婆婆,两个青衣中年女子一起回
入大门而去。

  丁少秋眼看青衣人对着自己含笑说话,心中不觉暗暗一凛,忖道:「难道他
已经发现我了?」此时看到他们回入门去,也就悄悄掠起,循原路回转卧室,脱
下长衫,熄灯就寝。

  一宵无话,第二天早晨,丁少秋刚刚起床,一名青衣少女已端着一盆洗脸水
送入,含笑道:「丁少侠可以洗脸了。」

  丁少秋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青衣少女腼腆的道:「我叫秋霜,丁少侠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还有少侠如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吩咐我好了。」

  丁少秋道:「在下记下了。」

  秋霜含笑退出,丁少秋洗了把脸,过没多久,秋霜提着食盒走入,放到了桌
上,然后打开食盒盖,取出一小锅稀饭,一盘馒头,和四碟小菜,放好碗筷,娇
柔的道:「丁少侠用早餐啦。」

  丁少秋道:「谢谢你,在下来了,添了你不少麻烦。」

  秋霜嫣然道:「怎么会呢?我平日原本就没有什么事做。」

  丁少秋道:「刘婆婆是什么职务?」

  秋霜道:「刘婆婆是这里的副总管,你问这些干吗?」

  丁少秋道:「在下既然住了下来,总要知道一些才行。」

  秋霜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问道:「听说丁少侠要在这停留三个月,对不?」

  丁少秋点点头道:「你听谁说的?」

  秋霜道:「是副总管说的咯,她要我好好伺候,因为你是我们这的贵客。」

  丁少秋笑道:「贵客,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秋霜报以甜甜一笑道:「你住在这里,自然是贵客了。」收过食盒,转身退
了出去。丁少秋在椅上坐下,舀了一碗稀饭,撕着馒头,慢慢的吃着。

  早餐之后,秋霜又进来收拾碗盘,一面说道:「丁少侠,你是不是客气,怎
么只吃两个馒头?」

  丁少秋笑道:「古人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在下怎么会客气呢,两个馒
头,已经吃得很饱了。」

  秋霜抿抿嘴道:「副总管平日很少夸人家武功好,她今天早晨就一直夸着你
武功了得,还说你的内力之强已不在她之下。我想你力气大的人一定食量惊人,
所以我也给你装了六个来的。」

  丁少秋道:「谢谢称,以后不用装这么多了。」秋霜出去之后,过没多久,
只见昨晚要自己研读剑谱的青衣中年妇人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丁少秋连忙抱拳道:「夫人早。」

  青衣妇人目光柔和,蔼然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丁少秋道:「很好,在下在白鹤观练武的时候,晚上差不多都不睡觉的!」

  青衣妇人道:「晚上练功?你师父教你很严?」

  丁少秋道:「还好,习惯了也不觉得严了。」

  青衣妇人走到木椅上坐下,一面抬了下手道:「你也坐下来。」

  房中只有一张椅子,丁少秋只好退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

  青衣妇人问道:「你昨晚看过剑谱了?」

  丁少秋应了声「是」。

  青衣妇人问道:「觉得如何?」

  丁少秋道:「很深奥,尤其每一招有四句口诀,更是无法解释,但……」

  青衣妇人目光一抬,柔声问道:「你只管说下去。」

  丁少秋道:「经在下仔细研究,好像每一招之中,都有九个变化,这九个变
化,似是要从极快的身法中刺出九剑,这极快的身法,又好像全凭一口气使出,
如果双脚落地,就无法使出这样快的身法来,但如果双脚不落地,身法又如何施
展?所以在下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所以依在下推想,这剑谱好像缺了什么似
的,在下这样说法,夫人不会笑我幼稚吧?」

  「你说的不错。」青衣妇人目光中含着极大的欣慰神色,频频点头,嘉许的
道:「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智慧,实在难得,刘婆婆对我说,你内力之
强,迥非你这点年纪的人所能修练得到,如今我听了你这番话,足见你武功造诣
果然极深,你说给我听听,除了白鹤门的松阳道长,是否另有奇遇呢?」

  丁少秋心中感到为难,老道长叮嘱自己,除了师父和爷爷之外,不得告诉其
他的人;但这位青衣妇人口气亲切,自己好像看到亲人一般,有一种不忍拒绝她
的感受。

  青衣妇人看他似面有难色,不觉蔼然笑道:「你如果感到为难,那就不用说
了。」

  丁少秋脸上一红,嗫嚅的道:「在下不想对夫人隐瞒什么,在下曾在白鹤峰
上遇到一位老道长,传我一掌一剑,出道江湖,即使遇到最强的高手,都能转危
为安,没有失过手。」

  青衣妇人唔了一声道:「你果然另有奇遇,知不知道这老道长是什么人?」

  丁少秋道:「不知道。」

  青衣妇人又唔了一声,点头道:「这么说,选你来练护华剑法,真是选对人
了,你经异人传授的一掌一剑,一定十分高明,所以看了护花剑法剑谱才能想到
别人所想不到的地方……」

  口气微微一顿,续道:「你方才说的,完全猜对了,在这本剑谱中,只有剑
诀,没有身法和发剑所取的位置,那是抄写剑谱之时,有意把它分开来抄的,主
要还是为了防范剑谱落到外人手里,要两册对照,才能练习。」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页纸来,说道:「这是第一招的身法、位置,后面
的细字注释,是本门老门主加上去的,你已经看过剑谱前面的一篇序文了,以她
老人家的功力,练习不慎,尚且运气入岔。但这是她老人家晚年参悟以后写的,
但那时她老人家已无法使剑,因此曾经告诫门人,以后练习此剑法的人,只可把
这些注解作参考,到底要如何才算正确,全靠自己领悟,你拿去仔细研究吧。」

  「总之,练这套剑法,全靠你自己,没有人可以从旁指点,等你练会了,我
自会把第二招的身法给你的,你好自为之。」说完,随手把一页剑招身法递了过
来。

  丁少秋双手接过,说道:「多谢夫人指点。」

  青衣妇人含笑道:「不用谢我,我没有练过这套剑法,无法指点于你。」站
起身,朝门口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回身道:「还有,你以后……唉,没什么,
你用功吧。」急步行了出去。

  丁少秋走到临窗的桌旁,在椅子上坐下,翻开剑谱,对照着这一页上所写的
身法,和发剑位置,再仔细研读老门主沉香的注解,总算稍稍的理出一点头绪来
了。他学会老道长所教的避剑身法,这是集最上乘的轻功和最复杂的身法,所简
化而来,任何武学上的身法,都跳不出此一范畴。

  「护华剑法」第一招的九个身法,对别人来说,是十分困难之事,但对丁少
秋来说,经过一番揣摩,就渐渐能领悟。但练这招剑法的困难,并不在此,因为
这九个身法,虽能领悟于胸,那只是在地上演练,而这一招的九个身法却要提住
一口真气,身如旋风,离地而起,以最快速度,在空中施展,尤其要在每一记身
法中点出一剑。

  所取穴道由百会、前顶、腮会、上皇、神庭、接手太阳五处、曲差、攒竹,
接连点出八次,第九个转身,落到地上,再点出一剑,剑指睛明穴,才是第一招
图上那个人像的姿势。光是这第一招,凭藉一口气连展九次身法,点出九剑,这
岂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

  丁少秋看完注解,想来想去,自己也绝对办不到,但他少年好胜,想到青衣
妇人曾说会在三个月后,遇上强敌,只有这套剑法能破解,就下定决心,自己非
练好这套剑法不可。一个上午,就在沉思索解中过去,连秋霜送来午餐,都恍若
不觉。

  「丁少侠,午餐时间啦,你该休息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钻进耳朵,丁少秋
哦了一声,从沉思中醒来,说道:「是秋霜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秋霜嫣然一笑道:「我刚来,看你好像没看见我进来一般,才出声的,夫人
曾叫我转告少侠,慢慢的来,不可操之过急。」

  「是,是。」丁少秋道:「夫人说得极是。」

  秋霜笑道:「那你该用饭了。」她从食盒中取出饭菜,一一放到桌上,才转
身退出。丁少秋只是匆匆扒了两碗饭,又回到窗前,取起两册剑谱,对照着研究
起来。秋霜进来收拾碗筷,看他看得出神,不敢惊动,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丁少秋思索着九个身法变化,一面以手指代剑,比划点出去的剑势,有时也
提吸真气,双足离地,在空中变换身法。但试来试去,自己提吸真气,最多只能
变换两式身法,而且在变换身法之时,就忘了点出剑势,有时点出剑势之后,就
来不及变换身法,双脚落地,大有顾此失彼,无法兼顾。

  这样练了一会,依然毫无进展,心想:「自己何不把这一式分开来练?先把
身法变化和点出的九剑练纯熟了,自然就会迅疾如风,那时再练提吸真气,使身
子离地,在空中施展,岂不就练成了?」

  想到就做,从桌上取过长剑,褪下剑鞘,走出房门,就在外面一间练习了起
来。

  他有老道长传授的避剑身法作基础,学习九个身法变化,自非难事,练到黄
昏时候,已有五个身法,差不多可以依样画葫芦的做到了,自己也觉得很欣慰,
就收起长剑,不再练习。

  过没多久,秋霜就送来晚餐,她看丁少秋悠闲的坐着,忍不住问道:「丁少
侠,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丁少秋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秋霜嫣然一笑道:「我只是猜想罢了,中午,我送饭进来。你好像正在苦苦
思索着什么?后来我进来收碗盘的时候,你又坐在椅子上想得很出神,连我进来
出去,你都不知道,但这回我进来,看你很悠闲惬意的样子,自然是苦思得到结
果了。」

  丁少秋含笑道:「你很聪明。」

  秋霜脸颊一红,低头道:「我笨死啦。」

  丁少秋问道:「姑娘这里的工作忙不忙?」

  秋霜道:「我和其他同门师姐妹一样,除了练武,平日很少有事,丁少侠来
了之后,正是这前半个月是我当值,所以刘婆婆就派我负责少侠三餐饮食。」

  丁少秋心中暗道:「自己还当她是这里使唤的丫鬟,原来她是护花门的女弟
子,差幸自己没说什么,否则多不好意思?」

  秋霜看他望着自己没话说,不禁粉脸一红,说道:「丁少侠,你怎么啦?」

  丁少秋哦了一声,忙道:「没什么?在下只是在想……姑娘……是护花门的
高弟,武功一定很好了。」

  秋霜脸色更红,说道:「师姐妹中,我最小,也最笨了,什么都学不好!」

  她怕丁少秋再问下去,忙道:「饭菜快凉了,丁少侠快请用饭吧。」说完,
急忙逃了出去。

  这是第二个早晨了,丁少秋早餐之后,带着剑跨出房门,就看到青衣妇人已
经站在练剑室中,急忙抱抱拳道:「夫人早。」

  青衣妇人含笑点头,问道:「少秋,你昨天可曾领悟出什么吗?」

  丁少秋道:「在下愚鲁,只想到了一点,不知对是不对?」

  青衣妇人道:「你说说看。」

  丁少秋道:「在下昨天依照剑谱,练了一会,觉得第一招有九个身法,却须
凭藉一口真气在空中发剑,身法就要快如旋风,但练来练去,总是顾此失彼,无
法做得到,因此在下想到如果这一招分做两个段落练习,也许较有希望。」

  青衣妇人问道:「如何分做两个段落?」

  丁少秋道:「在下之意,第一步先把九个身法变化和刺出的九剑练纯熟了,
第二步再练提吸真气,这样做不知对不对?」

  青衣妇人含笑道:「我没有练过这套剑法,不知你说的对不对?但凡事都要
试一试,才能知道,我想你这想法也未尝不对,那么你练得如何了呢?」

  丁少秋道:「昨天一个下午,在下已有五个身法变化,练得差不多了。」

  「很好。」青衣妇人退到上首说道:「你现在练给我看看?」

  丁少秋应了声「是」,掣剑在手,摆了一个姿势,立即身形飞旋而起,但见
人影飘忽之际,剑若寒星,眨眼之间,一连点出五剑,果然快捷无比,令人目不
暇接。

  丁少秋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住剑势,抱剑道:「夫人指教,在下还是使得不
够热练。」

  青衣妇人双目之中,飞闪出惊喜之色,连连点头道:「很不错,少秋,真难
为你,半天时间,就能把五式身法练得如此快速,已经很难能可贵了,看来我不
用再替你担心,年轻人要有信心,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好了,你继续练吧,我
不耽误你的时光了。」说完,就举步往屋外走去。

  丁少秋经青衣妇人这一说,心头有着莫大鼓励,也信心大增,一个上午,就
把其余四式身法、剑法,都练会了。

  第三天,整整一天,他都埋头苦练九式身法。前面说过,老道长传授他的避
剑身法,是崆峒派最上乘的绝艺,集天下身法,各种武器攻击目标而研创出来的
趋避身法,也是各种身法的精髓,丁少秋早已经练得极为纯熟,有这样良好的基
础,所以练起这九式身法来,就并不觉得如何困难。

  只花了一天工夫,已能一口气把九个变化,和随着变化点出的九剑,演练完
毕,当真身如旋风,剑若飞星,得心应手之至。

  丁少秋连自己也想不到对这一招九式剑法,进步会有如此神速,自是喜不自
胜,暗想:「照这情形看来,明天再有一天时间,就可以把这一招练成了。」

  今天是第四天的早晨了,这两天青衣妇人都不曾来过。她听丁少秋说过练剑
的计划,要他好好练习,不来,当然怕分了丁少秋的心。

  丁少秋两天早晨没有见到她,心里有些失望的感觉,他还是个大孩子,自己
把九个身法变化都练纯熟了,希望给青衣妇人看看。

  青衣妇人称赞他一两句,对他有着很大的鼓励作用,就好像孩子希望得到妈
妈的夸奖一样。

  他今天抱着很大的希望,能够把第一招练成,因此虽然没有见到青衣妇人,
心头感到有一丝失望,但还是兴致勃勃的走到中间,掣剑在手,调气行功,再缓
缓吸气,使双脚离地数寸,然后身法倏然连连变换,手中长剑跟着急疾刺出,但
身子离地,总究和脚踏实地施展身法不同,没换上三个变化,身子便已经坠落地
上。

  丁少秋只当自己初次试练之故,再次正身调气、吸气离地、发剑转身,这回
身法变化自以为相当快速了,那知依然使不到第三个变化,身子就坠落下来。

  他自然不相信九个身法变化,自己已练得极熟极快,怎会使不到第三式就落
下来?一连试了几次,每次都差不多,绝不超过三个变化,心头不禁开始怀疑,
自己是否练对了?

