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

作者：风月谭
于2025年3月14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是否原创：是
字数：4782


第六章 霹雳
  
  医院停尸间内
  郑柳芸双眼通红，神情呆滞，就死死站着盯着自己母亲的尸体，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和脸上出现的老年斑。
  “原来，母亲老了怎么多”郑柳芸一想到此处，双眼就开始了泪水涟涟，忍不住趴在刘队的肩膀上低声哭泣了起来。
  “妈，妈，妈……”郑柳芸一边呜咽一边喊道。
  刘队搂着郑柳芸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小芸，节哀顺变。”
  “我知道你和阿姨一直都有些小矛盾，要不是阿姨的病重，你也不会从首都申请调回来了。”
  “阿姨临走前，让我不要通知你，说，说：‘没脸见你最后一面’”
  “还有，阿姨留了一封信给你。”
  说完，刘队就从自己女士口袋掏出了一封信给郑柳芸。
  “谢刘队，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我妈当独待一会。”郑柳芸声音透着沙哑。
  “好。”
  刘队走到停尸间的门口转头，看了一眼郑母的尸体，又看向郑柳芸说道：“小芸，我不知道你和伯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伯母的信写了什么，我不想问。”
  “我年长你几岁，作为一个过来人说，有时候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也不要用自己的错来责怪别人。”
  “还有，只要你不嫌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找我。”
  刘队说完就离开了停尸间，独留郑柳芸在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原来，人和人的距离真的可以做到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郑柳芸抽泣打开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信封，看到纸张上工整的字迹，这封信应该母亲年前就写好了的。母亲年后就重病了，郑柳芸还记得，母亲重病之后，双手颤抖不成样子。


囡囡：
     不记得多有久没有叫过你囡囡了，好像是你上初中之后你就不许我叫你囡囡了。
     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脸是肥嘟嘟的，扎着两只羊角辫，过年穿红色衣服的时候，就和年画似的。每天早我都会一边喊着你囡囡一边给你梳头。我每喊一声，你就会应一声：“诶！”
    那时的你真是可爱啊。
    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应该是你高二爸爸死了之后，我们的交流就越来越少了，你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和我反着来。当时我就在想：你爸是个没能力的，你又随你爸，我不管着你行吗？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年没有管那么多就好了。这样也会做出那件错事，让我后悔终生。
   囡囡，其实当年你怀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死。虽说是六个月的早产儿，但却很健康，会哭会吃。当我看到你躺在病床因流产而面无血色，又看看怀里抱着小孩。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给你，不然你这辈子就被毁了。当时你只有16岁啊，16岁还是个孩子呢就能生孩子了，这个世界不是疯了嘛。
   于是我就找到那个男的家里，把孩子给了他。说你去首都学习去了，让他不要缠着你。如果把孩子给了你，你必然是要和那个男的结婚的。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就一直不幸福，我和你爸爸的结合是特殊年代的产物，是没有办法。我永远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你爸死了之后，我好不容易托以前的同学的关系安排你从山区到市区上高中二年级，那时你死活不去，好不容易拗不过我去上学了，却在班上找了个最穷，最普通的男生叹气了恋爱。如果不是有老师打电话跟我核实假期，我都不知道你敢三个多月不去学校了，还怀孕了五个多月。
   那个男的我从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喜欢。我是一万个瞧不上的他，不正是因为这个你才那他来气我么。气我不爱你爸，气我样样都管着你。
   知女莫若母，现在你问自己当初你真的爱那个男的吗？你流产了之后，整个精气神都瘪了，连一句关于那个男的话都没说。整天呆在房里摸着肚子流眼泪。
   后来，我又托关系安排你去首都学习，在首都高考。我的安排真的的错了么？
  我最错的不应该把孩子交给那个男的，他也还是个孩子。后来我听说，他高考失利之后就去北方边打工边找你去了，十多年前在北方连着孩子一块被起床撞死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的心里就一直堵着，有时还喘不上气。
  是我害死了我自己的亲外孙，不然就算你现在一直不愿结婚都会有一个孩子了，以后也算有人给你送终了。
  囡囡，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想起那个被我害死的外孙。我这辈子是吃惯苦了的，孩子不是因为你粗心大意流产死了的，都是因为我，都怪妈妈。
  放下吧，妈妈希望你这辈子能找到一个你喜欢的人结婚。
   
                                                    柳颖亲笔
                                                    囡囡勿念
                                        乙酉年廿二八于家中餐桌