  当下展开身法,预习了两遍,九个身法变化和刺出的九剑,都又快又准,丝
毫不差,再吸气离地,施展身法,果然不出三式又坠落下来。他不信自己会练不
成,咬紧牙关,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的演练,上午练不成,下午继续练习,一
直练到黄昏时分,还是毫无进展。

  丁少秋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那里练不对了?

  晚餐之后,他在灯下翻开剑谱,又仔细的研读了一遍,自己根本没有练错,
怎么会老是练不对呢?心里还是不服气,一口吹熄灯火,抽出长剑,来至外面一
间练剑室,先把九式身法演练了几遍,再提吸真气,离地发剑,那知依然如故,
练到第二个身法,点出长剑,身形就落到地上。再练还是如此,心头甚是懊恼,
忍不住废然道:「我究竟那里错了呢?」

  突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没练错。」

  这声音丁少秋最熟也没有了,那就是传自己「干天真气」和「避剑身法」的
老道长——乙清子。一时不禁大喜过望,仰首叫道:「老道长。」

  老道长并没有现身,他的声音依然细如纹子在耳边说道:「老道只是偶然经
过此地,不妨碍你练剑,只是孩子,记着,这式剑法,共有九个身法变化,不是
都点出一剑吗?九剑之中,八虚一实,虚者?只是虚点一剑,实者?就是点出之
际,气贯剑尖。每一剑都可虚用,扰乱敌人心神,每一剑也都可以实用,视有利
机会出手。」

  「你在练习之时,只要前面八剑用虚点,真气不从剑尖外泄,自可支持到第
九个变化。但你在第一、二式中都用了实招,离地的身子如何还能支持得住?好
了,你专心练剑吧,华山护花剑法,失传已有三百年之久了,虽非上乘剑术,也
不失为剑法中的翘楚,你好自为之。」

  丁少秋急急奔出院子,仰首叫道:「老道长……」天色晦暗,连一丝风也没
有,老道长早已走了。丁少秋心知老道长不愿和自己见面,只得废然返回了练剑
室。

  有了老道长一番指点,要领已得,自然要立即依言施为,当下就走到中间站
停,正身调息,吸气离地,展开身法,这回每次变换身法,只是振腕虚点,果然
蹩着一口真气,一直练到第九个身法,才飘落着地,振腕刺出第九剑,这回一气
呵成,完全合格了。心头这份高兴,当真无法形容,一个人手握着长剑,喜得几
乎要跳了起来,喃喃的道:「我终于练成了。」

  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继续演练了几遍,才喜孜孜的收起了长剑,回入房
内,心中暗道:「这招剑法,若是没有老道长指点,仗着内功,只怕再练三个月
也未必练的成,这位开创护花门的沉香,大概一直未能领悟这一点,硬行蹩着一
口气练剑,以至运气入辟,走火入魔,可见明明十分容易明白之事,但不经高人
点破,光凭思索,有时耗上数十年精力,也未必想得通。」

  这一晚他因练了一天剑,就不再运功,脱衣上床,酣然入梦。

  翌日早晨,丁少秋在睡梦中被极其轻微的叩门声惊醒过来。只听一个清脆的
声音低声叫道:「丁少侠,你起来了没有?」那是秋霜的声音。

  丁少秋连忙应道:「是秋霜姑娘,在下起来了。」

  急忙披衣下床,拉开房门,只见秋霜双手捧着洗脸盆,娇笑道:「日头已有
三丈高啦,夫人也问过两次,你起来了没有,要不是我来叩门,你只怕还不起来
呢。」

  丁少秋抬目望望窗外,太阳果然已经晒上窗棂,不觉啊了一声道:「真是这
么晚了。」

  秋霜小嘴一披,说道:「难道是我骗你的?」

  丁少秋道:「对不起,在下几时说姑娘骗我了?」

  秋霜道:「快去洗脸吧。」

  丁少秋道:「哦,对了,这位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秋霜咭的笑道:「夫人就是夫人咯。」

  丁少秋道:「你不肯说?」

  秋霜转身走了出去,回头道:「你日后自会知道。」丁少秋拿她没有办法,
只好微微摇着头,走过去,盥洗完毕。

  秋霜已端着早餐走入,说道:「快些吃吧,再迟就快和午餐接住了。」放好
碗筷,就很快的走了。

  丁少秋迅快的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白粥,就抹抹嘴,一手取起长剑,走出房
门,就看到青衣妇人已经站在练剑室中,急忙抱抱拳道:「在下抱歉,今天起来
得迟了,有劳夫人久候。」

  青衣妇人目先一抬,柔声问道:「是不是晚上也在练剑,练得太累了?」

  丁少秋道:「还好,不累。」

  青衣妇人问道:「有没有进展?」

  丁少秋目光飞舞,说道:「在下总算不负夫人期望,第一招已经练会。」

  「练会了?」青衣妇人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是否听错了?接着目光紧注丁少
秋脸上,似有不信之色,重复的问道:「你说什么?第一招已经练会了?」

  丁少秋点着头道:「是的,在下已经练会了。」

  「会有这么快,这是真的……」青衣妇人惊喜交集,喃喃的道:「这真是太
好了。」

  丁少秋道:「夫人,在下练给你看,好吗?」

  「好,好。」青衣妇人连连点头,一直退到了上首右方,才道:「你练给我
看看。」

  丁少秋答应一声,走上几步,站到中间,才抬手抽出长剑,正身凝立,缓缓
吸气,一个人也随着离地而起。就在这一瞬间,但见他的身形快若旋风,忽左忽
右,飘若闪电,剑光像流星般点出,人已翩然落地,剑尖直指,正是第一图上的
剑式。

  青衣妇人也是使剑大行家,她凝住目光,也只能依稀看清他果然在离地数寸
之际,接连使出九种不同的身法,但刺出的九剑,她只看到像星星般闪动而已。

  丁少秋长剑一收,抱拳道:「夫人指教,不知在下练的如何?」

  青衣妇人怔怔出神,过了半晌,才缓缓吁了口气,欣喜的道:「孩子,真是
难为你了,老门主在第一招上足足化了半个月时间,才勉强练成。你却只化了四
天时间,真是太好了,这么短暂的时间就能领悟,实在太出我意外了。」

  丁少秋道:「夫人过奖。」

  青衣妇人看着他,柔声道:「这四天来,你一定练得很辛苦,什么事情都是
开头难,好在第一招能够领悟了,以后就会容易得多了,你真是好孩子,我没想
到你会练得如此快法,所以第二招的身法、剑法,我没有带来,今天你就把这一
招多练练纯熟,明天再练第二招好了。」

  丁少秋应了声「是」。

  青衣妇人道:「好了,你自己练吧。」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青衣妇人说得没错,能够领悟了第一招,以后八招剑法,身法变化虽然并不
相同,但诀窍只有一个。丁少秋练会「避剑身法」,什么身法变化,都是百变不
离其宗,加上他练的「干天真气」,又是崆峒派玄门正宗,吸气离地,也并无多
大困难。

  青衣妇人原先预定丁少秋需要三个月才能练成的「护华剑法」,丁少秋除了
第一招化了四天时间,以后的八招,每招只有两天就练会了,前后不过二十天时
间,就把护花门认为至高无上,最难练成的一套剑法,完全练成功了。

  这是第二十天的上午,青衣妇人看完丁少秋练完第九招剑法,睫承泪水,激
动得执着丁少秋的手,颤声道:「好孩子,老门主无法完成的心愿,你终于完成
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

  丁少秋道:「夫人,在下总算幸不辱命,但在下此来,本不是学剑法来的,
你说过等在下练成了剑法,就可以见到家母了,现在在下是否可以去见她老人家
了?」

  青衣妇人点着头道:「是的,这话我说过,但要过了明天。」

  丁少秋道:「为什么?」

  青衣妇人道:「你练成剑法,明天授剑典礼,由门主亲自主持,授剑之后,
你就正式成为护花门的人了。」

  丁少秋道:「夫人当时只告诉在下,家父家母的一个劲敌,非这套剑法不能
破解,才要在下练习护华剑法的,夫人并没有要在下参加护花门,在下是白鹤门
的弟子,我爷爷是武功门的人,在下也可以算是武功门的人,没有家师和爷爷同
意,在下绝不能参加护花门。」

  青衣妇人听得一怔,说道:「你练成了护华剑法,自然就是护花门的一份子
了,何况……」

  丁少秋道:「夫人这是强人所难,在下说过,没有得到家师和爷爷的同意,
在下是绝不会参加护花门的,至于在下不是护花门的人,练会了护华剑法,这个
夫人请转告贵门主尽可放心,丁少秋可以终身不使这套剑法的一招一式。」

  青衣妇人道:「如果你母遇上强敌呢?」

  丁少秋道:「凭在下所学一掌一剑,应该也应付得了了。」

  青衣妇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真倔强,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会,好好考虑
考虑。」

  丁少秋道:「参加护花门一事,没有得到家师的同意,在下不用考虑,因为
在下此来,是见我爹娘的,夫人如果当时先和在下说了,要在下参加护花门,在
下就不练这套剑法了。」

  青衣妇人点着头,问道:「如果你坚持不接受授剑,不参加护花门,你会见
不到令堂的。」

  丁少秋目光如电,沉声道:「家母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夫人这话是在胁迫在
下?」

  「唉,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

  青衣妇人柔声道:「护花门其实就是华山派的青衣门,并不是旁门左道,尤
其此举关系十分重大,就是和松阳道长说明白了,他老人家也会点头答应的,有
许多事,等你见了令堂,就会整个明白。」

  丁少秋道:「那么在下要先见我娘。」

  青衣妇人看着他,为难的点点头道:「看你如此倔强,让我先去和总管商量
商量,再答覆你好了,你等着吧。」

  丁少秋道:「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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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母子相见

  青衣妇人走后不久,秋霜就送来饭菜,在桌上放好,脸上喜孜孜的道:「恭
喜丁少侠,明天门主要为你举行授剑典礼,接受护华剑法的人,就是本门未来的
掌门人了。」

  丁少秋只「噢」了一声。

  秋霜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奇道:「你不高兴?」

  丁少秋道:「在下不知道。」

  秋霜想不出来他不高兴的理由,望着他,轻声道:「那你可以用饭了,我走
啦。」

  丁少秋一直思索着青衣妇人说过的每一句话,眼看桌上饭菜快要凉了,就坐
下来,装了一碗饭,慢慢扒着勉强吃了两碗,就停筷不吃。

  过没多久,秋霜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看了桌上饭菜一眼,低声问道:「丁
少侠,你有心事?」

  丁少秋微微摇头道:「没有。」

  秋霜樱唇轻轻披了一下,说道:「你是在瞒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心
里闷闷不乐,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丁少秋道:「我真的没有。」

  秋霜道:「你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我……我是……人家一点也不领情。」
她缓缓别过头去。

  丁少秋走到她前面,看她眼眶有些红红的,更是楚楚动人,忍不住一下捉住
她的手,柔声说道:「秋霜,谢谢你这样关心我,我没事……」

  秋霜胀红了脸,被握住的手,还在轻微发颤,但并没有抽回去,幽幽的道:
「你……没事就好……」?她仰起了脸,红馥馥的娇靥上,带着甜美,一双美目
凝眸深注,透射出款款深情,红菱般嘴唇问,露出一排整齐如玉,白得发亮的牙
齿。人美了,连牙齿也有着无比诱惑。

  丁少秋看得呆了,心头一阵跳跃,忍不住伸手一拉,秋霜缓缓的朝他偎了过
去。她娇小的身子,偎进了丁少秋的怀里,他紧张得几乎透不出气来,尤其从她
秀发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幽幽的,甜甜的,闻得人心头会迷迷糊糊的。丁少秋情
不自禁的低下头去,吻着她秀发。

  秋霜像柔顺温驯的羔羊,只是贴在他胸前,没有动一下。丁少秋也不知哪里
来的勇气,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投,他像渴骥奔泉,迅快的低下头去,一
下吻住了她两片鲜红的樱唇。秋霜吃了一惊,她羞、她怕,口中忍不住轻「唔」
出声。

  丁少秋双手搂得很紧,当然,四片嘴唇也合得更紧,你挣动也没有用;但秋
霜没有挣动,她娇躯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气力。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秋霜轻轻把
他推开,粉脸涨得像大红缎子,一句话也没说。

  丁少秋跟上一步,低低的道:「你生气了?」

  「没……有……」秋霜低着头,幽幽的道:「你坏死了。」说着轻轻挣脱他
的手,说道:「我要收拾碗盘了。」小姑娘心慌意乱的收过碗盘,急匆匆的往外
就走。

  丁少秋怔怔的看着她苗条后影在门口消失,心中也感到若有所失。

  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入,回头看去,进来的是一个脸色微
黄的青衣人,也正是领自己到这里来的护花门总管。

  丁少秋站起身,说道:「总管来了,请坐。」

  青衣人朝丁少秋微微一笑道:「不用坐了,门主要召见你,你随我来吧。」

  丁少秋道:「总管还记得在下没有到这里来之前,你和我说的话吧?你是带
我来见家母的,我要见的是家母,不是你们门主,我不去。」

  青衣人笑了笑道:「你就是要见你娘,也要先去见了门主再说,年轻人不可
如此激动。」

  丁少秋道:「在下这是激动吗?是你这样对我说的。」

  「好了,好了。」青衣人道:「门主正在等着你,见过门主,很快就可以见
到你娘了,快跟我去吧。」

  丁少秋道:「好吧。」

  两人走出小院落,穿行迥廊,曲曲折折的大概经过了两重房舍,丁少秋也记
不清楚,一会工夫,来至一幢精舍前面,湘帘低垂,阶上站立了两个和秋霜年纪
差不多的青衣少女,不待总管开口,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子。

  青衣人回头道:「随我进去。」当先举步跨入。

  丁少秋跟着走入,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当幽雅的客厅,青衣人并未停步,一直
走到右首两扇朱红小门前面,举手轻轻叩了两下。两扇朱红小门开处,走出来的
却是秋霜,躬身一礼道:「门主请总管,丁少秋入内。」

  青衣人领着丁少秋走入。

  这是一间厢房,陈设也极清雅,想是门主的起居室了。这时,已有一个人坐
在酸枝雕花太师椅上。这人正是每次给自己一个身法、剑法的青衣中年妇人,青
衣人一指青衣妇人,朝丁少秋道:「这位就是门主了。」

  丁少秋朝她抱抱拳道:「在下没想到夫人就是门主,失礼之处,还请门主恕
罪。」

  青衣妇人蔼然笑道:「总管、少秋,你们都坐下来。」

  青衣人和丁少秋一起在他们对面的两张太师椅上落坐。秋霜很快端着两盏茶
送上,放到几上。

  青衣妇人一抬手道:「秋霜,你出去,未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秋霜躬身道:「弟子遵命。」返身退出,带上了两扇朱门。

  青衣妇人冲青衣人道:「师姐,你也不用带那劳什子了……」

  青衣人轻笑一声道:「门主吩咐,自然不能不遵。」

  丁少秋不由一愣,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不由呆呆地望着青衣人。只见青衣
人伸手往脸上一抹,黄脸汉子变成了中年丽人。

  青衣妇人对丁少秋笑着解释道:「总管是我大师姐,因为本门没有男弟子,
所以出门办事,师姐都是装成男人模样。」

  丁少秋「哦」了一声,然后一抱拳道:「门主见召,不知有何见教?」

  青衣妇人看了他一眼,抬目朝中年丽人道:「师姐,还是你来说吧。」

  中年丽人道:「好,我来说。有一个神秘门派,这个门派收了四个女弟子,
最小的女弟子叫香珠,因为这个门派有一个特别的规定,掌门人须由关门弟子继
承……」

  丁少秋心中想道:「他说的大概是护花门了,因为创立护花门的沉香,就是
华山派青衣庵静因师太最小的徒弟,敢情因此之故,才立下这条规矩,掌门人须
由小徒弟继任的。」

  中年丽人继续道:「因此门主对小徒弟要求特别严格,日以继夜的练功、练
武,这位香珠姑娘咬紧牙关,练了十多年,但限于天赋,自知无法达成师父的期
望,终于逃了出去……」

  中年丽人喝了口茶,续道:「香珠逃离师门,门主极为震怒,责令护法务必
把她追缉回来,护法领命之后,一时无计可施,就拜托江湖朋友四处打听香珠下
落,那天香珠途经九江牯岭附近,被三个江湖朋友发现,逼她去见护法,不料正
好遇上一位江湖上有名老镖头,只当是强盗拦路抢劫,把她救了下来,老镖头不
认识三人,三人却认识老镖头,就及时退走,老镖头眼看香珠孤苦无依,就把她
带回家去……」

  中年丽人口气略顿,接下去道:「老镖头收容了香珠姑娘之后,他老人家的
第三个儿子平日眼高于顶,竟然对香珠姑娘发生了情愫,老镖头也因为她端庄贤
淑,是个好媳妇,就给小两口作主,择日成亲……」

  门主神色之中有腼腆之色,轻声道:「你说得简单一些好了。」

  中年丽人笑笑道:「这件婚事,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差不多都接到了喜帖,
这消息听得护法心头大急,不得已只好率三个同门,希望在婚前把香珠抢走,只
可惜被一位老道长横加插手,还警告不准在喜庆日子闹事,因此只好在他们婚后
三月,才把香珠擒回去……」

  只听中年丽人续道:「等护法把香珠擒回去不久,老门主久病之躯,溘然长
逝,遗命仍由香珠继任门主,那时香珠已有三个月身孕,第二年春天,香珠生下
一个男孩,就托人把他送到老镖头家里去。香珠的丈夫因爱妻无故遭人劫去,离
家出走,居然被天南山庄所害。」

  现在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护花门主,就是丁少秋的娘了。

  丁少秋听到这里,还是有点迟疑:「夫人是我的娘?」

  青衣妇人也同样戴着面具,此时也揭了下来,那是一张风华绝代,慈祥可视
的面貌。看去不过三十许人,此时含着满眶泪水,柔声道:「孩子,我的孩子,
你怎么连娘都不肯认呢?孩子,你肩后有块胎记,我记得很清楚。」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丁少秋几乎一时之间无法承受,他睁大双目,望望护花
门主,不知不觉双膝一屈,口中叫了一声「娘」,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其实他自从第一次看到青衣妇人之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母子连
心,这也是天性使然。这时「娘」字出口,膝行着扑到护花门主面前,又哭喊了
声「娘」。

  护花门主双手环抱住丁少秋的头脸,低声叫着:「孩子,我的乖孩子。」母
子两个哭抱成一堆,这是最感人的场面了。

  过了半晌,护花门主才柔声道:「孩子,明天娘为你主持授剑典礼,你不反
对了吧?」

  丁少秋抬起脸来,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孩儿参加护花门呢?」

  护花门主道:「孩子,你先坐好了。」丁少秋依言回到椅子坐下。

  护花门主道:「本门老门主有两项规定,一是由本门最小的弟子担任继承门
主,二是由练成护华剑法的人继承门主。关于第二项练成护华剑法一节,连老门
主都无法办到,本门女弟子就更办不到了,这一条的规定,已经不局限于女弟子
了。本门前身是青衣庵,只收女弟子的,但护花门就可以收男弟子,你算是第一
个了。」

  丁少秋点着头又问道:「这和孩子参加护花门有关吗?」

  「自然有关了。」护花门主续道:「天南庄背后,有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在撑
腰,仅凭江南各大门派的力量,极难与之抗衡……」

  丁少秋道:「娘说的是姬七娘了?孩儿见过她。」

  护花门主道奇道:「你怎么会见过她的?」

  丁少秋就把自己和李飞虹夜探雷岭的经过,和后来幸亏老哥哥挟着自己两人
离开,详细说了一遍。

  护花门主问道:「你说的老哥哥又是谁呢?」

  丁少秋道:「他就是孩儿的老哥哥咯,孩儿也不知道他是谁?好像他是江湖
上很老很老的老前辈,但他却喜欢人家叫他老哥哥。」

  护花门主道笑道:「好了,孩子,你听娘再说下去,本门的护华剑法大概可
以克住她,同时也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曾击败过南天一雕和逢天游,如能练成护
华剑法,岂不是好?这样就把你引到这里来,但护华剑法是本门镇山之宝,练剑
的人,必须是本门弟子,成为本门的继承人。」

  丁少秋点头道:「孩儿同意参加护花门。」

  护花门的大厅上,昨晚就布置好了。上首高悬一方大红布横条,缀着用金纸
剪成的四个大字:「授剑大典」。红布横幅下,靠壁放一张绣披半桌,桌上放着
护花门老门主沉香的神位和水果、香花、烛台、香炉。半桌前正中间放一把披了
大红绣金椅披的高背酸枝太师椅,左首只放了一把太师椅,右首则放了四把。

  现在已是辰正,丁少秋换上了簇新的天蓝长衫,薄底软靴,已是人如玉树临
风,英俊潇洒。但牡丹虽好,要有绿叶辅助,如今做他绿叶的,可是七个花不溜
丢的俏姑娘,簇拥着他从前面大门走入。这几位俏姑娘没有一个不是明眸皓齿,
桃脸粉腮的美人儿,尤其是今天一大清早,每一位姑娘都对着菱花镜经过刻意装
饰的。

  她们身上穿的虽是青布衣裙,可洗得干干净净,也熨得挺挺的,长裙的每一
打折处,都平得起了棱角,走起来就更显得摇曳有致,婀娜多姿。

  七位姑娘真像仙女下凡的七仙女,本来女孩子家见了男孩子,没有一个不羞
羞答答,忸忸怩怩的,但货多成市,人多成势,今天姑娘家有七个之多,丁少秋
只有一个人就落了单,落了单,就英雄无用武之地,被这许多少女们拥在中间,
衣香缤纷,眼花撩乱,一下就把他窘住了。简直像新郎官一般,楞呼呼的不敢乱
动,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相反的,这七位姑娘家仗着人多势众,围着丁少秋评头论足,先前还吃吃私
语,咭咭轻笑,渐渐胆就大了。这个娇声叫着「丁师兄」,那个娇声叫着「丁师
哥」,有的人眼波含情,有的人粉掌轻拍,也有的人故意去挤着他。这份风流阵
仗,真叫丁少秋暗暗叫着「吃不消」。

  差幸她们只是在路上戏弄着他而已,跨入大厅,就不敢再胡闹了。那是因为
上首已经站着副总管刘婆婆,看到她们簇拥着丁少秋走入,立即一抬手道:「你
们就站在下首好了。」只听她接着又道:「请总管和两位护座。」

  只见从屏后走出三个青衣女子,这三人年约四十左右,但峨眉淡扫,薄粉轻
敷,身材依然甚是苗条,当真风韵犹存,她们走到右上首三张绣披太师椅上一起
落坐。其中的总管,丁少秋昨天已经见过了。

  刘婆婆依然高声喝道:「有请门主。」

  喝声甫落,只见两名青衣少女并肩齐步从屏后走出,一个手捧一柄古色斑剥
的四尺长剑,另一个手捧一个锦盒,走到高背太师椅后面一左一右站定,稍后缓
步走出的才是护花门主。护花门主面垂青纱,一身青布衣裙,却掩不住她风姿嫣
然,风仪端庄,先朝三位护法点着头,说了声:「大家请坐。」然后走到中间高
背椅上落坐,大家也相继坐下。

  刘频频又高声说道:「授剑典礼开始,请大家起立。」所有的人一同站起。

  刘婆婆又叫道:「门主面向老门主站立,受剑人丁少秋向前跨出三步。」护
花门主转身面向神位站立,两名青衣女弟子立即把高背太师椅搬开。丁少秋同时
依言跨出三步,就站到了门主身后。

  刘婆婆又道:「请门主上香。」两名女弟子不待吩咐,先点燃两支红烛,再
点好三支香,由左首一个双手送上护花门主手中,护花门主双手朝上一拱。再交
给右首一个女弟子插入香炉之中。