   郑柳芸读完母亲的信件，扒在母亲地的尸体上泪流不止。沙哑一声声哭喊：
  “妈……”
   十几分钟之后，郑柳芸哭到虚脱，声音干哑才依依不舍离开停尸房，小心翼翼将母亲给的信封珍重放在怀里。
    郑柳芸抹干眼泪，想起了刘队对自己说的“有时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今天才知道那个男生的死讯，应该去他家里看看的。郑柳芸驾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七拐八绕地来到山脚的周家村。
    小车停在村口，看着家家户户都建起了小楼，乡道都铺设了水泥路，这和十几年前破落户大相径庭，看到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禁感慨岁月无常事事休。在村头询问了几位大娘，在找到印象中周长福的家。
    在其他村民都建起了小高楼，还有一些连栋别墅。周长福的家只是重新用红砖砌了个瓦片房。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谁呀？”屋子里面传来明显是老太太的声音。
    从红瓦房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小碎花短袖棉衣和一条黑色老年裤，踩着塑胶拖鞋。头发已经花白一片，撑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的，看身体状态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后生，是过来徒步旅游的吗”
    “上山的路往前面直走”
    郑柳芸看着老太太的样子，依稀将十多年前的身影重叠起来。周长福的妈妈今年应该是五十多岁，怎么有一种七八十岁的感觉？看着老太太的精神头，不忍心提起她的伤心事。郑柳芸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
    “奶奶，我是走累了，想向你讨碗水喝。”
     “那你进来吧”
     郑柳芸一进屋就打起了屋内的陈设，简单明亮，只有一张餐桌，两张椅子。这里面最值钱的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看来周长福的妈妈过得很清苦，结合他走路的生态，应该是大病初愈，大概率是中风”在郑柳芸在心里分析到。
     “以后有机会应该多来看看老人家的”郑柳芸在心里面记着。
    “奶奶，这里面变化好大啊”
     “十几年前我就来过，那时候家家户户还是土坯房呢”
     听到这里老人也很有感慨说道：“日子是这几年才慢慢好起来的，这多亏了有个叫什么青龙集团的人过来投资旅游，才慢慢变好的”
    “啊，青龙集团？”
    “嗯，应该是青龙集团。”
    “我孙子说他就在那里工作。”老人点了点头说道。
    “孙子！奶奶，你还有孙子？”郑柳芸因为惊讶声音都高了几度。
     “如果没有孙子，我这个红瓦房怎么来的？”
     “我家狗旺在村里村外都是有名的俊后生。”
      郑柳芸愣了愣神，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和一阵莫名的电流直冲脑海。
      “奶奶，你看看我。”
      “我是柳芸啊，十几年前和长福一起住过你们家。”
      老人闻言认真盯着身边这个美的像天仙的人。
      “啊！是你这个丧门星。”
      “我儿子就是因为你才死的，给我滚，给我滚！”老人激动着拿着握在手中的拐杖朝着郑柳芸的头部打去。
      郑柳芸看到老人如此激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悻悻的走开了。
      “奶奶，你保重身体，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见你一次我就打一次！”
       ……
     郑柳芸开着车朝管辖周家村的派出所方向行驶，一边开车还一边喃喃自语。
    “我儿子还活着。”
    “我有儿子了”
     “妈，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我还在活着。”
      ……
     “郑警官，我查询了村里的户口没有找到叫狗旺的”
      “我按照你给的户主的信息查询，老人的确有个孙子。”
       “不过不叫狗旺，叫周旺”值班室的民警对郑柳芸说道。
       “啊！周旺？！”
        “不可能，大名鼎鼎的周公子怎么可能叫狗旺”
         “不会的，不会的……”
          “我儿子今年最多17岁，周旺已经18岁了，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值班的民警看着郑警官这么激动，还喃喃自语，又认真查看了一下。
         “郑警官，我查了一下历史记录”
          “周旺之前确实叫周狗旺，后来他自己来派出所改的。”
         “他还拿出了一张新的医院出生证明，家里面搞错了，在档案里面给他加了一岁”值班民警说道。
         “啊！”
         “周公子是周狗旺，周旺是周狗旺”
         “是了，青龙会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周家村投资？”
         “是我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值班的民警看着郑警官有些癫狂，时而笑时而哭的，不禁担心的问道：“郑警官，你没事吧？”
         “要不要来值班室休息一下？”
         “不用了”郑柳芸回答得心不在焉，低头垂眉，魂不守舍地走出了派出所。