  刘婆婆又叫道:「行礼。」护花门主跪拜过后,站起身,退开两步,再由丁
少秋走上前去,恭敬的跪拜了八拜,才行站起。

  刘婆婆又道:「门主引介受剑人拜识本门尊长及同门。」

  护法门主先向大家介绍丁少秋,说道:「他就是本门第三代门主继承人,已
修成护华剑法的弟子丁少秋……」她话声一落,所有的人纷纷鼓起掌来,却以站
在下首的七名女弟子鼓得最起劲,每一只玉掌,都拍得清脆响亮,历久不绝。

  护花门主等掌声歇后,才向丁少秋介绍总管大师伯何香云、护法二师伯任香
雪、三师伯谢香玉,副总管铁鸩婆刘婆婆。然后又了介绍九名女弟子,紫云、紫
霞、紫雯、青霓、青珂、青佩、秋影七人,和站在上首手捧古剑、锦盒的秋英、
秋霜二人,丁少秋一一见礼完毕。

  刘婆婆又高声叫道:「授剑。」

  秋英立即把手中捧着的一柄四尺古剑,双手呈上。

  护花门主也用双手接过,横置胸前,朝丁少秋道:「老门主练剑数十年,深
知要发挥护华剑法威力,非有名兵利器不可,她老人家决心要找寻名剑,配合剑
法,用以光大本门,于是足迹所至,穷宇内名山大川,终于天遂人愿,在终南一
处古观中,遇见一个即将尸解的老道长,以此剑相托。」

  「剑名倚天,为武林中一向传说的十二柄古代神剑之一,你从接受此剑之日
起,必须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不但要光大本门,更要维护武林的正
义,时存上天好生之德,非大奸巨恶,不可妄开杀戒,与人以重新做人的机会,
才算不辜负此剑,你接过去吧。」

  丁少秋一脸虔敬之色,躬身道:「弟子自当谨记门主教言,终身奉行。」说
罢,伸手过顶,接过长剑。

  护花门主又从秋霜手中取过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面铜钱大的金牌,双
手递给丁少秋,说道:「这是本门的令牌,你收好了。」

  丁少秋双手接过,后退三步,用右手把剑靠右肩竖立,再躬身一礼,方行退
下。

  大家立即纷纷鼓掌,表示欢迎。

  护花门主等大家掌声稍歇,继续说道:「本门老门主因她老人家昔年是华山
青衣庵静因师祖最小的徒弟,奉命逃下山来,终于创立了本门,因此本门有一特
别规定,就是由最小的关门弟子,来继承门主的职位……」大厅上静寂无声,听
着门主说话,当真静得坠针可闻。

  只听护花门主续道:「当时在师姐妹中,我是老么,从七岁那年进入师门,
老门主督促我日以继夜的练功、练武,连晚上都不准睡觉……十九年前,也是我
十八岁那年,先师就教我练护花剑法,我耐着性子练了一个月,连第一招都始终
学不会,我痛哭流涕,自知永远也练不会了,实在愧对师父她老人家,只好偷偷
的逃下山去……」

  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我怕师父派人追缉,白天躲在深林里,晚上才
敢上路。这样走了两个月光景,有一天,终于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逼我去见护
法,我誓死也不肯去,正好遇上过路的一位老英雄,他就是武功山丁家堡的老庄
主,把我带去丁家庄……不久我就和他三公子丁季友成了亲……」这段故事,在
护花门,只有两位护法,总管、副总管刘婆婆知道,其他的人从未听说过。

  只听护花门主续道:「我们婚后第三个月终于被护法找到,逼着我回来,那
时我已经有三个月身孕,自问必死,幸有刘婆婆和三位师姐向师父苦苦哀求,那
知见到师父,她老人家就说本门已经不是华山派莲花庵,不禁婚嫁,当时逼你练
剑,原是她老人家的不对……」

  她的声音略带呜咽,续道:「她老人家说,明知我体力资质,无法练成护花
剑法,却急功好利,非逼我练习不可,是因为人才难得,她老人家已风烛残年,
不得不尽人事,以听天命,最后还是我继承门主。」

  「但却有一个条件,不论是我或者是我丈夫,只要练成护华剑法,母子才能
团聚,另外也修改了本门规定,不论男女弟子,谁练成护花剑法,谁就是门主的
继承人……」大家依然没有作声,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护花门主接着道:「我怀孕十月,生下少秋……」她指了指站在面前的丁少
秋,九个女弟子听说丁少秋就是门主的儿子,又纷纷鼓起掌来,这回她们粉掌拍
得更重更响。

  护花门主又道:「我生下孩子,就由总管送去丁家庄,直到最近,总管才把
少秋引来,差幸他自幼练武,小小年纪,精通武功、白鹤两派武功,所以练起护
华剑法来,也事半功倍,前后花了二十天工夫,就练会了,我对先师也总算有交
代了。」等她说完大家又纷纷鼓掌,表示庆祝。

  刘婆婆高声道:「礼成。」

  三位师姐由大师姐何香云为首,走向左首,朝丁少秋、护花门主两人说道:
「门主,恭喜你们母子团圆。」接着副总管刘婆婆以及九名女弟子纷纷上前跟门
主和丁少秋道贺。

  刘婆婆呷呷笑道:「丁少侠,你练成护华剑法,何不让大家开开眼界?」

  九个女弟子巴不得瞧瞧护华剑法有多神奇,听到刘婆婆这一说,大家纷纷鼓
起玉掌来。

  护花门主正因少秋练成护华剑法,成为护花门的继承人,怕大家说自己有偏
心,但又不好说要少秋当众演练剑法,其实心里也想要少秋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才能服众,因此刘婆婆这一提议,正中心意,目光一抬,含笑道:「少秋,这里
只怕演练不开,还是到前面大天井里地方较为宽敞。」

  丁少秋应了声「是」。

  于是大家簇拥着护花门主,一起走出大厅,所有的人全都站在阶上。丁少秋
手持倚天剑一个人走下石阶,回身朝阶上抱剑一礼,然后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间,
才转过身来,正身站定,连长衫也不脱,就右腕抬处,呛的一声掣出一柄一泓清
水般的长剑。

  就在此时,只见他身子离地平飞而起,身形倏然变化,快若旋风,长剑连续
点出,化作点点寒星。丁少秋最近已把九招剑法练得十分纯熟,尤其在这许多人
面前,更是心存卖弄,照说第一招练完,人就会落到地上,但他却只是脚尖略一
沾地,又离地飞起,紧接着使出第二招,第二招堪堪使完,足尖再一点地,又接
连使第三招,因为这九招剑法,每一招都有九个身法,人如飞轮,剑如飞星,瞬
息变化,使得实在太快了。因此阶上看他演练剑法的人,只看到他人影浮动,看
不到他一起一落点足之势。

  身法飞舞得越来越快,人影也越来越淡,点出的剑光,此处还未消失,另一
处又已飞起,宛如漫天剑雨,丁少秋一个人几乎已失去所在,化作了一片薄薄的
青影,令人疑真疑幻,恍惚迷离。剑法练到这般地步,当真无法想像,大家看到
这里,不由纷纷鼓起掌来。

  护花门主也没想到这套剑法果真有如此神妙,更没想到丁少秋初学乍练,竟
然会有如此造诣,心头一阵激动,不觉睫含泪水,也随着大家鼓起掌来。

  护花门主祝秋云(香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吩咐设宴庆祝,护花门像过节
一样,人人尽欢。母子两人十多年没见面,祝秋云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和儿子
说,于是吩咐少秋晚些时候去见她。丁少秋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饭后先洗了个
澡,穿得整整齐齐地往祝秋云的房门行来。

  且说祝秋云欢宴过后,只觉周身难过,方想起这些天忧心忡忡,干什么事情
都提不起精神,居然已经数日未曾洗浴。她生性好洁,当下便唤来徒弟端来了热
水,以便沐浴净身。打发走徒弟,祝秋云轻手轻脚的褪下衣衫,开始洗涤身体。

  且说丁少秋来到祝秋云的房间,居然是房门大开,不觉奇怪,走了进去,居
然一个人都没有。丁少秋心中奇怪,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顺手
关上了门,向祝秋云的卧室走去。

  他却想不到,今日欢宴,护花门弟子、护法个个高兴,不免都放开胸怀,虽
然都为女子,但都破例或多或少地喝了点酒,此刻都早早回房休息。刚才给祝秋
云端水的两个弟子也是一时疏忽,居然连大门都忘了关。

  丁少秋心中暗暗称奇,慢慢地推开卧房的门,入目却是祝秋云赤裸的胴体,
沐浴的妙姿,丁少秋一下子呆住了。

  原来祝秋云虽已入中年,但实际上也不过只有三十五、六,正是女人风情最
盛之时。无论是心理或是生理都处于颠峰状态,整个身体焕发出一股妩媚诱人的
风韵;加之她常年练武,全身肌肤曲线于柔媚中,另有种刚健婀娜的特殊风味。

  只见她白嫩饱满的双乳,丰润坚挺,樱红的乳头微微上翘着;修长结实的双
腿,圆润光滑;香臀丰耸浑圆,小腹平坦坚实;伏身之际,那芳草凄凄的桃源洞
口,紧夹着的那条鲜嫩肉缝,就像个水蜜桃般的蛊惑媚人。

  正当丁少秋看得目眩神迷时,平静无痕的洗澡水,忽然动荡起来。

  原来祝秋云的一只玉手,正抚摸着自己的双乳;另一只手,却在水面下,迅
急的动作着。祝秋云继续忘情的抚慰下体,捏揉玉乳的手掌更没停下,整池春水
被搞的沸腾连连,流溅满地;那覆盖着美穴的迷人芳草,也在水波中若隐若现,
逗人遐思。

  随着动作的加快,祝秋云开始娇喘起来,全身微微发颤,两腿也挺直颤抖,
小腿更不时伸缩着。由于情欲的激动,祝秋云的娇颜涨得通红,一脸如痴如醉。

  「嗯……嗯……」祝秋云轻声哼着,玉体慢慢弓起,越抬越高,原本埋藏在
水中的阴户,登时完全显露。那肉包子似的玉穴胀鼓鼓的,小腹上阴毛茸茸,杂
草丛生,但跨间那两瓣夹着细细一缝的肥穴,却是雪白细嫩,寸草未生。

  此情此景,丁少秋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能忍得住?裤裆里的宝贝硬挺
胀大到了极限,他的呼吸不由开始变得粗重低沉了起来。

  祝秋云十多年未近男人,刚才洗浴时一时感慨身世,不由自主的抚摸起下体
来,突然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不由一惊,猛一回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丁少
秋,不由惊叫道:「少秋……」脑海中这才想起,是自己让他来的。

  丁少秋的思绪仿佛从遥远的天际回来,如遭雷殛,脑内「嗡」地一响,连退
数步,眼前一黑,人也几乎栽了下去。他像是被肢解,被凌迟,又像是灵魂被活
生生地剥离躯体。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呈现一片空白,什麽意念也没有,全麻木
了。俊面苍白扭曲,失去了原形:「娘,我该死……」

  祝秋云浑身一震,顾不得自己不着一缕,爬出浴桶,向丁少秋走去。丁少秋
厉声道:「别靠近我。」蓦地想起什么,举起右手,向自己双眼插去。

  「少秋……」祝秋云一声凄呼,扑了过去,将丁少秋双手抱住。

  丁少秋紧闭双眼,黯然道:「这双招子看见了不该见的东西,罪有应得。」

  祝秋云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她心中思忖道:「看来必须打开少秋心理的
死结,他才能欢乐的活下去,看来必须如此,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打定主意,祝秋云反而镇静了下来,她见丁少秋还是紧闭双眼,于是低声问
道:「少秋,你可是因看见了娘的丑态,让你感到羞耻,所以才要自毁双眼?」

  丁少秋嗫嚅着道:「不,娘,我虽然还是童男之身,但是我并不是完全不懂
男女之事,我知道您苦守了十八年,这种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

  祝秋云接着问道:「那你是因为什么原因?」

  丁少秋答道:「孩儿不该偷看娘的身体。」

  祝秋云轻笑一声道:「少秋,就因为这你就要自毁双眼?你先睁开眼,听娘
跟你说。」

  丁少秋睁开眼,见祝秋云仍是浑身光溜溜的,忙将目光移到祝秋云脸上,不
敢多看。祝秋云轻笑一声道:「秋儿,你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身体吧?」丁少秋
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祝秋云轻声道:「娘的身体,给你看了,原也无妨。」

  丁少秋吃惊地道:「娘,你……」

  祝秋云羞笑道:「你知道,苗疆的习俗『父死子娶』是很正常的。对于汉人
来说,女人要遵从『三纲五常』,其中就有一条『夫死从子』,娘本来就是你的
人,让你看看又有什么?」

  丁少秋不由得目瞪口呆,祝秋云接着又道:「何况娘又老又丑,还怕你看不
成?」她奇怪的眼神瞅著丁少秋,两颊迅速涌起两朵红云。

  「不,娘,你真美……」丁少秋由衷地赞叹着,他看着自己母亲,忽然感觉
到身体某一部位正迅速壮大。

  「啊。」丁少秋看着母亲娇羞的模样,感觉到一股欲火又一次在体内燃烧。

  「不行。」丁少秋咬紧牙关暗暗地说着,祝秋云偷偷的瞥着儿子,看到丁少
秋咬紧牙关满头大汗的样子,知道儿子是动了欲念。

  「哎,这个冤家。」祝秋云樱唇主动吻上丁少秋的嘴唇,香舌主动的伸进丁
少秋嘴里吸吮交缠,热吻持续不停。良久,祝秋云感到快喘不过气来,才轻轻推
开丁少秋,微微的喘息着。

  祝秋云害羞地把她的娇靥偎进了丁少秋的胸膛,并且伸出小手拉着丁少秋的
手抚在她的酥乳上,丁少秋摸着祝秋云丰满浑圆的肥乳,感到她的心脏也跳动得
和自己一样快,低头望着祝秋云娇艳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在她的乳房上搓揉了起
来。

  祝秋云的乳房接触到丁少秋的手掌,像是又澎涨得大了一些,奶头像含苞待
放的花朵,绽开出娇艳的媚力。

  丁少秋一直到现在还是个没有接触过女人的处男,首次享用到如此丰盛的美
食,摸着她乳房的手传来一阵阵的悸动,胯下的大宝贝也被刺激得兴奋了起来。

  祝秋云像梦呓似地哼道:「嗯……少秋……不……要怕……娘……也……不
怕……唔……」祝秋云双手抱着丁少秋的腰,慢慢地往后面的床上躺了下来,一
具雪白宛如玉雕的胴体,在室内柔和的烛光下耀眼生辉,那玲珑的曲线,粉嫩的
肌肤,真教人疯狂。

  丁少秋轻轻推倒祝秋云,从嘴唇吻到脸颊,再顺著脖子吻著挺耸的双峰,丁
少秋把她的胸部当成了冰糖葫芦一样又舔又吸,偶尔还轻轻的啮咬淡红色乳尖,
逗得祝秋云浑身酥软,低喘娇吟。

  依依不舍地离开她坚挺富弹性的乳房,吻到了祝秋云平坦没有半点多馀脂肪
的小腹,用舌尖四处肆虐,突地舌尖陷入了一处凹陷,祝秋云小巧的肚脐眼也劫
数难逃。

  丁少秋又再继续往下探索,深藏在乌黑草丛中神秘的花园,浓阴深处,芳草
如茵,长满了祝秋云那丰满的阴阜。

  丁少秋小心地分开遮掩在桃源洞口的芳草,然後轻轻地掰开两片肥厚的大阴
唇,但见红唇微张,桃瓣欲绽,两张肉壁微微张合,正中间的那粒肥嫩的阴蒂,
颜色红嫩,鲜艳欲滴,还在微微颤动着。

  丁少秋第一次这麽近观察女性的身体,好奇的用手轻轻触摸花瓣,祝秋云随
即一抬下巴,千娇百媚地发出令人销魂蚀骨的咏叹呻吟。

  丁少秋手指感受著花瓣的湿润,发现她们正渐渐变硬。

  丁少秋已经忍无可忍,像饿虎扑羊般趴在了祝秋云的身上,双手抱着她的香
肩,嘴巴凑近祝秋云的小嘴。

  春情荡漾的祝秋云,也耐不住寂寞地把酌热的红唇印在丁少秋的嘴上,张开
小嘴把小香舌伸入丁少秋的口里忘情地绕动着,并且强烈地吸吮著,像是要把丁
少秋的唾液都吃进她嘴里一般。

  直到俩人都快喘不过气来,这才分开来,祝秋云张开小嘴喘着气,丁少秋在
她身上色急地道:「娘……我……我要……」

  祝秋云娇媚地看着丁少秋的眼睛没有回答,丁少秋又忍不住地道:「娘……
我要插……你的……小……小穴……」

  欲望就像一团热切的火焰般,在丁少秋的体内燃烧着,丁少秋的大宝贝在祝
秋云的小穴外面顶来顶去,一直徘徊在穴口无法插进,祝秋云的娇躯在丁少秋的
身下扭来扭去,屁股也一直迎着丁少秋的大宝贝,无奈两、三次都过门不入,只
让龟头碰到了她的阴唇就滑了开去。

  祝秋云恍然大悟,知道丁少秋是初次,于是她伸出粉嫩的小手,握住了丁少
秋的大宝贝,颤抖地对准了她流满淫水的小穴口,叫道:「唔……少秋……这里
就……就是……娘的……肉洞……了……快……快把……大……宝贝……插……
插进……来……吧……啊……」

  丁少秋奉了祝秋云的旨意,屁股猛然地往下一压,只听祝秋云惨叫道:「哎
唷……停……停一下……少秋……你不……不要动……娘……好痛啊……你……
停一……下……嘛……」

  只见她粉脸煞白,娇靥流满了香汗,媚眼翻白,樱桃小嘴也哆嗦不已。丁少
秋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大惊失色地急着道:「娘……怎……怎么了……」

  祝秋云双手缠着丁少秋的脖子,两只白雪般的大腿也钩住了丁少秋的臀部,
温柔地道:「少秋……你的宝贝……太……太大了……娘……荒芜……太久……
有些……受不了……你先……不要动……等……娘……习惯一下……就好了……
傻孩子……娘被你……整惨了……小穴……好像……被你……戳裂了……」

  丁少秋感到大宝贝被祝秋云的小穴挟得紧紧的,好像有一股快乐的电流通过
了丁少秋的全身,第一次体验到和女人性交的滋味,频频地喘着气,伏在祝秋云
温暖的胴体上。

  他听祝秋云如此说,忙抬起上身,向他们两人结合的地方看去,只见祝秋云
那娇嫩的花瓣被撑得向两边裂开,迷人的小洞口也被胀得鼓鼓的,紧紧地箍着自
己的宝贝根:「娘,对不起,您教教我,现在该怎麽办?」

  「你先轻轻抽送,慢慢摩擦,再吻我,摸我。」丁少秋依计而行,下面在轻
轻地抽送摩擦,上面吻祝秋云的柔唇,吮著祝秋云的香舌,中间抚著她的丰乳,
尖尖的乳头被揉得坚硬而挺立起来。

  过了一会,祝秋云舒开了眉头好了一些,绕在丁少秋背后的大腿用力地把丁
少秋的屁股压下来,直到丁少秋的大宝贝整根陷入了她的小穴里,她才满足地轻
吁了一口气,扭动着肥嫩的大屁股,娇声叫着道:「啊……好涨……乖儿子……
少秋……痒……痒死了……快……快点动……娘要你……」

  祝秋云渐渐地扭动柳腰,摆动玉臀,迎送、闪合、翻腾、扭摆,配合丁少秋
的动作,迎合凑送。

  「唔……呀……好……好胀……好舒服……唷……乖儿子……呀……娘……
好……好酸喔……酥……酥麻死……了……少秋……你的……宝贝……真大……
会把……娘……奸死了……嗯……嗯……」

  听了祝秋云的淫浪荡的浪叫声,不由得使丁少秋尽情地晃动着屁股,让大宝
贝在她的小穴中一进一出地插干了起来。祝秋云在丁少秋身下也努力地扭动挺耸
着她的大肥臀,使丁少秋感到无限美妙的快感,周身的毛孔几乎都爽得张开了。

  祝秋云愉快地张着小嘴呢喃着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媚眼陶然地半闭着,她
内心的兴奋和激动都在急促的娇喘声中表露无遗。

  丁少秋的下身和祝秋云的小腹连接处,每当整根大宝贝被淫水涟涟的小浪穴
吞进去时,激烈的动作所引起的阴毛磨擦声,听起来也相当的悦耳。

  插干的速度和力量,随着丁少秋渐渐升高的兴奋也是越来越快了,酥麻的快
感使丁少秋不由得边干边道:「喔……娘……我……我好爽……喔……你的……
小……小穴……真紧……夹得我……舒服死……了……啊……太美了……小……
穴穴……娘……能和你……欢好……真……爽……」

  祝秋云被丁少秋干得也加大了她肥臀扭摆的幅度,整个丰满的大屁股像筛子
一样贴着床褥摇蚌不停,温湿的阴道也一紧一松地吸咬着丁少秋的大龟头,淫水
一阵阵地像流个不停地从她的小穴里倾泄出来,无限的酥麻快感又逼得祝秋云纤
腰款摆、浪臀狂扭地迎合著丁少秋插干的速度,小嘴里大叫着。

  「哎……哎呀……好儿子……你干得……娘……美……美死了……娘的……
命……要交给……你了……唔……花心好……好美……喔……唷……好麻……又
痒……又爽……我……娘要……要丢精……了……啊……娘……丢……给……大
宝贝儿子……了……喔……喔……」

  祝秋云的身子急促地耸动及颤抖着,媚眼紧闭、娇靥酡红、小穴深处也颤颤
地吸吮着,连连泄出了大股大股的阴精,浪得昏迷迷地躺着不能动弹。

  见她如此,丁少秋也只好休兵停战,把玩着她胸前尖挺丰满的玉乳,玩到爱
煞处,忍不住低头在那鲜红挺凸的奶头上吸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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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 章母子情深

  祝秋云被丁少秋舐乳吻咬的动作弄得又舒适、又难过的春情荡漾,娇喘连连
起来;小腹底下那湿淋淋、滑嫩嫩的阴唇上,还有丁少秋的肥大龟头在旋转磨擦
着,更始得她全身酥麻、急得媚眼横飞、骚浪透骨地在丁少秋身下扭舞着娇躯,
小嘴里更是不时地传出一两声浪媚迷人的婉转呻吟。

  丁少秋的大宝贝在深深干进祝秋云小穴里的花心时,总不忘在她的子宫口磨
几下,然后猛地抽出了一大半,用宝贝在她的穴口磨磨,再狠狠地插干进去,浪
水在他们母子的下身处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祝秋云的两条玉腿上举,勾缠在丁少秋的腰背上,使她紧凑迷人的小肥穴更
是突出地迎向丁少秋的大宝贝,两条玉臂更是死命地搂住丁少秋的脖子,娇躯也
不停地上下左右浪扭着,迷人的哼声叫个不停。

  「啊……啊……我……娘的……宝贝……儿子……娘……要……被……被你
的……大……大宝贝……干……死了……喔……真……真好……你……插……插
得……娘……要……舒服……极了……嗯……嗯……娘的小……小穴……里……
又酸……又……又涨……」

  「啊……娘的……好……好儿子……你……要把……娘……插……插上……
天了……喔……好……好爽……唉……小冤家……娘……的……乖……宝宝……
你真会干……插……插得……你的……娘……好快活……唷……喔……喔……不
行了……娘……娘又……要流……流……出来……了……小……穴……受……受
不了……啊……喔……」

  祝秋云连续叫了一刻钟,小穴穴里也连连泄了四次,滑腻腻的淫水由她的阴
唇往外淌着,顺着肥美的屁股沟向下浸满了洁白的床单。

  丁少秋把尚未泄精的大宝贝拔出了她微微红肿的阴户口,只见又是一堆堆半
透明的淫液从她的小穴里流了出来,看来这一阵狠插猛干的结果,引动了祝秋云
贞淑外表下的骚浪和淫荡,使她不顾一切地和自己亲生的儿子纵欲狂欢。

  为了让她忘不了这激情的一刻,也为了让这次的插干使她刻骨铭心,丁少秋
强忍着泄精的快感,将大宝贝再度插进祝秋云肥嫩的小穴穴里,使劲地在她娇媚
迷人的浪肉上,勇猛、快速、疯狂地插弄着,卧房里一阵娇媚骚荡的叫床声、浪
水被俩人器官磨擦产生的「唧」、「唧」声,谱成了一首世上最动人的淫浪交响
曲。

  祝秋云在长久的性饥渴后获得了解放的喜悦,使她的玉体嫩肉微颤,媚眼微
眯,射出迷人的视线,搔首弄姿,媚惑异性的荡态,骚淫毕露,勾魂夺魄,妖冶
迷人。

  尤其在丁少秋身下婉转娇啼的她,雪白肥隆的玉臀随着丁少秋的插弄而摇摆
着,高耸柔嫩的双峰在丁少秋眼前摇晃着,更是使丁少秋魂飞魄散,心旌猛摇,
欲火炽热地高烧着。

  丁少秋插着插着,大宝贝被祝秋云的淫水浸得更是粗壮肥大地在她的小穴中
深深浅浅、急急慢慢地抽插着。

  丁少秋以无畏的大宝贝捣插挺顶、狂干急抽、斜入直出地猛操着祝秋云的小
穴,直干得她阴唇如蚌含珠,花心也被丁少秋顶得浪肉直抖,弄得祝秋云摇臀摆
腰,淫水不停地往外狂流着。

  这时的她已泄得进入了虚脱的状态,爽得不知身在何处,心在何方,肉体的
刺激让她陶醉在母子交欢的淫乐之中。这一刻的甜蜜、快乐、舒畅和满足,使她
欲仙欲死,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啦。

  丁少秋边插干她的小穴,边爱怜地吻着她的娇靥,轻轻地道:「娘,你的浪
水真多啊。」

  祝秋云不依地撒娇着道:「嗯……少秋……都是……你……害得……娘……
流……这么多……喔……大宝贝……乖儿……冤家……娘……要……被你……捣
散了……啊……唉呀……」

  丁少秋快意地道:「娘,少秋今天要干得你浪水流光。」

  祝秋云道:「唉……呀……嗯……哼……乖儿……你真……狠心……把……
娘……整得……不……成人形……了……唉呀……你坏嘛……」

  丁少秋接着道:「谁叫你要长得这么娇美迷人?媚态动人,又骚又浪,在床
上又是这么会摇会晃,怎么不教少秋爱得发狂呢?」

  祝秋云淫浪地道:「唔……唔……乖宝宝……娘……要……浪……浪……死
了……冤家……啊……你真……要了娘的……命了……嗯……好儿……子……你
是……娘的……克星……你的……大宝贝……又粗……又……又长……比铁……
还……硬……干得娘……舒服……死了……心肝……宝贝……啊……啊……娘快
活……不成了……宝宝……娘要……被……被你……干……死了……」

  祝秋云可以说是骚劲透骨,被丁少秋粗长壮硕的大宝贝干得不知东南西北,
淫水狂流,睁眼舒眉,肥臀狂摆,花心开开合合,娇喘嘘嘘,淫态百出,浪劲迷
人。

  虽然被丁少秋干得快要昏过去了,却还是在疲累中打起十二分精神,奋力地
迎战着。祝秋云跷起双腿搭在丁少秋肩上,阴户挺了上来,丁少秋用手抬著祝秋
云的玉臀,抽送的速度逐渐加快,每一次都深深的刺激著祝秋云神秘之地。

  「好孩子……太舒服了……你真会干娘……」祝秋云被一波波愉悦的快感冲
击著,开始忘情地宛转娇吟。丁少秋把速度增至极限,持续的动作着。

  秋云使出浑身解数,阴户加紧了运动,一吸一吮,吞进吐出,丁少秋的龟头
感到像是被牙齿咬着似的。接着,祝秋云的整个阴壁都活动了,一紧一松的自然
收缩著,丁少秋浑身麻酥酥的,似万蚁钻动,热血沸腾,如升云端,飘飘欲仙:
「娘……好舒服……我要泄了……」

  「啊……啊……好儿子……娘不行了……你真要把娘弄上天了……」祝秋云
浑身一阵抖颤,肉壁急促的收缩,突然间尖叫一声,全身随即僵硬,强烈高潮的
袭击而来,全身颤抖不已,充满快感余韵不断的持续。

  丁少秋感觉洞穴内壁一阵蠕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从小腹升起,一阵的痉
挛,龟头上一阵酥麻,在她花心上猛揉几下,大宝贝在她的小穴里火热地跳动了
几下,大龟头涨得伸入了她的子宫里,受了一阵烫热的刺激,加上祝秋云有意无
意地缩紧阴道的吸力,一股滚烫的阳精,猛然射进了祝秋云的子宫深处,使她又
再度起了一阵颤抖,两具滚烫的肉体同时酥麻酸痒地陶醉在这肉体交欢的淫欲之
中。

  丁少秋瘫软地伏在祝秋云的玉体上,祝秋云舒展玉臂,紧紧地搂著丁少秋,
抚著丁少秋的背,吻着丁少秋的唇:「终於解开了少秋的心结。」祝秋云如愿以
偿地吐了口气,带著满足的微笑沈沈地睡去。慈祥、和蔼、娇豔、妩媚,风情万
种,仪态万千。

  丁少秋痴痴地望著这位身为他亲生母亲,而又对他投怀送抱奉献肉体的绝世
佳人,不禁引起了无限的遐思绮念。

     ***    ***    ***    ***

  翌日两人醒来,却是已近晌午,两人连忙起床穿衣,祝秋云叹口气道:「完
了,都快正午了,她们肯定全知道了……」

  丁少秋经过昨晚之事后,倒像是什么都放开了,闻言道:「娘,天下没有不
透风的墙,迟早还不得被人知道?」

  祝秋云红着脸道:「我倒没什么,只是你……」

  丁少秋摇摇头道:「娘,我倒想明白了,你这十八年过的什么日子,我能想
得到,难道我不该好好补偿您吗?」

  祝秋云道:「娘现在倒后悔了,一个不好,娘可能会毁了你啊。」

  丁少秋道:「娘,你别瞎担心,再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本来刚开始的
时候,我还有一种负罪感,但现在我却想明白了,完全是一种心结在作怪,娘,
你不会反而怕了吧?」

  祝秋云羞红着脸道:「娘都让你那样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丁少秋低声道:「那好,我今天晚上再来找娘。」不待祝秋云答话,开门而
出。祝秋云本欲开口叫他,但想了一想又止住了,不由得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怎么啦,还舍不得他走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祝秋云吓了一跳,扭头
一看,不由得满脸通红,原来是总管何香云。

  「大师姐,你说什么呢?」祝秋云不好意思地将何香云让进屋。

  何香云微微一笑道:「你现在倒不好意思啦,你知道早晨秋英、秋霜慌慌张
张地来找我,我跑来一看,倒唬了我一跳。」说到这儿,脸也红了。

  护花门共有九个女弟子,除共同练武之外,分伺门主和三位护法,伺候何香
云的是紫霞、紫云,伺候任香雪的是紫雯、青霓,侗候谢香玉的是青坷、青佩。
秋影则是派给副总管刘婆婆的副手。伺候门主祝秋云的是秋英、秋霜。

  祝秋云粉脸更红:「大师姐都看见了?」

  何香云低声道:「你们睡得倒真死,被丫头们全看去了,看你这个门主以后
怎么在她们面前摆架子?」

  祝秋云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当下将昨天发生的情况
约略说了一遍。

  何香云笑道:「这也许是天意吧,不过咱们加上少秋也才十五人,不用担心
有人嚼舌头。你苦了十八年,也应该开心一切。」说着顿了一顿,悄声道:「师
妹,我看你今天容光焕发,像换了个人似的……」

  祝秋云娇羞地听着,蓦地心中一动,抬头问何香云道:「大师姐,你这些年
经常在江湖上走动,可曾遇到可心的人?」

  何香云俏脸一红道:「师妹,你怎么问起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已不
存此心。」顿了一顿,又道:「当初我们四姐妹学艺时,师傅管教甚严,后来又
有你出逃之事。本门虽不禁婚嫁,但是我们甚少有机会行道江湖,这事也就无心
再想了。」

  祝秋云悄声道:「大师姐,没有做真正的女人,你不感觉遗憾吗?」

  何香云羞涩地道:「四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替我……」

  祝秋云含笑道:「小妹的意思正是如此。」

  说着不待何香云说话,接着又道:「小妹也不想卖关子了,大师姐看少秋如
何?」

  「什么?」何香云大吃一惊:「四妹,你是说我和少秋?」

  祝秋云含笑点头道:「是啊,我是少秋的亲娘,我都可以跟他……大师姐,
你又为什么不可以?还有二师姐、三师姐,都可以啊?」

  何香云被祝秋云这个大胆的想法给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怎么
行呢?」

  祝秋云知道何香云还有顾虑,于是接着道:「这话要是在以前,我想都不敢
想,但与少秋好过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一生,是何其短暂,真
正的黄金时间,只有从二十岁到四十岁的二十年而已,我们四姐妹,这二十年都
干了些什么?每天教授徒弟,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了。大师姐,你能说你这二
十年过得快乐吗?」

  何香云摇摇头道:「我当然也希望能过得快乐些,但是……」

  祝秋云制止她道:「我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年,还有几个二十年留给我们?岁
月无情,我们都已经慢慢变老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不把握这
最后的机会,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何香云迟疑地道:「少秋他能乐意吗?你看我都四十的人了。」

  祝秋云低声道:「当然要少秋乐意才行,否则我们姐妹成什么人啦?大师姐
你放心,少秋一定会乐意的。」

  何香云突然「噗哧」一声笑了:「你啊,哪有你这样的母亲,为自己儿子拉
皮条的。」

  祝秋云接着道:「二姐、三姐那儿,我也会去说了,说到底,我也是有责任
的,把三位姐姐的终生大事给耽误了。」

  何香云羞涩地道:「这关你什么事?」

  祝秋云道:「要不是因为我,老门主也不会那么早过世,你们早行走江湖去
了,也不至于在这儿一呆就是十八年。」

  何香云忙道:「这些事也不能怪你啊,我们都是护花门弟子,当然都要尽力
了。」

  祝秋云淡淡一笑道:「我还有个想法,我想把秋霜许给少秋。」接着一笑又
道:「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吧,先下手为强,霜儿至少占个先。」

  何香云笑道:「这当然好,但是就怕其余几个丫头不乐意。」

  祝秋云讶然道:「大师姐的意思是说……不会吧……」

  何香云道:「这有什么不会的?你看看昨天那光景,丫头们一个个穿的花枝
招展,有事没事都往少秋边上挨,那眼睛里都放着光,你是顾不上看,我可是看
得一清二楚。」

  祝秋云默然沉思,何香云接着道:「丫头们都大了,最大的紫云今年都二十
三了,最小的秋霜也有十六了,要是按民间的成亲的早,都是孩子他妈了。」

  祝秋云迟疑道:「那少秋也不能全……」

  何香云道:「四妹,你还不知道呢,丫头们之间可在暗暗较劲呢。」

  「哦?」祝秋云抬起头道:「怎么回事?」

  何香云低声道:「昨天我发现八个丫头在那挤兑秋霜一个,说秋霜是『近水
楼台先得月』,表面上是姐妹间的逗趣,其实是在暗暗较劲呢,说你对秋霜偏心
呢。」

  祝秋云道:「还有这种事情?」

  何香云接着道:「丫头们都是在此地长大的,也没出去见过世面,女孩堆里
突然出现个公子哥,她们能不喜欢吗?不信的话,你可以将几个丫头一个个叫来
问。」

  祝秋云点点头道:「嗯,那这事就得再商量了。」

  何香云道:「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丫头们要愿意,都跟他也行,只是怕少
秋他未必愿意?他也许在外头结识了别的女孩子也不一定。」

  祝秋云点点头道:「他在外头时日也不短了,自然不可避免,但是我有办法
让他点头。」

  何香云笑着道:「是你生的儿子,你当然有办法啦。」

  祝秋云满脸通红,娇嗔道:「大师姐,你又取笑我?」说着眼珠一转,低声
道:「看我让少秋到时候怎么整你?」这回轮到何香云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了。

  丁少秋回到自己屋中,洗涑之后,坐在椅子上沉思。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他
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似的,他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他觉得自己是
一个能够承担任何责任的男子汉了。他将护花剑法重新回想一遍之后,便静静地
坐在椅子上,想起昨夜的情景,他不由得笑了。

  「丁师哥,你在想什么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让丁少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青佩,不由奇道:「原来是青佩师妹啊,你怎
么在这儿啊?秋霜呢?」

  「哼,就记得秋霜一个啊?门主让我来服侍你的起居,早知道这样,我才不
来呢,免得讨人厌。」青佩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

  丁少秋笑道:「师妹这是说哪里话?师妹不是跟着三姨的吗?秋霜为什么不
来了?」

  「三护法那儿有青珂师姐呢,秋霜师妹不想来,所以门主就让我来啦。」青
佩解释道。

  「秋霜师妹为什么不想来?难道我得罪她了?」丁少秋不解地问道。

  「哼,你还装糊涂?你自己对秋霜师妹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青佩
板着脸道。

  丁少秋一脸茫然地道:「我没对她做过什么啊?」

  青佩撇撇嘴道:「你这人还真是不老实,自己做过的事还不敢承认。」

  丁少秋苦笑道:「我的好师妹,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吧。」

  青佩粉脸一红,压低声音道:「秋霜在门主面前哭诉,说你轻薄她。」

  「什么?」丁少秋满脸通红,惊诧万分地道:「这是从何说起?」

  青佩粉脸绯红,低声道:「你还不承认?你是不是亲过她?」

  丁少秋红着脸点点头道:「我是亲过她没错,男女相悦,天经地义,这也不
能说是轻薄吧?」

  青佩红着脸低声道:「你根本都没问她是不是愿意,你就强行地亲她,不是
轻薄又是什么?」丁少秋不由张口结舌,明知青佩是强词夺理,但是却又无法反
驳。青佩轻笑一声道:「怎么着,这下没话说了吧?」

  丁少秋苦笑一声道:「我这真是比窦娥还冤。」顿了一顿,又道:「门主怎
么说?」

  青佩道:「门主说了,有你好瞧的。」说话时,她眼里还带着一丝狡黠的微
笑,这一幕落在丁少秋眼中,不由心中大惑,转念一想,就觉得青佩所说真是漏
洞百出,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丁少秋笑着问道:「就因为这样,秋霜所以不敢来了?」

  青佩点点头道:「是啊,所以门主让我来。」

  「是吗?那你就不怕我……嗯?」丁少秋这话里充满了暧昧。

  青佩一本正经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保护姐妹们,我
只好以身饲虎咯。」

  「小丫头敢欺骗未来门主,该当何罪?」丁少秋突然一伸手,将青佩搂入了
怀中。

  青佩娇靥酡红,却不挣扎,闻言道:「我可是句句是实,没有半句虚言。」

  丁少秋笑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说着,笑吟
吟地凑向青佩的娇靥。

  「你要干什么?」青佩装出惊惶失措的样子,其实她心底正暗暗期待着呢。

  「你说呢?你不是说我轻薄吗?好,我就好好轻薄轻薄你,除非你求我。」
丁少秋装出一脸的邪笑。

  「哼,我才不求你呢?谁让我命苦落在了你手上呢?我就只当是被狗咬了一
口。」

  青佩虽然说得如此硬气,但是却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她一双水汪汪的秀目
刚好和丁少秋两只含蕴了无限情意的目光相接,他一颗头已经缓缓地低垂下来。
青佩没有把头别开,那是在等着他。四目投注,渐渐接近了,她两片樱唇上,印
上了一张炽热的嘴唇,也有了甜蜜的吸吮。

  青佩心头小鹿不住地狂跳,几乎快窒息了。只觉一个人轻飘飘的,全身都酥
软了,若不是丁少秋紧紧抱住她的娇躯,她几乎要瘫下去。

  过了很久很久,青佩才轻轻的把他推开,抬起一张涨红了的娇靥,充满了喜
悦、羞怯,带着些娇嗔,低低地道:「你这只坏小狗。」

  丁少秋不由微微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轰然一声巨响,门外一下子挤进
来八个姑娘,青佩娇吟一声,将脸埋在丁少秋胸前,再也不肯抬起。

  进来的八个人不用说,当然是紫云、紫霞、紫雯、青霓、青珂、秋影、秋英
和秋霜,只见最前面的秋英粉脸羞红道:「丁师哥,我不是故意的,是她们后面
的人把我挤进来的。」

  丁少秋正要说话,只听紫云笑道:「秋英,你不用怕他,他正在欺负青佩师
妹,被我们当场抓住,现在我们就去见门主,看他有什么话说。」

  说着,又对着青佩道:「青佩师妹,你怎么不说话呀?」

  将脸埋在了丁少秋怀中的青佩娇嗔道:「你们都不是好人,居然躲在外面偷
看……」

  紫霞娇笑一声道:「如今这世道真是好人难做,好心得不到好报?」

  紫雯娇笑着道:「师姐,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是嫌我们破坏了好事,这会
说不定心头正暗骂我们呢。」

  其余众女都是捂着嘴偷偷直乐,最尴尬的要数丁少秋,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
么,都必定会遭来更猛烈地骂声,只好什么都不说。

  青佩奋起反抗道:「三个坏姐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馋死你们。」她如
此一说,不光紫云、紫霞、紫雯三女脸红了,其余五女也是娇靥泛红,因为青佩
说到她们心里去了。

  紫雯可不是吃素的,闻言娇笑一声道:「哟,小狗又变成葡萄了,我怎么刚
才听见有人说『你这只坏小狗』。」

  她还故意模仿青佩的口吻说「你这只坏小狗」,模仿得惟妙惟肖,顿时众女
哄堂大笑。

  青佩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丁少秋也是窘得满脸通红,心中暗骂紫雯
是个「促狭鬼」。

  紫云毕竟是大姐,看见把两人捉弄了个够,于是笑道:「我们再不走的话,
就太不识趣了,会有人在心里将我们骂死,姐妹们,我们去吃饭。」

  众女们哄然一声,霎时走了个干干净净。

  青佩这才从丁少秋怀中站起来,娇嗔道:「都是你不好,让人家现在没脸见
人了。」

  丁少秋一脸苦笑道:「是,是我不好。」

  青佩「噗哧」一声笑了:「瞧你那样,像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接着又道:
「现在倒好,我还好意思去吃饭吗?」

  蓦地从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道:「师姐莫急,门主已经吩咐我给你们送来酒菜
了。」秋影端着酒菜从门外进来,笑着道:「师姐,你的脸皮还真薄。」

  青佩没好气道:「那当然啦,哪像你厚脸皮?」

  「是啊,我是厚脸皮,但是我却不像有些人明明是投怀送抱,打情骂俏,却
还装出一副视死如归、义正词严的样子……」秋影是嘴不饶人。

  「好啊……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臭嘴……」青佩有些恼羞成怒,要追打秋影。

  「那当然啦……我的嘴是没有些人的香啊……」秋影一边躲避,一边还是嘴
不饶人。

  「你还敢说?别跑……」青佩真有些恼了。

  「师姐,我可不奉陪了,我要回去吃饭了。」秋影一溜烟地跑了,留下青佩
仍旧恨得牙齿嘴痒痒:「这死丫头,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

  「你也用不着这样啊,人家好歹给你送来了酒菜。」丁少秋笑着劝道。

  「怎么,你心疼啦?」青佩笑吟吟地反问道。

  「你胡扯些什么?吃饭。」丁少秋没好气地道。

  「怎么啦?生气啦。」青佩问道。

  「才没有啦,难道这糖醋鱼还塞不住你的嘴。」丁少秋夹起一块糖醋鱼,塞
在青佩的嘴里,让她有话说不出。

  青佩虽然满面娇嗔,其实内心却是欢喜无限。想起今天早晨,门主将自己姐
妹九人一个个叫去,逼问是不是喜欢少门主,结果却是姊妹九人,无一例外。本
以为门主会严加训斥,结果门主却出人意表,宣布自己不加干涉,完全由各人公
平竞争。为了给每人都制造机会,姊妹九人轮流服侍少门主起居。不管怎么说,
少门主亲了自己,已然和秋霜一样,占得先机。

  「师妹,你在想什么?」丁少秋见青佩举着筷子发呆,不由问道。

  「没什么,吃饭吃饭……」青佩娇靥绯红,掩饰过去。

     ***    ***    ***    ***

  夜幕降临,丁少秋如约来到祝秋云的房中,祝秋云果然已经等待多时,浑身
只穿着白色的睡衣。

  经过短暂的拥吻之后,丁少秋解开祝秋云纯白的睡衣,傲然挺翘在羊脂白玉
般酥胸上丰硕圆润的玉乳,正如「温软新剥鸡头肉,滑腻胜似塞上酥。」

  丁少秋一口饥饿地将雪白温软的玉乳含了个满口,然后他含住乳房嫩滑的柔
肌边吸吮边向外退。直到嘴中仅有莲子大小的乳珠,丁少秋遂噙含住乳头如饥似
渴地吸吮起来,不时还用舌头舔着环绕在乳珠周围粉红的乳晕,他手也没歇着,
在另一丰乳上恣意地揉按玩弄着。

  祝秋云被他弄得心旌摇荡,乳房麻痒不已,呼吸不平。

  丁少秋愈弄淫兴愈增,他将舌头抵压住乳头在上面打圈似的舔舐着,不时还
用牙齿咬住乳珠轻轻地磨咬几下。他揉按另一玉乳的手在更为用力揉按的同时,
还用手指夹住乳头揉擦着。

  丁少秋吸吮舔舐揉擦下,祝秋云珠圆小巧的乳珠渐渐地挺胀起来,变得硬梆
梆的了。他遂又换一乳珠吸吮舔舐,弄得祝秋云浑身恍如置身于熊熊大火中,躁
热不安。自椒乳升起的异痒遍及全身,女人内心深处的情欲被激起。

  她凹凸有致的娇躯在床上慢慢地蠕动着,芳口浅呻底吟道:「喔……痒……
死了……少秋……别吸了……娘好痒……」

  血气正旺的丁少秋听到这娇语春声,目睹着祝秋云千娇百媚,隐含春意的玉
颊,他欲火高涨,宝贝忽地硬挺起来,硬梆梆地顶压在她柔软温热的玉腹上,他
激动地愈加用力地吸吮舔舐着嫩乳。

  祝秋云本已是春心大动,骚痒附体了,再被丁少秋灼热硬实的宝贝一顶压,
春心是荡漾不已,更觉浑身麻痒难当,尤其是下体那桃源洞穴感到无比的空虚和
骚痒。她那本就很是丰盈的乳房,在经过丁少秋的这番吸吮刺激后,迅速膨胀起
来比原来更为丰满饱胀,粉红的乳晕迅速向四周扩散,珠圆小巧的乳珠也由原来
的浅粉红色转变成鲜红色。

  祝秋云呼吸急促地喘息着,樱口低声叫痒不已:「少秋,求求你别吸了,好
孩子,娘快痒死了,啊,好痒。快进来。」异痒附体的娇躯在榻上蠕动得更为厉
害。

  吸吮舔舐嫩乳的丁少秋此刻也是欲火攻心,忍不住了。他起身,挺起超愈常
人的宝贝,对准祝秋云春潮泛滥的桃源洞穴,屁股一挺,直插入穴。

  祝秋云只觉这一插,肉穴中的骚痒顿无,一股甜美的快感直上心头。祝秋云
爽得雪白细腻的酥胸一挺,粉颈一伸,螓首翘起,樱口半张,「啊」地愉悦地娇
吟一声。

  早已是迫不及待的丁少秋,将粗壮的宝贝在祝秋云湿润温暖的销魂肉洞中,
抽插不已。在一阵阵妙不可言的快感冲击下,祝秋云埋藏在脑海中沉没已久的性
经验全苏醒过来。

  祝秋云微微娇喘着,挺起丰润白腻的肥臀来配合丁少秋的抽插。可能是太久
没弄了的缘故,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配合得不是很好。

  丁少秋宝贝向下插入时,她粉臀却下沉,肉穴又未对准丁少秋的宝贝。丁少
秋抽出时,她玉臀一阵乱摇。如此弄得丁少秋的宝贝不时插了个空,不是插在祝
秋云的小腹上,就是插在祝秋云大腿根部的股沟上或肉阜上,有时还从美妙的肉
穴中滑了出来。

  丁少秋急了,双手按住祝秋云滑腻富有弹性的粉臀道:「娘,你别动。」

  祝秋云道:「少秋,你等一下就知道娘动的好处了。」她纤纤玉手拔开丁少
秋的手,继续挺动着丰臀。在又经过数次失败后,祝秋云配合得较为成功了。

  丁少秋宝贝向下一插,她就适时地翘起白净圆润的玉臀对准宝贝迎合上去,
让丁少秋的宝贝插了个结结实实。宝贝抽出时,她美臀向后一退,使嫩穴四壁更
为有力地摩擦着宝贝及龟头。如此丁少秋只觉省力不少,下体不要像以前那样压
下去,就能将宝贝插入到祝秋云蜜穴的深处,并且宝贝与嫩穴四壁的摩擦力度也
增强了,快感倍增,一阵阵无法言喻的快感直涌心头。

  丁少秋欢愉地道:「娘……你……你动得……真好……真爽……啊……」

  祝秋云何尝也不是更爽了,她眉目间春意隐现,莹白的娇容绯红,唇边含笑
道:「宝贝,娘没骗你吧,你就只管用力就是了。」

  丁少秋屁股在上一高一底地动着,祝秋云挺翘白腻的肥臀在下频频起伏,全
力迎合丁少秋的抽插。俩男女皆舒爽不已,渐入佳境,终于在一股股欲仙欲死的
快感席卷下,这母子俩又畅快地泄身了。

     ***    ***    ***    ***

  丁少秋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于是问道:「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是青佩?」

  祝秋云笑道:「还不是你这小坏蛋惹的祸。」

  看丁少秋一脸茫然,祝秋云忍住笑道:「是这样的,护花门这九个女弟子,
平日都是只知练功习武,但不想你来之后,却让她们心神不宁。这也正常,她们
早到了怀春的年龄。」

  「本来我准备将秋霜许配给你,但是对其他人来说,未免不公平。所以,我
就让她们公平竞争,从今天开始,她们轮流照顾你的起居。既是让你了解她们,
也是让她们了解你,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你们都彼此了解之后,到时候我再为
你们做主。」

  丁少秋有些犹豫道:「娘,我以前也结识过一些女孩子。」

  祝秋云笑道:「这我想得到,少秋,娘并没有限制你娶多少个,只要她们合
得来就行。」

  丁少秋感激地道:「娘,你真好。」

  祝秋云笑道:「但是有两点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丁少秋疑惑地道:「什么条件?」

  祝秋云道:「这第一件是,不管你娶谁,你必须要是真心喜欢她,不能辜负
人家的情意。」

  丁少秋点点头道:「这我当然能做到,我不会是负心之人。」

  祝秋云点点头道:「这就好,你再听着,这第二点就是,在我给你们做主之
前,我这九名弟子,你不能坏了她们的身子。当然,搂搂抱抱、亲个嘴什么的,
我不干涉。」

  丁少秋点头道:「我答应娘。」

  祝秋云接着道:「我还有事,想和你说。」

  丁少秋奇道:「什么事情?娘尽管说。」

  祝秋云迟疑了一下道:「是有关你大姨、二姨、三姨的事,你也知道,她们
为了护花门,蹉跎至今,每每想至此,我都觉得对不起她们。」

  丁少秋反应极快:「娘是想让我……」

  顿了一顿道:「三位阿姨能愿意吗?」

  祝秋云不答反问道:「你先说你自己愿意吗?」

  丁少秋点头道:「我当然愿意,只怕……」

  祝秋云道:「你愿意就行,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娘去办。」

  丁少秋道:「等江湖事了,到时候我们归隐山林,我一定会让娘和三位阿姨
快乐地渡过下半生……啊……应该还有一个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祝秋云奇道:「还有谁?」

  丁少秋道:「大伯母,娘,你还记得吗?」

  祝秋云点头道:「我当然记得大嫂了,你不用说,我也可以想得到,这些年
来,她就是你的亲娘,是不是?」

  丁少秋点点头,道:「大伯父的去世,必定让大伯母伤心欲绝,只是大伯母
她……」

  祝秋云接着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达成心愿。」

  丁少秋感激地道:「娘,真是太谢谢你了。」

  祝秋云娇笑道:「到时候你对三位师姐可要温柔些啊,她们可还都是处子之
身啊。」当下将处女开苞的注意事项给丁少秋上了一课。

  丁少秋听完之后,想起昨晚祝秋云疼痛之事,不由心存疑问地道:「娘,昨
晚我插入时,您怎么会疼?」

  祝秋云闻言白皙的娇颜霞烧,娇声道:「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丁少秋笑道:「孩儿不懂当然得你咯。」

  祝秋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不要弄懂。」

  丁少秋道:「娘,你就告诉我吧,你不说我就乱动了。」丁少秋挺起仍是坚
硬似铁、插在祝秋云销魂肉洞中的宝贝,就欲动起来。

  祝秋云忙道:「你别动,娘告诉你。」

  丁少秋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看着祝秋云。

  祝秋云含水双眸一看丁少秋,娇声道:「你呀,真是娘命中的克星。」

  祝秋云嫩滑皓白的玉颊羞红,心儿轻轻地跳动,轻声道:「你的宝贝又粗又
壮,娘的阴道本来就小,从未被你这么大的宝贝插过,又这么多年没弄了,你插
进来娘自然是有些疼。」

  丁少秋一听是自己宝贝太大,不由问道:「那娘是否喜欢我的宝贝。」

  祝秋云媚眼流春,含羞带怯地看了眼丁少秋,道:「傻孩子,娘怎么会不喜
欢?要知道娘虽然有些疼,但是娘获得的快感是远胜于这疼的。有哪个女人不喜
欢被特大号的宝贝插呢?当然如果是处子的话,第一次会辛苦些。想不到我的小
儿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本钱,娘好高兴。」

  这番话祝秋云说的极轻极快。道完此言,祝秋云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羞意,
芳心骤跳,凝脂般白腻的娇靥羞红得恍如涂了层胭脂,艳如桃李。她螓首转向一
边,不再看丁少秋。

  丁少秋心中自是无比的欣喜,他见祝秋云这媚若娇花,使人陶醉的羞态,童
心忽起,他装作未听真切的低下头,附耳在祝秋云樱桃小嘴边问道:「娘,你说
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祝秋云娇声道:「谁要你没听清,羞死人了,我可不说了。」

  丁少秋求道:「好娘,你就再说一次吧,这次我一定听清。」祝秋云无可奈
何,遂又羞红着脸,强抑制着心中的无比羞意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次。

  祝秋云说完后,美眸瞥见丁少秋脸上捉狭的笑容,立知自己上当了。顿时,
她娇劲大发,粉拳捶打着丁少秋娇嗔道:「少秋,你好坏,骗娘。」此时此刻的
祝秋云哪里还像是丁少秋的娘,简直就恍如一情窦初开的娇纵少女。

  丁少秋笑道:「我怎么又骗你了。」

  祝秋云玉雕般的瑶鼻一翘,红唇一撇,娇声道:「你自己心中明白。」

  丁少秋笑道:「那就罚我让娘再尝尝儿子的大宝贝。」丁少秋挺起宝贝又开
始了抽插。

  这次祝秋云迎合得比上次更为默契,没有一次让丁少秋插空和让丁少秋的宝
贝从肉穴中滑出。母子俩的快感从未间断过,销魂蚀骨妙趣横生的快感源源不断
地袭上俩男女的心头。

  丁少秋被这快感刺激得很是兴奋,欲火高涨,肆无忌惮地奋力挥舞着他硬若
铁杵硕壮无比的宝贝,在祝秋云的销魂肉洞中大起大落地狂抽猛插。

  他插时宝贝直插到祝秋云嫩穴最深处方才抽出,抽时宝贝直抽到仅有小半截
龟头在肉穴中才插入,而在经过这么多次丁少秋也变得较为娴熟了,抽出时宝贝
再没有滑出小穴,在刚好仅有小半截龟头在肉穴中时,他就把握时机地用力向嫩
穴深处一插。

  如此一来,妙处多多。一来不会因为宝贝掉出来而使停顿,二来女的快感也
不会再因此而间断,三来女的肉穴四壁的娇嫩敏感的阴肉,从最深处到最浅处,
都受到了环绕在龟头四周凸起肉棱子强有力地刮磨。

  祝秋云爽得媚眼如丝,眉目间浪态隐现,美丽柔媚的花容红霞弥漫,春色撩
人,宛如三月桃花绽开,红腻细薄的樱唇启张不已,吐气如兰,娇喘吁吁,淫声
浪语,不绝于耳。

  「少秋……啊……喔……哦……你……你插……得娘……好爽……宝贝……
用力……」她玉臀在下更为用力更为急切地向上频频挺动,修长白腻的玉腿向两
边愈加张开以方便丁少秋大宝贝的深入,她桃源洞穴中的蜜液更是恰似小溪般潺
潺而流。

  丁少秋眼见祝秋云这令人心醉神迷的娇媚万分的含春娇容,耳听让人意乱神
迷的莺声燕语。心中十分激动,情欲亢奋,气喘嘘嘘地挺起他又粗又壮又长又烫
的宝贝,在祝秋云暖暖的湿滑滑的软绵绵的销魂肉洞中,肆无忌惮地疯狂抽插不
已。

  环绕在龟头四周凸起肉棱子,更有力的刮磨着祝秋云娇嫩敏感的蜜穴四壁,
而蜜穴四壁的嫩肉,也更为有力地摩擦着宝贝及大龟头,翕然畅美的快感自也更
为强烈了。

  母子俩高潮迭起,屡入佳境。飘飘欲仙的感觉,在母子俩的心中和头脑中油
然而生。母子俩全身心地沉醉于这感觉中,浑然忘我,只知全力挺动着屁股去迎
合对方。

  祝秋云红润的玉靥及高耸饱满的玉乳中间直渗出缕缕细细的香汗,而一直在
上抽插的丁少秋更是累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然而,纵是如此母子俩仍是不知疲倦,如胶似漆地你贪我恋,缠绵不休。最
后在一股酣畅之极的快感冲击下,母子俩这才双双泄泄身,两个人都魂游太虚去
了,这是母子俩弄得最久的一次。

  母子俩精疲力尽地瘫软在床上,四肢酸软无力昏昏欲睡,谁也没有力气说一
句话。

  好半天俩男女才缓过气来,祝秋云感觉浑身骨头宛如被抽去了似的,全身酸
疼使不出丝毫力气,从来没有这样疲倦过。

  祝秋云看见丁少秋额头遍是汗珠,黑发湿淋淋的,她芳心一疼,竭尽全力举
起乏力的手揩去丁少秋额头的汗珠,杏眼柔情无限,无比怜爱地注视着丁少秋,
温柔地道:「少秋,以后不要再用这么大的力了,看把你累的。」

  丁少秋懒洋洋地笑道:「不用力,哪能这么爽。」

  祝秋云慈蔼地一笑道:「你这孩子来是贪。」母子俩互拥着小憩了一会儿。

  祝秋云感觉粉臀、大腿里侧及阴部,被阴液浸润得湿乎乎的黏黏的十分的不
适,她遂道:「少秋,起来。」

  丁少秋道:「起来,干什么?」

  祝秋云桃腮微红道:「娘身上黏乎乎的,想要去洗个澡。」祝秋云这一说,
丁少秋也感到浑身汗湿湿的很是不舒服,他道:「我也要洗澡。」

  祝秋云道:「那娘去给你烧水。」祝秋云起床只觉玉腿乏力,她步履蹒跚地
走到浴室,烧好水道:「少秋,水好了。」

  丁少秋进入浴盆感觉水温适中,暖暖的,身体浸在其中,顿感浑身的疲惫去
了一大半。

  祝秋云从浴室出来,到卧室一看自己和儿子在上面疯狂了两个时辰的、洁净
雪白的床单此刻是狼籍不堪,一片凌乱,到处是一滩滩黄白相间混合着阴液和阳
精的秽液,并且床单上还散落着数根黑长微卷的阴毛。

  祝秋云心中羞意油然而生,皎洁的娇颜飞红,芳心轻跳,她立将床单换了下
来,另铺上一床绣有连理枝的粉红床单,枕头也换成了绣着鸳鸯戏水的双人枕。

  换好后,丁少秋已洗了澡出来道:「娘,你去洗吧。啊,换了新床单,好漂
亮。」他立躺倒在床上。

  祝秋云道:「少秋,你躺着休息,娘去洗澡。」她转身进了浴室。

  祝秋云很快就洗了澡,散披在圆润白皙的香肩上湿淋淋的黑发,凹凸有致、
光洁如玉的娇躯,一丝不挂的走进卧室。

  丁少秋看见娘洁白如玉的娇容,由于刚洗了澡而变得红润迷人,容光明艳。
她婀娜多姿的身姿上下,柔肌滑肤,晶莹如玉毫无瑕疵,欺霜塞雪凝脂般滑腻的
酥胸上,傲挺的一对玉乳结实饱满洁白,挺翘在乳房顶上的乳珠红玛瑙般鲜红诱
人。

  玉腰纤细,粉臀圆润而丰挺,一双玉腿匀称而修长,两只大腿之间毫无一点
空隙,紧紧的合并在一起。平滑如玉、无一分赘肉的小腹下,是那令人心荡神驰
的神秘的三角地区。此刻,覆盖着隆起如丘丰满的阴阜、郁郁葱葱漆黑的阴毛,
湿淋淋的散贴在阴阜四边,肥厚腥红的大阴唇犹半张开着,平时隐藏在大阴唇下
红腻细薄的小阴唇及珠圆殷红的阴蒂皆一一可见。

  祝秋云见儿子的星目色迷迷地上下看着自己,她心中羞意油然而生,俏脸飞
红,纤纤玉手一伸遮掩住芳草萋萋鹦鹉洲,难为情地娇羞道:「少秋,不许你这
样看娘。」

  丁少秋虽然已和祝秋云赤裸裸的翻云覆雨多次,但是从未及这样细看。此刻
看来只令他心猿意马,欲念萌发,胯间的宝贝渐渐地充血胀硬,片刻就金枪高举
雄纠纠的竖立起来,挺翘在胯下。

  丁少秋翻身而起,挺起昂首挺胸的宝贝笑道:「我不但要看,还要插。」

  祝秋云媚眼看见那龟眼怒张赤红的宝贝,春心荡漾,淫兴也起。但她却道:
「少秋,现在不行,你不能太累。」

  丁少秋道:「我不累,娘。」

  他抱着祝秋云肤如凝脂晶莹剔透的玉体,就向床而去,他烫如火碳坚硬似铁
的宝贝,一挺一挺地顶撞着祝秋云平坦光滑的玉腹、滑腻白嫩的大腿和肥腻多肉
敏感的阴阜。顶得祝秋云顶撞芳心如秋千般摇荡,欲火攻心,浑身骚痒。

  祝秋云曲线玲珑粉妆玉琢的胴体主动向床上一倒,珠圆玉润颀长的嫩腿向两
边一张,妙态毕呈,春光尽泻。祝秋云美艳娇丽的玉靥春意流动,杏眼含春看着
丁少秋,媚声道:「小坏家伙,还不快来。」

  面对这活色生香的美妙娇躯,丁少秋哪还忍得住,一跃上床,他跪在祝秋云
敞开的粉腿间,涨红滚圆的大龟头对准桃源洞穴屁股一挺,由于已弄过八次祝秋
云紧小的嫩穴已较能适应丁少秋超愈常人的大宝贝了。故而,丁少秋大龟头直顶
开肥厚柔软的大阴唇及肉穴口柔嫩的小阴唇,「噗滋」一声大龟头,一路摩擦着
肉穴四壁的阴肉直插顺利地到底。

  祝秋云嫣红的香唇一张「啊」地娇唤出声,娇靥浮现出甜美的笑容,舒爽地
接纳了宝贝的插入,母子俩再次赴巫山行云布雨了,久久方才无比畅美地云收雨
歇。

  俩男女一夜春宵,尽情承欢,直到四更母子俩方才疲倦地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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